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晨微,问你一个问题。”
“嗯?什么问题呀?”
“……”是一片沉默。
“阿黎?”
“没事了。”
“好的阿黎,遇到什么问题可以同我讲呀。”
女孩清清亮亮的声音从识海里传来。沐知景垂眸,稳住了心神后复又抬起,转身正视悠闲漫步走来的风堂主:“风堂主,别来无恙。”
他的余光中,燕云山停住脚。
沐知景嘴角上挑,快步迎上去,他尾巴一动,又把虞柏遮住了。
原本他背对着燕云山,风堂主由左侧走来,燕云山与风堂主之间因隔着巨石,并不能才看到。
他这一迎,恰好没让风堂主越过巨石去。
所幸燕云山听了他的话,没有动用法力暴露身份,也没有莽撞冲出来救助虞柏。
风堂主略有惊讶,挑眉一笑:“呦,不愧是门主带的,小哑巴都会主动叫人了。”
沐知景亦是笑道:“门主那里不比风堂主这令人亲切。”
“哈哈哈哈哈,难得你说话好听一点,杀了本座小宠这件事就不提了。不过,”风堂主笑得为难,目光扫过少年的狐尾与巨石,“你身后这两人至少要留一下。”
“风堂主就不好奇我哪来的胆子保他们?”沐知景眯眼,琥珀色的眼睛冰冷无光。
“哈哈哈哈哈,这可不行,长大了,不自量力这一点还是要改改。”风堂主并不理会他的威胁。
猩红的藤蔓从他掌心喷涌而出,擦过沐知景的周身,将昏迷的虞柏牢牢固定在半空中。
巨石后的燕云山亦来不及反抗,便被藤蔓缠住,与虞柏一左一右被吊在半空中。
燕云山挣扎了一瞬,察觉到藤蔓的缩紧后,他眸子一凛,正待开口。
藤蔓上慢慢钻出的利刺扎进皮肤,叫他浑身的肌肉发软,就连开口也失了力气。
沐知景狐耳上的绒毛被藤蔓飞过带起的风吹动,很是柔软。
他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看着风堂主。
“堂主这是何意?”他无辜地笑了下,肩上的血濡湿了一大块衣衫。
“本座只要你选一个,沐——知——景?”风堂主声调上扬,抬起衣袖拢了拢长发,面上满是恶劣的笑。
抬袖间,留影石的碎光映进了沐知景的眸子里。
沐知景以拳抵唇,咳出一口血来:“风堂主向来光明正大,何事也做起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了?”
“岔开话可也不是你的风格。”藤蔓将小孩儿尸体抓过来,风堂主拿出一节白绳,尖利的指甲划开他的脖颈,将白绳浸透了红,叼在嘴里。
血顺着他的唇滴答滴答往下掉。
他身上的白衣被施了术法,纤尘不染。
“小哑巴,本座的耐心你是知道的。”风堂主拿下嘴中的红绳,束了发,好整以暇看着沐知景。
“三——”
“我选虞柏。”沐知景道。
风堂主控制着藤蔓:“谁?”
“他死?”风堂主将虞柏推到沐知景面前。
“还是他死?”风堂主又将燕云山推到沐知景面前。
沐知景默然,抬眸指着虞柏:“他活。”
风堂主也未多纠结,用藤蔓将燕云山扎在巨石上:“那好,他就归本座了。”
他说到做到,松开了紧紧缠绕虞柏的藤蔓。
沐知景将虞柏背起,头也不回地离开。
风堂主收起留影石,掰着燕云山的下巴:“啧啧啧,山海宗天赋异禀的大弟子,竟然被一只小小的半妖抛弃了。不对,你们山海宗提倡平等,那半妖天赋又好,得了他,山海宗也不算吃亏。”
燕云山没有力气,说不了话,只用一双淬冰的双眸怒视他。
风堂主哈哈大笑,冰凉的指尖描摹燕云山的面部轮廓:“这么相信那个半妖啊,他可是当着你的面杀了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呢。哦对,杀的还是他为数不多的同类。”
“可怜的孩子,别被他蒙蔽了。毕竟可不是谁都能做到从妄生门总部毫发无伤地出来,接着靠近你们名门正派,被你们承认。”风堂主一挥袖,藤蔓纷纷碎裂。
“孩子们,交给你们了,玩够了记得将他关在本座的花园里。”语落,成千上万只红蚁从地底爬出,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令人毛骨悚然。
它们涌到了燕云山身前。
一道漆黑娇小的黑影从风堂主身后闪现。
风堂主伸手一钩,将黑影接到怀里:“小心点,别摔了。”
那黑影揽住他的脖子,问他:“风哥哥,小哑巴都回来了,你为什么又这么容易放小哑巴走了呀。”
“哥哥可没有放过他。”风堂主调整姿势,单手抱着黑影,留影石从他另一只衣袖就出来,“看到这个没,哥哥会把它交到山海宗手里。”
“这个有什么用呀?”黑影好奇用手去摸。
“一只半妖,妄想山海宗最惊艳的大弟子去死,你说山海宗中人会怎么看他。”风堂主耐心解释。
“嘁,没意思。”黑影感到不开心了,钻回风堂主体内吸□□气。
“这可不是没意思,身为天谴的半妖,竟敢妄想走进那些自诩风光霁月的修仙之人,怎么可能。哥哥总要让他知道,让他记在心里,这里才是他该待的地方。”
***
叶晨微向来都知道,等待的滋味很是煎熬。
第一次有关等待的记忆是在五岁那年,她在雪地里单腿蹦摔了一跤,把腿给摔断了,因此整个冬天都被困在屋子里,等着养好腿伤,等着春天到来。
稚童好动,被困在几尺小屋里的感觉实在难熬。
第一次的等待,明知结果会是好的,过程仍旧难熬。
而这一次,明知前路艰险,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叶晨微等待着,直到沐浴在最后一点天光里,一点点,握紧了拳头。
天边云蒸霞蔚,绚烂无比,即将做出最后的通牒。
在原本的隐藏剧情里,这里的故事马上也将尘埃落定了。
这一次,结局会如愿好一点吗?
叶晨微猜不到。
佟师兄和温师姐因为太过困倦刚刚睡着。
一个守在帐篷外,一个等在帐篷里。
她帮温蕊重新盖好被子,在佟安背后放了一块柔软的靠背,独自在外面。
她缩在一颗树上,无处诉说内心的焦虑与不安,只能沉默地等待。
逆着夕光,在视线尽头,终于出现了一道人影。
叶晨微跳下树,想要跑过去,脚却跟生根了一样,动弹不得。
她静静站着,看着那道人影的轮廓渐渐变大,一点又一点。
她隐约有些看清了。是两个人,一个背着另一个。
“沐知景!”叶晨微喊了一声。
背人的脚步顿了一下,快步往前走。
他换下了原本的粗布麻衣,穿了身纯黑的。
更衬着少年的面孔苍白。
刚刚睡过去的温蕊被这喊声惊醒,睁开疲惫未消的双眼,她往叶晨微那边跑,还带了些迷糊。
“是大师兄吗?”温蕊问。
声音不大,沐知景能听得到。
叶晨微喃喃道:“没有大师兄。”
温蕊彻底清醒了。
她没停在叶晨微身边,而是跑到沐知景跟前,伸手:“我来。”
沐知景避开她的手,没动。
温蕊去拉。
沐知景趔趄一下,并不十分反抗,由着温蕊接过昏迷不醒的虞柏。
叶晨微后知后觉,过去扶住沐知景。
摸了一手的粘腻。
在温蕊开口之前,叶晨微抢先问出口:“大师兄呢?”
少年无甚表情的眸子蓦地燃起一丝戾气。
下一刻,这丝戾气就被浇灭了。
因为叶晨微又问了一句:“大师兄给你的药呢?”
沐知景道:“我没事。燕云山他……”
“嗯,我知道。”叶晨微打断他的话,“不用逞强,先带你去休息。”
沐知景低着头:“对不起……”
叶晨微神色淡淡:“不要道歉,我们劝过大师兄。”
他看不清她的想法,有些惴惴不安。
叶晨微其实什么都没想。
脑子里就像塞了一个蜂巢,嗡嗡作响,乱糟糟的。
她敏锐地察觉到,本来已经偏离轨道的情节又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拉回来了。
这是他们必经的一道坎。
她扶着沐知景来到休息的帐篷里,朝外面走去。
温师姐一个人扶不动虞师兄,她要去帮忙。
沐知景问她:“你生气了吗?”
叶晨微沉溺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回答。
沐知景没有勇气再问第二次了。
正此时,帐篷外传来少女极为激动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师父!”
是温蕊。
叶晨微快步走了出去:“颂灵师叔!”
透过晃动的帘子,沐知景只能看到一截窈窕的剪影。
他记得,山海宗的颂灵仙君,被形容为整个修仙界最高傲的一只冰孔雀。
换句简单的话,是极为惹不起的存在。
颂灵看着吃力拖着虞柏目光灼灼望着自己的小弟子,皱眉对叶晨微道:“微微,你去把佟安叫醒。”
叶晨微依言拍醒了佟安。
佟安一开始还有些迷蒙:“怎么了微微,有消息了吗?”
叶晨微冲他眨眨眼。
看到颂灵师叔一脸不悦看着自己,以及费力撑着虞柏的温蕊,佟安打了一个激灵,笑道:“温师妹我来我来。”
等到佟安彻底把虞柏接过去了,颂灵仙君的脸色才好些,她道:“等虞柏醒过来你们便继续赶路,云山还要修养几天。”
叶晨微抓起她的衣袖:“颂词师叔呢?”
颂灵仙君刮刮她的鼻子:“能跑能跳,问题不大。”
叶晨微这才放下心来,舒心一笑。
颂灵仙君遥遥看了帐篷一眼,道:“与人同行要查清楚来历,路上需小心。”
叶晨微甜甜应好。
颂灵仙君颔首,拿出四个香囊,丢给他们一人一个:“拿着,走了。”
她嘴上说着走,但是并没有立刻离开,只是看着出来历练的几人,犹疑着要说些什么。
叶晨微睁大眼睛看着她。
温蕊疑道:“师父?”
佟安则背着虞柏垂着头,一副老实听训的样子。
皆是未经风浪的样子。
颂灵仙君想起来时掌门的劝告:“颂灵,都还是些孩子,最后的结果就尽量不要说了。”
她当时并不赞成。这些孩子多少也有参与,应当知道结果的。
但现在,她只是叹了一口气:“慢慢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我有罪,剩下的白天再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