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就是说笑的,笑完便将糖果收了起来,谁知温砚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似乎想要分辨她眼里究竟有几分真心诚意。
那眼神属实骇人,漆黑的眼眸仿佛带着点让人不易觉察的情绪,过会儿便偏开视线眨了眨眼。
“怎么……”秋疏桐才说出两个字,就被温砚岭打断,像是不想再听她胡言乱语般。
他说:“我不信你。”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表情冷静淡然。
秋疏桐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轻叹了口气:“好吧。”便没再说什么。
温砚岭走到她身旁,靠在沙发里。
接下来的几分钟,他都在复盘刚刚的画面。池零露看起来满目真诚,语气听来也有一丝不舍,可他猛然想起她是个演员,自己从来都看不懂她,差点就要被她的演技给迷惑了。
二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秋疏桐把朱婉微求的另一枚平安符递给他。
“什么?”温砚岭看着眼前一枚类似锦囊的东西,上面挂着珊瑚串珠,尾端用深蓝色的线编了几个结,下面缀着流苏。
秋疏桐向他解释:“平安符,你妈妈特意为我俩求的。我的已经系好了,这是你的那枚。”
温砚岭扫了一眼平安符,移开目光,像刚刚听池零露问她要不要吃糖般,仍旧没有接,只淡淡回复:“我没有任何宗教信仰。”
秋疏桐愣了一瞬,又听他接着说:“不信这些。”
这拒绝的话语是她没有料到的,秋疏桐看着手里的平安符,缓缓道:“嗯,我也没有。”
温砚岭侧目看她,显然听出了她还有话要说,他耐心地等着。
下一秒,秋疏桐认真道:“但这是你母亲特地去庙里求的,无关宗教信仰,无关迷信科学,只是让她心安而已。她希望你能够平平安安的,这是她的一份心意,我希望你能理解。”
温砚岭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像是在怀疑她的动机一般:“你从前待人可不是这种态度,这是怎么了?”
若是前段时间,秋疏桐或许还会因为他的问话变得敏感、机警,相处多了,便知道他并不是质疑,只是随口一说。
秋疏桐倒也不惧,迎着他的目光点点头:“我从前的确无礼,但你也从没见过我在长辈面前的模样,说实话,你并不了解我。”
温砚岭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半晌,他再次错开目光,不怎么情愿地将手机递了过来。
秋疏桐当然理解他的意思,很快地接过,帮他把平安符系在了手机末端。
他们是六点左右过来吃晚饭的,到离开时,已经将近九点。
朱婉微和温平出来送他俩,在门口叮嘱了一番,朱婉微让她之后温砚岭不在家,要常回家玩。
她说好。
说实话,温砚岭的家庭氛围给她的感觉比较温馨,父母给予子女的约束很少,但是关心却很多。就是对她,秋疏桐也感觉得出来,他们一家人都是真心的。
待她,就如同对待亲生子女。
而她在池零露的父亲那里却压根感受不到。
她忽然为池零露感到可惜,结婚这么多个月,她却是一次都没有登门拜访过,明明温砚岭一家都是极好相处的人。
想来还有几分可惜。
回程的路上忽然下起了雨,雨伴着狂风,路上的行道树都被吹得东倒西歪的。
温砚岭打开雨刮器,并把车速降慢了一些。这雨来得迅猛而突然,叫人始料未及。
温砚岭手握方向盘,瞥了眼副驾驶座上的池零露,她坐在那儿,目视前方,没有焦虑,也没有困倦,始终保持安静的神态,像是一点儿都不着急的模样。
他忽然想,如果是曾经的池零露,碰到这种状况,大概要坐在车里发脾气了吧?曾经的她可以为各种事生气,天气、食物、衣着,只要让她心里不爽,她从来不会憋在心里。也不可能配合他的母亲,吃饭、收平安符。
可为什么现在变了呢?失忆真的能让人改变这么多吗?
心里想着,温砚岭又往前开了一段路,打了把方向盘,开始往左拐。
“燕城的雨好多,有点儿像南方。”一直安静待在身旁的池零露忽然开口,偏头看向窗外。
“嗯,今年雨水比较足。”温砚岭回她。
秋疏桐盯着窗外密集的雨量,回头看着驾驶座上专注行驶的男人,问他:“非洲是不是不怎么下雨的?”
她不了解纳米比亚这个国家,只是听闻温砚岭要去这个国家,查过一些有关非洲的资料,知道这块遥远的土地常年缺乏雨水、干旱贫瘠。
温砚岭不晓得她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国家来,不过还是认真回答了:“纳米比亚这个国家除了雨季,其他时间几乎不会下雨。”
“雨季是什么时候?”
“12月-1月。”
秋疏桐对着窗外的雨,问他:“为什么……突然要去纳米比亚?”
他没有立刻回答,沉默在暴雨夜的车里显得异常分明。
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温砚岭忽然开口:“不是突然,很早之前就计划了,想去医疗条件匮乏的地方看看。”
“那里医疗资源很稀缺吗?”
“不止是医疗资源,像是教育、食物都比较稀缺。”
秋疏桐不由地想起了战时的中国,那会儿这些也都是紧缺的,可那到底是几十年前了。在战争前,社会太平时,他们不曾考虑过食物问题。更何况在那个年代,就是她的父母,也曾受过高等教育。
她以为,在如今这个社会,不会再有人为这些东西而烦恼了。但是世界太大了,还是有很多地方不曾被她了解。
一个话题结束,车内安静了几分,唯有车外的雨声喧哗。
温砚岭静静地开着车,像是想到什么,问:“你最近不进组吗?”他大概是看出了池零露总是赋闲在家,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她点点头:“暂时不去。”
“没有剧本吗?”
“不是,接到过,但是不喜欢。”
他没有细问什么剧本,为何不喜欢,想来也是毫无兴趣,秋疏桐便也没有解释。她料定他不会继续问时,他却再次开口。
“我不在国内的时间,如果遇到麻烦,可以去找我父母。”他用的是极其认真诚恳的语气。
秋疏桐一愣,内心忽然蹿过一股难以形容的情绪,过了一会儿,她才扬了扬唇角,对他说:“好。”
到家已经将近十点,温砚岭看到手机里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来自于她的母亲,知道是担心他俩,他立即给她回了一个电话过去,让她不要紧张。
第二天,温砚岭照常起床去上班,是到了傍晚,他才提前回家,过来检查行李的。
他是凌晨的航班,家里离机场大概两个多小时,为防止出现意外,他需要提前出发去机场。这会儿回来是做最后的检查的,以免出现疏漏。
他其实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除了重要物品,其他的听说那边都可以买到。
秋疏桐看着摊在衣柜前的两个黑色行李箱,在一旁看他收拾行李,陈淼忽然给她打来电话。
“既然你不想接那部剧,最近又这么闲,干脆去录综艺好了。”
“什么综艺?”
“之前公司旗下那名艺人推掉的,她不想去。正好你有时间,那就你去好了。”
秋疏桐沉默。
“怎么?剧不想拍,综艺也不愿接?”陈淼说,“还是瞧不上别人不要的?”
提起这事,陈淼就冒火,但是更令她恼火的,还是池零露这丫头。
说起来,她也是星旅传媒的头牌经纪人,手底下的影帝影后也带出过几个,一线艺人更是不少。从出道到恋爱结婚,一路都被她安排规划得十分到位,很少有黑料曝出。
偏偏是她这个外甥女,就跟个扶不起的阿斗似的,还没出名就结婚,完全就不给人循序渐进铺垫的机会。进这个圈子也不好好干,同期艺人火的不少,偏是她,怎么都火不了,还总是不按她的规划来。
池零露长着一张专为荧幕而生的脸,这脸是真的俏,就是这个性格吧,属实恶劣。
她也喂了不少资源给她,广告代言也给她接洽过不少,每每要成时,她都会曝出一些有的没的的绯闻出来。最后资本方一番考虑,即将到手的资源都被她给搅黄了。
因此两年过去,其他人该火的都火了,不火的也小红了一把,唯有她,还跟个刚出道的新人似的。
女艺人的花期又短,她要是想好好在这个圈子里混,就得珍惜这段时间。这综艺,她不接也得接,要不然她以后可懒得再管这丫头了,管她是死是活。
秋疏桐:“没有说不接,就是想要了解一些情况。”
听到这话,陈淼才放下心来:“那你一会儿来一趟公司,我当面跟你说。正好我今天要加班,今晚会待在公司。”
“今晚……恐怕不行。”
“又怎么了?”陈淼顿时不爽,“你最好给我找出个像样的理由。”
秋疏桐瞄了眼正在收拾行李的温砚岭,往旁边走了几步,尽量将声音放低,免得被他听到:“今天不行,温砚岭他一会儿就要去机场了。”
“所以呢?”
“身为他的妻子,我想,我应该去送送他。”
“你说什么?你想去送他?”听到这话,陈淼顿时恼了,“你有没有一点作为艺人的自觉?还去机场送他,生怕狗仔不拍你,不曝光你隐婚的事,是吧?”
秋疏桐下意识地扯了扯手机尾端的平安符,继续同她商量:“他要出国一年半,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来,我觉得还是得去送送他。我会小心一点的,绝不会被人拍到。”
陈淼听她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愈发旺盛,语气也变得更不客气:“不是我说,池零露,你进这个圈子到底是图什么啊?是来谈恋爱还是干什么的?人又不是不回来了,差你这一回送行的吗?”
秋疏桐不再说话,安静地握着手机挨她骂,骂完又听她说:“一会儿司机过去接你,你要不过来,行,我也不继续惯着你了,立马封杀你,你求你妈也没招。”说完,立马掐断了电话。
秋疏桐盯着早已退出通话界面的手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一时安静下来,温砚岭抬眸看她:“怎么了?”
秋疏桐如实说:“我小姨喊我去公司一趟。”
这么晚还去公司,应该是有要事商议,温砚岭问她:“需要我送你过去吗?”
“不用,一会儿司机会过来接我。”
他一怔,同她对视半晌,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只说:“那行,那我一会儿就直接去机场了。”
秋疏桐点点头,温砚岭便没再说什么。
其实他们相识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即将到来的分别却是十分漫长的,秋疏桐想了想,还是对他说:“你到那儿了,记得跟我说一声。”
温砚岭没有说话,她以为他不愿意,又说:“不用打电话,发个消息就行,让我知道你平安落地就行。”
温砚岭答应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快到温得和克了,但我的存稿快用完了TAT
这几天都在拼命码字,希望能码出出差期间的章节。因为过几天我要去的那个地方比较偏远,信号不好,还没有网。
要是不能的话,就只能请假了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