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翁再度出场。某一天韩川在田里干完活一抬头,心脏差点从嘴里跳出来,他硬是按捺住了激动,不动声色地落在最后,等庸耕者和附近的乡邻都走完了,这才走到树下,向坐在树下微笑拈须看着他的老人大礼拜下。
不过口中一时语塞,竟不知道如何称呼是好。
韩武躲在家里指挥系统控制仿生人说话,系统贴心的将他的童言童语给“翻译”了过来:“我观世间民生多艰,仅你一人之力不足以变,欲令人相助。”
韩川再次大拜,对树下老人乃是圣贤降世再无怀疑:“圣人慈悲!”
“树下翁”趁机又说了一番欲为我徒当广播文明,使科技大行于世的话,韩川一一牢记在心,已将自己一家当作圣贤门徒来看,油然生起了强烈的责任感。最后又带着师父送了一筐书回家了。要不是他力气大涨,还真是背不动。
韩川从“树下老人”那里得了明示,数出一笔钱备用,准备购买那名以隶臣身份来此世间的同门。不过相助之人暂时也不能来,韩川只留出买人的钱财等着。
等着等着,就到了红薯成熟的时候了。
这时候水稻种下去,田里还有农事要忙,韩川现在又是田典,总没个在家的时候。扒红薯的活就只能林芦带着两个孩子做了。
韩信记着父亲所教,差不多时候扒开看一看,便知道可以收了。
他家后院除了墙边搭了架子种南瓜,地面几乎全让红薯藤给爬满了。韩信顺着藤,小心翼翼地扒着土,找到一窝红薯后,便先开沟,将这窝红薯暴露出来,再用手尽量轻巧地扒拉出来。红薯皮薄易坏,这是个很大的缺陷,不过与其产量相比也不算什么了。
父亲带着他翻过藤,说是破坏什么不定根,免得长出些个头小不能吃,还抢了主藤肥料的红薯来。如今果然一窝窝大薯躺在地里等着他挖,一个个扒出来的时候,韩信竟生出了攻城略地的豪情,也不觉得累。
韩武也学着他的样子轻巧地扒土,他的兴奋点在于发现“大薯”,扒出一窝个头小的他就不扒了,撅着屁股又到别处扒拉。发现一窝大个头的红薯聚在一块,韩武便兴奋地大叫:“阿兄,这里这里,我挖到大的了!”
林芦把火生好,蒸上饭,来后院一看,眼睛就直了。
韩信和韩武好像才刚开始干活没多久,地上这一堆……天啊!天书上说这个产量高,可人的想象力为见识所限,林芦再怎么想象,也无非以为与南瓜相当也就顶天了。
南瓜还是陆续成熟,一成熟就摘下来,不曾摘了堆到一处。平时的粮食一亩也就几百斤。
她一向想象出来的样子,也就是这片地里一根藤上能挖出几窝薯来,哪里能想到四千斤这种可怕的数字展现到眼前是什么样啊。
现在韩武左扒右扒给挖出来的,大的一个就有六斤左右,小的也有近两斤(秦斤),韩信顺着藤挖过去,一根藤上就挖出了十多个红薯。
林芦有点眩晕,坐到了地上。韩信正挖得起劲,转头看母亲按着额头坐倒,吓了一跳,赶紧丢下红薯几步跳过来:“阿母!我扶你回房,你躺着,我去叫阿父!”
韩武也吓着了,嘴一咧就要哭:“阿母,你不要生病!”
系统都给阿母打了基因药剂强化过了,这样还生病,那一定是治不好的绝症了。阿武眼泪都淌下来了:“呜,阿母。”
“阿母无事。”林芦放下手,用梦游似的口吻说着,“你们再挖挖看,这种到地里,一亩地得挖出多少来?”
韩信这才知道阿母是惊到了,赶紧搓了搓手上的灰,掸掉了刚才摸到她身上的泥土,同样心生喜悦:“阿父五月间不是掐了藤又种了一茬么,也快收了,那里种得多,到时候再数数。”
又想拿袖子给韩武擦眼泪,一看自己袖子上也全是土,只得拿衣摆随便擦了两下,哄着弟弟:“阿母没事,阿母被你挖出来的大红薯吓到了。”
韩武这才转悲为喜,哒哒哒奔回去继续扒土,“阿母,看我挖个更大的给你!这是薯大夫……这是薯令尹……这是薯司马……噫,这个不要!”
他挖出来一个成人两根指头粗细的,非常嫌弃这个薯小卒,立刻丢到了一边,被韩信捡起来放到红薯堆里。
他则继续:“这个是三闾大夫,这个是上柱国……啊哈哈哈,阿兄看啊,我挖到薯大王了!”
林芦不得不去捂孩子的嘴:“你小声点,叫人听见还以为说楚王呢。”看着这一堆“薯官吏”,她也不由期待起另一片红薯地的收成来了。
韩家分到的新宅地暂时用不上,早就简单堆起墙,在里面种上了第二茬红薯,这是用春薯的藤蔓剪下扦插的,数目比后院这些多,来年也好多弄些种薯到大田里种。韩信带着韩武去过好几次,翻藤除草,还剪了许多游藤回来喂猪。
自己家也当菜吃过,挺好吃的,他都舍不得喂猪了。
林芦缓过一会,也下地一起翻找,三个人忙得差点忘了吃饭,总算是将一后院的红薯都给挖出来了。韩信默默算了算,真的惊到了。
“阿母,这红薯不好用石称量,以斤论,一亩田要都是这个产量,约能收四千斤啊!”
芦也已经算出来了,这会儿一手按在儿子肩上撑住,觉得有点心悸:“信啊,你说你阿父,明年这爵位得封到哪级?”
韩信不由笑了:“阿母,阿父说秦国重罚轻赏,至多也就是升上一级。稻麦良种才有高升的希望。阿父没在今年一起上报,怕就是顾忌这个,白白少了一级爵位。”
林芦都忘了在儿子面前的为母之道,下意识扁了扁嘴,把小气的秦王腹诽了好几遍。
挖出的红薯难免有碰撞,两人让韩武自己玩着,他们将这些破损的挑出来,其他红薯则按韩川事先教的,处理一番,放进了之前挖的窖井里。那些破损的,芦放了两个在灶中,又洗净去皮,切了两个放在饭里。
母子三人也没心思做别的,蹲在灶间眼巴巴等着吃。
烤熟的红薯表面焦黑,韩信倒了几次手,握住两头一掰,中间金黄的薯肉露出,甜香味就出来了。他递了一半给母亲:“阿母,你尝尝,小心烫。”
另一半吹凉了给韩武:“阿武,你也尝尝。”
韩武揪了一块给他:“阿兄也吃。”
也不用细细剥皮,握住了一挤,金黄的薯肉就挤进了嘴里。林芦一边吹气一边感叹:“都说南瓜甘甜如蜜,我看都是没吃过蜜在瞎说。那南瓜都甘甜如蜜了,这红薯又得叫什么?”
说得韩信歪着脑袋看她。他今年不怎么做梦了,但他还记得以前梦里的母亲,虽然还是那么亲切,但却是刚强而严厉,与现在一点也不像。他想了想,觉得都很好,但还是现在母亲这样更好,因为现在阿母笑得多呀。
阿母提到蜜,他好像在梦里吃过蜜的,也喝过南越的柘浆,还尝过柘浆制出的石蜜。虽然不太记得味道,但依稀觉得与红薯并不相同。但单论甜,红薯确实远胜南瓜,担得起一句甘甜如蜜的夸奖。
还有一个烤红薯,韩川不在家,要保密也不能送人吃,还是母子仨分着掰开,三个人肩挨着肩坐在灶间吃掉了。
放在饭中一起蒸的味道差些,白心,有些干,但显然比红心的蜜薯更有饱腹感。韩信还记得父亲说这是用来制粉的,就不知要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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