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宜家此刻不仅身体不舒服,脑子里也乱极了。
那日她喝得醉醺醺的,从桃花阁里出来后就坐着林府的马车回了娘家。
回家后便看到父亲正等着她,她踉踉跄跄地走向父亲,笑着说:“父亲,今日我去宫里和皇上说了要和韩至和离一事,从今以后您再也不用担心世人嘲笑咱们和寒门结亲了。”
父亲脸上不仅喜色,脸色阴沉,抬手重重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将她彻底打蒙了。她瘫坐在地上,捂着被打红的脸,不可置信地望向父亲。父亲一向疼爱她,从未碰过她一根手指头,也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今日为何要打她。
苏国公阴沉着脸,道:“蠢货!谁允许你和韩至和离的?”
苏宜家不解。父亲不是一向不喜她这门亲事,也从看不上韩至吗?她和韩至成亲是慑于皇权,无奈之举。如今皇上终于同意她和韩至和离,父亲当高兴才是。父亲的反应为何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父亲,为何……”
苏国公:“这门亲事是皇上赐婚,岂是你说和离就能和离的!”
苏宜家更不明白了。父亲何时这般惧怕过皇上,在朝堂上也一直挺起腰板,有着世家的风骨。更何况此事本就是皇上有错在先,是皇上断了她和表哥的姻缘。
他们是占理的。
苏宜家:“可是今日皇上同意了。”
苏国公依旧反对:“皇上同意了你也不能和离!”
苏宜家直视父亲,道:“为什么?女儿不明白,还请父亲解答。”
苏国公:“你告诉我,你为何要和离?”
苏宜家想,为何要和离,当初这门亲事就是个错误,是个笑话,想和离不是正常的吗?
苏国公:“韩至可有犯错?”
苏宜家抿了抿唇,道:“女儿看到他和周家二姑娘在一处。”
苏国公:“二人可有行不轨之事?”
苏宜家没回答这个问题。她看到了二人在一处,她很愤怒,并未继续看下去。而更让她愤怒的是第二日韩至就将周二姑娘的胞弟放了。
他这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
她此刻说不清到底是气韩至和别的女人在一处,还是气他不给自己面子。
“我让他放了兄长,他并未答应,结果今日却将周三公子放了,他这分明没将苏家放在眼中。”
更没把她当成妻子看待。
苏国公眼神微变,道:“老大的事儿不能全怪韩至,这是皇上的意思。”
苏宜家不解:“父亲这是何意?”
苏国公不欲和女儿解释此事,道:“此事你莫要多问。既然韩至并无错处,你便老老实实回去,莫要再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苏宜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向听话,做事妥帖,父亲竟会这样的词来形容她。
苏国公:“从前是什么情况,如今又是什么情况?皇上大力提拔寒门士子,咱们世家被大力压榨。你好不容易嫁给了韩至,还不赶紧去求他让他支持为父成为左相。”
左相……左相……父亲为了自己手中的权力竟然不顾世家的颜面,也不管她的终身。
她当时喝得醉醺醺的,脑子很不清楚,又被父亲打了一巴掌,内心伤心不已,没有多想。
此刻回想起来发现疑点重重。
从前她一直都想和离,父亲也同意这件事,只推说皇上不允许,让她稍安勿躁忍耐下去,如今皇上同意了,父亲反倒是不同意了。
可见父亲并不希望她和韩至和离。
当初父亲同意她嫁给韩至本就有些奇怪。
父亲答应得太痛快了。
依着苏家和林家的实力,新帝又刚刚登基在朝堂上根基不稳,若当初真要反对这门亲事,也未必不能成,可父亲偏偏答应了,还将妹妹嫁入了林家。既拉拢了朝廷新贵,又继续和世家联合。
想到此处,苏宜家眸光一闪,浑浊的脑袋渐渐清晰。
难道这才是父亲的真正目的吗?
皇上登基后一直在对付世家,其余三家皆有损耗,唯独他们苏家不受影响,隐隐成了世家之首。
可到了最后,皇上还是对他们家动了手,兄长被韩至抓了。
苏宜家嘴角露出来一抹讥笑。
父亲既失了世家的风骨,也没能保全苏家,机关算尽,到头来一场空。
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想着想着,苏宜家累极,沉沉睡去。
一旁的韩至听着身边传来的均匀呼吸声,知晓她睡着了,松了一口气。他刚刚一直提着一口气,生怕这个大小姐一个不顺心又把他踢下去了。
他倒是不怕她,就是觉得再被踢下去的话脸上有些不好看。
第二日一早,苏宜家醒来后看着眼前熟悉的大红色,重重地呼出来一口气。
没有改变,昨晚一切不是梦,她的确回到了刚刚和韩至成亲的时候。
她不爱韩至,韩至也不爱她。
韩至身上有一大堆臭毛病,婚后那五年她实在是受够了他,不想再跟他多过一日。
她是一定要和韩至和离的。
只是,若她猜测为真的话,父亲为了拉拢权贵一定不会轻易同意她和韩至和离。她只能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忽然,一个物什重重压在了她的胸口上。
苏宜家停止了思考,低头看了去,在她胸前正放着一条胳膊。那条胳膊又粗又重,像一块巨石一般压在她身上,直压得她喘不上来气。
瞧着这条胳膊,苏宜家嫌弃地皱了皱眉,抬手试图将那胳膊挪走。结果胳膊纹丝不动,甚至越收越紧。
故意的吧!
停顿的这片刻,她发现那只手开始不老实,于是转头愤怒地看向身侧的男人。
男人却始终闭着眼睛,并未睁开。此刻他不知做了什么美梦,嘴角竟然露出来一抹笑,脸上的那道疤也柔和了几分。
这会儿那只手越发不老实。
苏宜家身体不受控地苏麻了一下,浑身一抖,那种熟悉的感觉袭来。
色胚!
苏宜家羞恼不已,忍无可忍,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结结实实扇在了韩至的脸上。幸而韩至皮肤黝黑,看不出来痕迹。
韩至顿时惊醒过来,一双眸子变得锐利,像是要吃人一般。
苏宜家从未见过韩至这般凌厉的模样,心尖一颤。
待看清楚眼前的情形,韩至收敛起眼底的杀意。只是想到刚刚被打了脸,他心头不悦,盯着苏宜家的眼睛,沉声问:“为何打我?”
“胳膊。”苏宜家出声提醒。
韩至这才发现自己的胳膊竟然压在了苏宜家身上,手还放在了不该放的地方。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何刚刚做了那样一个梦。
他有些不舍地缩回胳膊,眼眸逐渐变得温和,语气里也有几分卑微讨好:“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抱歉。”
这几年他一直在打仗,时常枕戈待旦,夜里睡得不安稳,有一点动静就会惊醒过来,生怕是敌军攻过来了。
又道歉。
苏宜家眼眸微动。她刚刚明明打了他,他竟然反过来跟她道歉。从前她跟他吵却从不见他服软。这男人这两日是不是吃错药了?
不过,男人真是贱骨头,平日里骂他几句他就不高兴了,如今她打了他他却毫无感觉,还贱兮兮地往她跟前凑。
她没理他,催他离开:“时辰不早了,该起了。”
这么快就天亮了?韩至:“哦。”
说罢,他掀开被褥,下了床。只见他上身没穿衣裳,光着膀子,露出来精壮的胸膛和胳膊,身上布满了伤痕,竟没有一处好的皮肉。
下面仅着一条亵裤。
苏宜家的脸渐渐红了。
又羞又气。
前世他们二人只有初一和十五会同房,每次都跟完成任务一般,结束后她就让他滚,从不和他睡在一处,没见过他这般无耻的样子。
她只知他邋遢不爱干净,不知他还有这样无礼的一面。
昨日丫鬟们进来时他尚且知道穿上外衣,如今却这般衣衫不整。
真是越了解越发现这个人没有下限。
韩至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光着膀子大步去净房更衣、洗漱。
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声音,苏宜家的脸更红了。
他怎么可以这么流氓,她还在屋里,他就不能出去更衣吗!
韩至很快就从净房出来了,他朝着床边走来,苏宜家看着他赤、裸的胸膛,拿起来枕头扔了过去。
韩至身手矫健,一把接住了大红色的枕头。
又打他。
她一个世家女怎么这么爱动手呢?
他得好好说说她。
但当他看到苏宜家羞红的脸时,意识到她为何如此生气,顿时就不气了。他一边穿衣裳,一边说了一句:“昨晚你我二人都洞房了,娘子怎得还这般不好意思,往后咱们得日日在一处,你得慢慢习惯。”
苏宜家快被他气晕过去了。
他说话怎得这般粗俗。
韩至迅速穿戴好衣裳,见苏宜家仍旧一动不动坐在床上,脸上还有几分红晕,凑过去问:“娘子可是要我帮忙穿衣?”
苏宜家忍无可忍,怒斥:“滚!”
不光打人还骂人,当真是大小姐脾气。今日成亲第二日,他先忍了,往后她再这般,他绝不忍她。韩至在心中暗暗发誓。
他没再自讨没趣,出门去了,出了门顺便将桃红柳绿唤到屋里去服侍。
韩至走后,苏宜家这才觉得呼吸顺畅了几分。
她从前没怎么正眼瞧过韩至,倒是没发现他这般好色,睡梦中都想着那些事儿。前世他们二人一个月只有两次,若依着他这个性子,定会忍不住的,说不定早就和别的女子宿在一处了。想到这一点,她觉得有些恶心。
她可以不喜欢韩至,但她更讨厌脏男人。
既然她不能主动提出和离,那就等他自己露出来马脚。
世家大族最重脸面,若韩至行不轨之事,再闹得人尽皆知,届时父亲即便想要拉拢新贵,也定会为了苏家的脸面答应她与韩至和离。
桃红和柳绿很快就进屋来了。
桃红看着自家姑娘身上的痕迹,红着脸嘴里又骂了韩至几句。
苏宜家看向柳绿:“找人盯着韩至,将他的一举一动报给我。”
柳绿虽不解,但还是恭敬地应了:“是,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韩至:呜呜呜,不是在被媳妇儿打就是在被打的路上o(╥﹏╥)o
宜家: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