林岁岁走出银杏树林,回身朝后看了一眼,心跳有些加快。
“不会真的被碰瓷吧?”
少女叹了口气,觉得今天真是倒霉,希望那位同学的手机没有被摔坏,一切只是虚惊一场。
回到宿舍,杜慕遥和谷莱热火朝天的试衣服,桌面和床铺爬梯上都是她们的外套、小裙子。
杜慕遥听到开门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寝室被我们弄乱了,等挑好衣服,一定恢复原状。”
林岁岁刚想说“没关系”,就被谷莱拉去试衣镜旁边,为她参谋哪些衣服搭配起来更好看。
两个女孩周日参加活动可以见到商吉,虽然每个人和偶像的交流只有一分钟,并不影响她们费心打扮,想在那天给偶像留下美好的印象。
谷莱:“这件牛仔外套好看吗?还是那件白色的针织开衫更合适些,显得气质乖巧?”
“岁岁你眼光好,也帮我挑一挑吧。”
杜慕遥举着两条不同款式的连衣裙,苦恼道:“好像都不是特别好看,天啊,我没有衣服穿了……”
林岁岁陪着两个朋友选了二十多分钟,最后杜慕遥和谷莱都没有确定周日那天要穿的衣服。
谷莱:“不如我们一会儿去商场逛逛吧,买套新衣服。”
考试结束后时间不算太晚,今天高一的学生可以自主离校。柜子里的衣服都挑了一遍,谷莱都没有选出满意的,觉得还是去买新的比较好。
杜慕遥赞同道:“可以啊。”
爽快答应下来,杜慕遥又问林岁岁:“岁岁,你和我们一起去买衣服吗?”
林岁岁:“你们去吧,家里人来学校接我,我一会儿直接回去了。”
“哎呀,你家人什么时候到?”杜慕遥向来是比较细心的,担忧问道:“刚才拉着你试衣服,是不是耽误你时间啦?”
林岁岁摇了摇头,回答道:“他们七点才到,不着急。”
回去只需要带着作业就行了,林岁岁把它们都塞进书包,然后打开抽屉,望着里面的画册迟疑几秒,才拿起来一同放进书包。
反正有两天的时间呢,作业都写完,应该可以画几张画。
杜慕遥和谷莱收拾被她们扔的到处都是的衣服,两人还没整理完,谷莱的手机就响了。
屏幕上显示是一个本地的陌生号码,谷莱接接通后听了两句,很快就皱眉挂断了。
杜慕遥:“怎么了?”
谷莱嫌弃道:“是郭珍凝,还是门票的事情。”
商吉的见面会在东望体育馆举行,场面盛大,但因为人气太高了,见面会的门票一票难求。
而且商吉不是那种火起来后,就疯狂割粉丝韭菜的明星。见面会的票价很亲民,连高中生都可以承担的起,他还要求主办方在真爱粉里举办抢票活动,防止黄牛恶意炒高票价。
据说商吉还精心为到场的粉丝准备签名照和礼物,那些东西的价值已经超过了门票的价格……所以杜慕遥和谷莱能抢到门票是很幸运的事情,班里的女生们知道后都羡慕极了。
郭珍凝不仅羡慕,还找上了谷莱和杜慕遥,嚣张的说要花二十倍的价格收了她们两人的门票。
先不提谷莱她们和郭珍凝的关系本来就糟糕,即便没有平时那些事,谷莱和杜慕遥也不愿意把好不容易抢到的门票让出去。
因为初中的旧怨,郭珍凝仇视谷莱,没事会带领一群小姐妹找谷莱的岔。林岁岁、杜慕遥和谷莱的关系很好,两人也没少受她的欺负。
比如说经过她们身边故意翻白眼、轮到林岁岁她们值日时在班里丢很多垃圾、发试卷故意漏下她们的……诸如此类的小打小闹很多,杜慕遥她们不想起争执,就忍下了。
这次郭珍凝更是讨厌,当面向谷莱要门票不成,还频频打电话继续骚扰。谷莱把她的电话号拉黑了,没想到她还能用其他人的手机打。
知道刚才的电话是郭珍凝打开的,杜慕遥也无语至极。
“真搞不懂郭珍凝的脑回路,是不知道她和我们的关系多恶劣,还是觉得世界就应该围绕着她转?”
所以才能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厚着脸皮找上来,以为这样她们就会把门票让出去吗?
谷莱耸了耸肩,无奈道:“她想法很偏激的,要不然也不会因为那点小事记恨我到现在。”
她有些歉意的看向两位朋友:“对不起啊,因为我和她的恩怨,让你们也受了不少委屈。”
杜慕遥和林岁岁表示不用道歉,毕竟这件事情谷莱也是受害者。
郭珍凝几人做的都是一些不算过火的事情,杜慕遥她们不至于跑去班主任面前告状,不然倒显得杜慕遥她们小题大做,斤斤计较。
只是被郭珍凝几人这样故意排挤,确实十分惹人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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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慕遥和谷莱已经离开了寝室,时间快到七点了,林岁岁背着书包往外走。
宿舍区门口,林岁岁看到路旁停着一辆白色奥迪。
林岁岁还没有走过去,副驾驶车门被人推开,从里面出来一个穿着长款针织裙的女人。
“岁岁!”蒋锦琴站在车旁,笑着对女孩招手。
她的另一个手轻轻扶着后腰,腹部隆起起,动作举止小心,脸庞圆润柔和,看着是满满的孕相。
林岁岁朝她走过去,叫了声“妈妈”,然后拉开后面车门坐进去。
蒋锦琴回到副驾驶,扭头对旁边的丈夫说:“老苗你看咱闺女是不是又瘦了?这一中食堂是不是不好吃呀,把我女儿养的越来越瘦……”
“是有点。”苗停松应了声,从车内镜看林岁岁,笑道:“这两天回家好好补补,让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苗停松比蒋锦琴小四岁,老家也在榕平,是一名心内科医生。
和高中辍学就去社会上工作的蒋锦琴不同,他当年考上燕城的大学,拿着博士学历留在首都的三甲医院。
他前妻是燕城本地人,在体制内工作,条件非常好。两人感情不错,但再好的关系也抵不过一个诸多挑剔的婆婆。
她嫌弃儿媳妇花钱大手大脚、哭诉儿媳妇清高瞧不起乡下人……两个女人关系恶化到冰点。
苗停松小时候父亲病逝,是被母亲一人照顾长大、供上大学的。他不可能把母亲赶出去独住,只能对不起前妻。只能说不幸中的万幸,两人之间还没有孩子,前妻可以彻底斩断羁绊脱离苦海。
离婚后苗停松原本没打算结婚的,直到遇到蒋锦琴。
苗母对条件那么优秀的前儿媳妇都有很多不满意,更别提是在她眼里年纪大、还没有体面工作的蒋锦琴了。
要不是苗停松说除了蒋锦琴,这辈子都不会再娶,她不可能同意这门婚事。他们结婚后,苗母对蒋锦琴态度冷淡,直到她怀孕了才有所改变。
林岁岁被蒋锦琴从榕平接过来,苗母表面上对她还算热情,但无意中听到苗母和人打电话,听到一些很难听的话。
林岁岁原本也没有想因为妈妈的再婚,把陌生人当成亲人,明面上客客气气过得去就可以。
但苗母这样表面亲热,背后称呼她为“和她妈一副狐媚样、留着以后换彩礼的赔钱货”,林岁岁如鲠在喉。
她不想叫对方为“奶奶”。
还有这个接触不多,人很和气的继父,林岁岁不知道、也不想去了解他的心思。
继父的话林岁岁没有回应,她看向车窗外,假装没有听到。
蒋锦琴蹙眉想说些什么,被苗停松轻碰了下手臂,示意她没关系。
窗外的景色向后倒退,林岁岁心里空落落的,思考着明天可不可以早晨就出门,去图书馆写作夜。
汽车路过红绿灯,停下来等红灯倒计时结束。
这片街景有些眼熟,是林岁岁和朋友来过好几次的商场。中秋节将近,商场外立面挂满红彤彤的活动宣传牌,很有过节的氛围。
商场右侧的道路不知道因什么而施工,被临时建立的绿墙围挡,行人也很少从那边经过了,林岁岁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变成这样。
刚想收回视线,林岁岁忽然看到一群女孩推推搡搡,走至略微偏僻的地方。
被围在中间的两个女孩面向林岁岁这边,正是谷莱和杜慕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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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慕遥和谷莱被围在中间,一群女孩挡住她们的路,不让她们两个离开。
为首的女孩是郭珍凝,谷莱被其他人拉住双手无法挣脱,她则一脸得意的拽过谷莱的小挎包,拉开拉链把所有东西都倒出来。
林岁岁神色焦急,对前面两人道:“我朋友被人欺负了,我要下去停车!”
苗停松也注意到那边的情况了,把车开到旁边停下,他看了眼飞快冲下去的继女,扭头对蒋锦琴说:“你别急,就在车上待着不要动!我去那边看看,不会让岁岁吃亏的……”
“停松,等一下!”蒋锦琴手放到车门上,刚想也过去,犹豫片刻最后没有下去。
苗停松已经赶过去了,那边只是几个小女生而已,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林岁岁跑过去的时候,郭珍凝已经把谷莱的包扔在地上,正在翻她身上的口袋。
“住手!郭珍凝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郭珍凝见到是林岁岁,不屑的白了她一眼,嘲讽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过来管我?”
“小同学,你们这么嚣张,不怕老师和家长知道吗?”说话的人是一个个子很高的成年男人,对她们正颜厉色。
郭珍凝看到他是和林岁岁一起来的,气焰一下子就弱下去了。
赶走郭珍凝那群人,苗停松开车把两个女孩送到了附近的地铁站。
稍后他们还要去火车站接从老家过来的亲戚,不然可以直接把林岁岁的朋友们送回家。
等谷莱和杜慕遥离开后,林岁岁低声对他道谢。
苗停松:“岁岁不用跟我客气,举手之劳。”
副驾驶的蒋锦琴拢着眉,表情担忧: “考上一中的不都是好学生嘛,你们班里怎么会有这种女混混?”
“你的朋友怎么被她们盯上的?她们平常在班里欺负你们吗?”
蒋锦琴越想越不放心,说道:“不行,我现在就给你们班主任打电话,必须要通知家长!当街抢同学的东西,那群小丫头胆子可真大,不管管就真的要无法无天了……”
林岁岁想到郭珍凝的为人,顿时感觉告状可能会带来更不好的后果。
但继续让郭珍凝像苍蝇一样缠着她们也不是办法,希望妈妈打过电话后,班主任通知家长,她们会有所收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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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榕平市过来的是苗停松那边的亲戚,一对母女站在快餐店门口等候,苗停松下车去帮她们拿行李。
范美兰看起来比蒋锦琴大了好几岁,她身旁的少女倒是和林岁岁年龄相仿。
少女一身半旧不新的黑色运动服,安静沉默,不大的眼睛是单眼皮,眼尾微微下垂,和范美兰很像。
行李包裹都在苗停松和少女手上,范美兰径直走向副驾驶,离得近后看到里面的蒋锦琴才停住。
范美兰声音尖细,一见到人就笑了,似乎很热情。
“锦琴在车里啊,刚才都没注意到你。”
“不好意思啊,刚才和岁岁班主任打电话,没有下去接你们。” 蒋锦琴解释了一句,继续道:“兰姐和小腾坐这么久的车累不累呀?等到家了好好休息。”
范美兰:“我们坐卧铺来的,不累。再说了哪有那么金贵呀,还能让你一个孕妇提行李吗?有停松就够了。”
范美兰是苗停松的表姐,俩人一起长大,关系和亲姐弟差不多。
副驾驶已经有人了,范美兰就去后面坐,她看到林岁岁,立刻说道:“呦,这闺女长得漂亮啊,比电视里的明星还俊。”
蒋锦琴笑道:“大姐客气了,小腾也好看,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孩都出落的跟花骨朵似的。”
被提到的小腾最后一个坐进汽车,默默关上车门,低头不说话。
范美兰嘴皮子利索,说话速度快的和机关枪一样快:“长得好看就是好看,我家小腾就是个普通人模样,和岁岁比起来差远了。”
话音一转,她提到蒋锦琴的前夫:“说起来岁岁和锦琴你长得不太像,她是像她亲爸吧?”
蒋锦琴表情尴尬,车里其他人也因为范美兰的话神色不自然。
但并范美兰没有就此止住的意思,还一副非常熟稔的样子和蒋锦琴开玩笑。
“看岁岁就知道了,她亲爸肯定模样很不错!而且我都听大姨说了,你前夫不正干,手里没几个钱,但是找的那小狐狸精有钱啊,还倒贴他呢……”
蒋锦琴脸上都维持不住笑容了,拿眼睛斜苗停松,示意他出面。
苗停松咳了两声,不悦道:“大姐你说话注意点,这里还有两个孩子,胡说什么呢?”
范美兰不以为然:“我说的不都是实话吗?两丫头都上高中了,她们什么都懂。”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教育教育她们,将来找对象要找靠谱的,可不能找岁岁她亲爸那样的,钱钱挣不到,心还野,在外面玩的家都不要了……”
“岁岁啊,你以后找对象不能找你亲爸那样的,也不能像你亲爸学,结婚出轨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见范美兰说的越来越过分,苗停柏呵斥道:“够了,你一个做长辈的,在孩子面前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蒋锦琴一手捂着肚子,声音明显带着怒音:“我的女儿用不着你管,也别在我面前提其他人了。”
“自家人开两句玩笑,锦琴你别往心里去啊。”
“岁岁不生气吧?兰姨就是说话直,不整那些拐弯抹角的……” 说话的同时,范美兰粗糙的手拉住旁边少女的手。
她知道这个年纪的女孩脸皮都薄,要么就尴尬的不说话,更软弱的还会顺着自己的意思应下。
蒋锦琴怀着孕,范美兰不能太过分的用话刺她,怕把人气出个好歹,林岁岁这小丫头片子就不用顾忌了。
林岁岁这种文静、父母离异的孩子,基本都是敏感又心思细腻。
刚见面就用话压一压,保准以后见到她这个长辈就想避开,绝对不敢在她面前耍横。
事实上,猝不及防听一个陌生人当面数落自己的父亲,少女的自尊心立刻被刺痛了。
林岁岁崩溃的有点想哭,又气又羞,恨不得可以离开现场,马上忘记那些让人难受的话。
乱哄哄的脑袋里还保留着最后一丝理智的。
父亲品行有亏,做了错事,但一切和她林岁岁有什么关系?
眼前这个人又算什么,借着数落父亲的名义对她阴阳怪气?
心里闪过诸多念头,现实中其实只过去几秒。 林岁岁笑了,从她手里抽回自己的手:“我不生气。”
少女清凌凌的眸光望向范美兰,声音和长相一样清澈甜美。
“为什么要生气?”
“不着调的人说的话,对我而言和路边的狗叫没有区别,当然不会往心里去。”
不着调?狗叫?
这些词语可不像会从一个温和精致的美丽少女嘴里说出来的。
郭珍凝愕然的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死丫头你说谁在狗叫?”
林岁岁弯唇:“难道阿姨你生气了?我说话也直,不会拐弯抹角,也喜欢开玩笑。”
范美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胸膛剧烈起伏,她是没有想到,眼前看着绵软好欺负的女孩脾气竟然这么大!
范美兰:“你妈就是这样教你和长辈说话的?”
她说一句,林岁岁心平气和的顶一句:“难道阿姨的长辈,就是这样教你和小辈开玩笑的?”
范美兰气得脸色铁青,指着林岁岁半天,好几次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前排的蒋锦琴没有想到女儿今天这么反常,虽然句句都让她心情愉快,但还是装作训斥道:“岁岁,怎么和美兰姨说话的?不许没大没小。”
说完女儿,蒋锦琴又不冷不热的对范美兰道:“小孩子不懂事,大姐你就别往心里去了。”
范美兰哼了声,没好气道“你女儿机灵过头了,这要换成我家小腾,这样不懂规矩不知礼数,巴掌早就落脸上了。”
她的语气让人听着非常刺耳,似乎作为家长对孩子施加暴力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有些家长就是会把孩子当成附属品,想骂就骂,想打就打。不管孩子是否真的做错事情,不讲道理的武力成了他们宣泄自己情绪的方式。
当年的林耀东是这样,眼前这个范美兰也是如此。
林岁岁不由得看向坐在另一侧的少女,她双手放在并拢的膝盖上,瑟缩在角落里,微微垂着头时刘海遮住眼睛,看不出神情。
林岁岁心里暗叹了口气,眼前这种情况,女孩肯定会感觉很不舒服吧。
可是林岁岁并不后悔,总是考虑别人的感受会很累。
何必要周全所有人,在那之前,顾好自己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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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里的尴尬气氛一直持续到抵达小区。
苗母在门口等候,见到范美兰母女后高兴极了,一路上都在和范美兰聊家常,姿态亲密把其他人隔绝于外。
林岁岁走在妈妈旁边,偶尔观察她的神色,发现蒋锦琴面色平淡无波澜,似乎并没有把她们的刻意冷落放在心上。
众人在餐厅吃完饭,范美兰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苗母已经张罗起房间安排了。
林岁岁不想留在客厅听他们说话,留下句“我回房间写作业了”,就离开了这个地方。
蒋锦琴和苗停松的婚房是三室的,如今他们住一间卧室,苗母住次卧,林岁岁睡的是最小的房间。
苗母:“美兰和我睡,我们俩这么长时间没见,有好多话要说呢。小腾就和岁岁一个屋吧,她们表姐妹也好增进感情……”
这显然和之前说好的不一样,蒋锦琴眼神看向苗停松,问道:“不是说让你姐她们住西淳路吗?”
蒋锦琴和苗停松婚前各有一套房子,结婚后他们搬进新房,蒋锦琴的租出去了,苗停松那套是毕业没多久买的老破小,租不出去一直空着。
范美兰她们是来燕城找工作的,苗母说反正那套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让她们住那里,还能省一笔房租钱。
蒋锦琴对这个安排没有意见,没想到现在她却变卦了。
苗母:“那老小区环境太差了,动不动就停水停电,交通出行也不方便……这里又不是没有地方住,就让美兰和小腾住家里吧。”
蒋锦琴似笑非笑,不回应苗母的话,只看着苗停松,问他:“妈提前和你商量过了?”
男人按了按眉心,同样没想到苗母会来这么一出。
一家人都在这里,不管他向着谁说话气氛都会不愉快。如果不是有前一段婚姻失败的教训,苗停松会选择和稀泥,尽量两边都不得罪。
但现在苗停松知道让两边都满意是不可能的。
他试图用轻松的语调缓和气氛,说道:“办事得讲道理,说实话这件事情是妈不对了,可不兴先斩后奏啊。”
“咱们小区离地铁和公交站都不算近,只有开车方便一点。以后兰姐和小腾工作了,住在这里不方便。而且锦琴怀着孕呢,她需要静养,家里人太多了休息不好。”
苗母反驳道:“美兰和小腾白天工作不在家,晚上回来睡觉,怎么就影响锦琴休息了?”
她瞥了一眼林岁岁卧室的方向,表情不满:“没血缘关系的继女你都能养,小腾在家吃口饭你就看不顺眼了?”
苗母最后一句嚷嚷的很大声,即便隔着卧室门林岁岁都可以听到。
径直走到窗边,林岁岁打开窗户透气,但是心里的愁闷丝毫不减。
她早就受够了在这里压抑的生活。
林岁岁想念榕平,想念小时候她和奶奶在一起生活的日子。
只是时过境迁,再也不可能回到那种轻松的时光了。
自从父母离婚后,林岁岁就被送去上寄宿学校了,只有假期才可以去看望奶奶。奶奶在姑姑家里住的时候还好,林岁岁可以留在那里几天。
如果是在林耀东那里,她就不方便过去了。再说她也不愿意过去,那里是她背叛感情的父亲和第三者的爱巢,是林岁岁童年的噩梦。
没有心情写作业,林岁岁从书包里拿出画册。
翻过前面用过的十几页,她在空白的画纸上随意画了几条不同方向的短线,信手顺着线条涂涂画画,一只被布满荆棘的网牢牢困住、拼命挣扎的蝴蝶跃然纸上……
房间外响起敲门声,林岁岁合起画册,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小腾,她脸颊通红,神情急促,眼神闪躲不敢看向林岁岁。
先前的争论林岁岁听得不全,不过大概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岁岁侧身让她进来,两人都没有说话,狭小的卧室非常安静。
虽然知道同理心过强有时候不是一件好事,但林岁岁还是不自觉站在她的角度思考,有种感同身受的窘迫难堪。
沉默了片刻,林岁岁去衣柜里找出蒋锦琴给她买的新睡衣,对女孩说:“这套睡衣没有穿过,我们身材差不多,你应该可以穿。”
“拖鞋,玄关柜里有客用拖鞋。”
“明天周六,我周一……不,周日下午去学校。到时候你一个人在房间,或许就没有那么别扭了。”
“你不需要多想,我们这个年纪决定不了什么事情,很多时候不得不听大人的。”
小腾眼眶发酸,接过林岁岁递来的睡衣。
她极快的抬眸看了林岁岁一眼,卧室灯光明亮,窗外晚风温柔抚过少女的长发,她漂亮的小脸白皙恬静,宛如庭院中雨后盛开的栀子花。
她成绩不好,辍学后被妈妈带出来打工。
路上范美兰叮嘱她到了燕城要省钱、要好好工作,挣钱供养弟弟。还有要嘴甜讨好表舅姥姥他们,不能被表舅二婚妻子带来的拖油瓶比下去……
小腾只是不爱说话,但对周围一切看得都分明。
表舅和舅妈感情很好,唯一的芥蒂也许就是姥姥。现在她们来燕城了,她们母女就是新的麻烦。
姥姥打给妈妈的电话,总是抱怨舅妈和拖油瓶花着舅舅的钱,过潇洒日子。小腾可以感受到,眼前这个女孩并不开心。甚至因为她们的到来,这个对她抱有善意的女孩更加忧郁了。
小腾声若蚊蝇:“谢谢……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