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子被逼到了悬崖边,惊恐地看着把自己团团包围的士兵们,最后目光停留在前方正拿着剑指向自己的男人。
她愣愣的看着他,额间的碎发随风扬起,轻启红唇,一滴泪从眼角划过:“是他让你来杀我的吗?”
话还没说完,一阵剧痛就从胸口处传来,血迹从衣襟处漫开,眼前的景象渐渐的模糊了起来,冰冷的声音传来:“是,夫人抱歉了。”
“不!” 上官雪满头大汗的坐起身。
缕缕白烟从金丝镂空的香炉中升起,一阵风吹来,薄如蝉翼的绡纱绣帘飘动着,月光照在云纹鎏金簪上熠熠生辉。
咚咚的叩门声不断的响起,打破了一室的寂静,宫女着急的声音传来:“公主,您没事吧?”
上官雪深吸一口气,调整一下呼吸,捂着发疼的胸口,对着门口道:“本宫无事,你们退下吧。”
她缓缓的掀开被褥,站起身,脸色苍白的走到镜子前,拉开自己前襟,一条丑陋的疤痕显露出来。
她用指腹轻触凹凸不平的表面,疼的倒吸了口气。
这剑伤明明早已无碍,却在她每夜惊醒之时疼痛难忍,太医早已来看过,说她这是心病所致。
一年前,她在自己的寝殿中醒来,发现自己失去了五年的记忆,就连碧香也不知所踪。
碧香,是她的贴身侍女,自她出生起就陪在身边。哪怕国师说她是不祥之人,必须养在宫外时,碧香也从未有任何怨言,总是笑盈盈陪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这五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何她醒来后的每个夜晚,总会梦见有不同的人来追杀自己,最后自己总是惨死在刺向胸口的剑下。
梦魇就像藤蔓一般缠住了她,而且越挣扎,缠的就越紧。
她看着镜中憔悴的自己,苦笑了笑。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白光划破天空,闯进了窗柩之内,惊的鸟儿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皇妹她又坐到了天明?”上官治坐在御案之上,眉头紧锁,眼底的担忧之色藏不住,对着底下的张院判脸色铁青的道:
“朕养你们太医院这群废物有何用?要是她有什么事,朕就让整个太医院为她陪葬如何?”
张院判听后吓得马上摘掉了官帽,头伏在地上,颤巍巍的道:“皇上息怒,臣也想治好安瑛公主的梦魇之症。
但是此乃心病,臣认为得让公主恢复记忆,方可对症下药。可失忆之症本就是世间罕见之病,就算屠尽太医院,也无法治好公主啊。”
“放肆!”上官治听后怒火攻心,啪的一声巨响,墨砚被摔到了地上,瞬间四分五裂,墨汁溅了一地。
张院判大气都不敢出,只能将头伏的更低。
这时,洪亮的声音突然在殿外响起,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报——,北国已灭,盛国宁王祁褚邀齐国到盛都共商划地事宜!
接着,门外的御前总管郑公公小步慢跑,将一份红印未启的信举于额前,弯腰呈上。
上官治接过信,打开看起来,眉头却越来越紧。
张院判听到"盛国"一词,瞬间想到了什么,目光一亮,鼓起勇气,浑身颤抖小心翼翼的接着道:
“皇上,臣素来听闻,盛国擅长治疗头疾,对失忆之症也颇有研究,尤其是盛国名医李明子,他每月都会出现在盛国都城为百姓义诊。”
上官治的眉心微微舒展开了一些,不置一词,殿内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他看完后,将信放在桌上,神色复杂的走到了窗前,眼眸中闪着锐利的光,心里暗暗做了决定。
此时,一只雄鹰正张着翅膀,如利剑一般在天地间盘旋着。
分地事宜本应是盛国皇帝前来邀约,怎会是刚刚打完仗,掌握三军兵权的宁王祁褚来信呢?
这盛国,怕不是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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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王宫,金銮殿之上。
蹬、蹬、蹬的脚步声突然在殿外响起,细听之下,还伴随着金属相击的厚重感。
正在争论的大臣们闻声向后看去一位身披银色流云铠甲,头戴红缨钢盔,手握一把精雕金边宝剑,腰间却系着绣工欠佳的青色香囊的男子,正缓缓的踏上最后一级台阶。
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位怒发冲冠的将军,每人手里捧着一个木制盒子。
在光的照射下,殿内的大臣们不自觉的眯起了双眼,看的并不真切,但是依旧可以感觉到强烈的肃杀之意。
男子一抬头,一对剑眉下的双眼闪着蔑视的光,扫视了一眼殿内的面面相觑的人们,最后定定的看着前方正坐在高台之上的皇帝,嘴角露出几分不让人察觉的讥笑。
“皇兄,我们好久不见了啊。”
左相赵昭见此情景,指着走进殿中男子,面色严峻的一边打量他身后的将士们,一边大声道:“宁王你好大的胆子,进殿竟然不卸甲,面圣还敢携带兵器!”
祁褚顺着左相的目光向后看了看,目光中颇有几分看跳梁小丑的意味,握剑的拇指一下一下的点着剑鞘:
“左相,别找了,你的儿子没来。他此时,正在享受着本王特意为他发明的———锥心刺骨之刑。”
祁褚说罢,抬了抬手,示意下属将左相绑起来。
在左相挣扎的声中,他看都没看一眼,径直向前走去。
金銮殿上顿时鸦雀无声,殿内的大臣们悄悄的用余光相互相交流着眼神,谁也不敢说话,心里都在嘀咕:宁王难道是要造反?
“宁王,你到底要干什么?” 盛国皇帝祁善怒目而视,重重的的拍了一下御案,气息不稳的道。
祁褚听后仰头大笑起来,看着高台之上自己曾经最敬爱的皇兄,回想起过去自己所经历的一切,现在只觉得可笑至极。
待他笑够了,脸色一变,目光瞬间变得冷峻,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祁褚向来不怕死,可本王身后的将士们,他们又有何错?!”
祁褚一只手紧紧握着剑,另一只手指向皇帝,愤怒的接着道:
“就因为你忌惮本王手中的兵权,竟和侵犯盛国数十年的北国勾结,让五大边城太守放北国敌军入城,想要将本王以及数万将士们活活困死在刚从北国夺回来的荆城之中。”
此话一出,朝中大臣议论纷纷。
皇帝见此情景,皱着眉头看着祁褚道:“皇弟,朕没有——”
“够了,你还要装到何时!” 祁褚打断了皇帝的话,脖颈处青筋爆出,握剑的手相前抬起,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剑相对。
看着祁善这张伪善的脸,他觉得无比恶心,自己竟然因这种人而调动情绪,实属不该。
心绪很快平定后,他示意身后的将士们走到皇帝面前,排成一横排,依次将手中的木盒打开。
难掩的腐蚀味顿时弥漫在空中,皇帝不可置信盯着木盒中的东西,脸色铁青,指着祁褚的手不断的颤抖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皇兄,可还面熟?臣特意带五大边城太守的首级,赠予陛下。”祁褚嘲讽的笑着,随后拍了拍将士们的肩膀,让他们给其他人也展示一下。
大臣们见状,纷纷捂住口鼻,吓的变了脸色,止不住的后退着。
朝堂上下,乱作一团。
看着群臣惊恐的眼神,祁褚并没有觉得多开心,相反,他觉得什么东西堵在心口,耳畔不断响起战场上孩子的哭闹声、百姓的尖叫声和烈马的嘶鸣声。
他五岁上战场,保家卫国十余载,多次亲眼看见北国是对盛国子民奸淫掳掠,□□烧,无恶不作。
家国灭,百姓恨,这些庙堂之上的人根本感受不到,他们只会日日算计着权力得失。
身后的一位副将看见五位太守的首级,双眼渐渐的湿润起来,过去的一切仿佛都重现在眼前,他站出来道:
“北国侵略我们数十载,这次盛国竟然主动打开城门,邀请北国敌军驻扎。这让所有为国流血,牺牲的将士们如何能瞑目!
幸亏得齐国之援助,王爷和荆州的将士们才得以脱险,并一鼓作气趁机直接灭了北国,才让盛国子民永远免于战火的纷扰。”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能听到将领们厚重的呼吸声,他们听后个个双手握拳,红了眼眶。
祁褚想到了什么,从胸口处拿出了虎符,放到眼前,目光突然暗沉下来。
就因为这个东西,让他发现,原来自己一无所有,亲情在皇家是最为可笑的存在。
突然,手一使劲握拳,虎符瞬间在掌心碎了,血顺着手腕不住的往下流。
身后的将士见状,纷纷单膝跪地,不约而同的齐声道:“从北国灭国的那一刻起,三军不听命于盛帝,不听命于虎符,只听命于王爷!”
尾声在殿中不断的回旋着,令人振聋发聩,肃然起敬。
祁褚嫌弃的将碎片扔在地上,扶着脖子动了动,冷漠的神色中闪过一丝不忍,抬头看着自己曾经最为尊敬的皇兄道:
“本王不认为,祁善可以做个好皇帝,故从今以后,所有他批过的奏折,本王都要审阅过,方能实施,诸位大臣听、懂、了吗?”
殿内又陷入一片寂静,无人敢应,也无人敢反驳。
祁褚接过下属递来的纱布,低头整理自己的伤口,想起还有什么没说,似笑非笑的道:
“对了,你们知道为什么本王这一路闹出这么大动静,却无一人向朝中汇报吗?”
白色的布被瞬间被血色染满,在手掌处缠了一层又一层,“因为不听话的人,都被本王杀了。”
群臣们听后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喘。
这时,左相气愤的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宁王,你这是造反!”
祁褚走到左相面前,一下把他的官帽摘了,摔在地上,然后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脸道:“你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吧,待会就要和儿子相见了,激动吗?”
随后,他突然单手使劲掐住了左相的双颊,眼神狠戾的接着道:“你让你的儿子蛰伏在本王身边十几年,本王把他最好的兄弟,信任他。
最后他不光出卖军机给北国,还趁杀了本王的妻子。因担心事情败露,他还狠心将本王的妻子推下悬崖,让本王至今连妻子尸骨都找不到!”
说到此,祁褚的心如千万根针同时刺着,几乎快喘不上来气。他紧紧握住了腰间的香囊,像是获得了某种安定,情绪渐渐的平稳了下来:
“本王想让你们全族为我妻子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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