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早起忙碌、优哉游哉的时间过得飞快,转眼老家的年味便淡了,返乡过年的人们带着家人特意准备的土特产踏上了回城的路。
刘家也定好了出发的时间。在出发的前一天,陈母打电话给陈晓珠,让她跟刘楠说一声,顺便载陈晓福一程。
陈晓珠直接把手机递给丈夫,让他来应付。
刘楠摇摇头,把手机放在耳旁:“喂,妈,有什么事吗?”
“哎呀,阿珠怎么把电话给你了呀?”陈母的语气顿时比刚才要温和不少,“其实就一点小事,让阿珠跟你说就行了。”
“妈,我妈刚喊阿珠去厨房杀鸡,她刚下楼了。要不你直接跟我说吧?”刘楠看了一眼抱着孩子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的妻子,默默找了个理由。
“哦,那让她忙,她杀鸡杀鱼都挺麻利的。”陈母顿了顿,不得不开口道,“我昨晚问阿珠什么时候回市里,她说明天早上你们就出发。”
“嗯,是啊。妈,等你和爸不忙了也去市里看看我们。”刘楠应道。
“哎,好嘞好嘞。”陈母有些拘束地问,“阿楠啊,明天阿珠她哥也想跟你们的车一块走,行不行啊?”
没等刘楠回答,陈母快速说道,“我算好了,你开车,你爸坐前面,阿珠抱着孩子跟你妈一块坐后面,刚好多出一个位置呢。”
刘楠想到车里的婴儿安全座椅,张了张嘴巴,差点儿就直接告诉丈母娘,没位置了,小曲奇也占了一个位置呢。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老家很少有人会给小孩子准备安全座椅,都是让人抱着坐在后面。他说了实话,陈母也不会相信。
“妈,可不巧了。阿栋要跟我们一块回城,他现在不是读大三了嘛,下学期有两个月实习时间,他打算去市里找找工作。”刘楠这么一说,陈母只能罢休。实际上,刘栋今晚就要坐火车回校。
这事儿便算过去了。
刘家人回到市里之后,一切都重回正轨,各有各忙,日子过得平淡又踏实。
刘楠给自己的老火汤申请的商标下来了,他特意订做了“刘哥靓汤”这个灯牌,跟他合作的小摊档上都装了这个灯牌。于是越来越多人认准了喝汤要喝刘哥靓汤,汤水火候够,料足汤甜,价格也合理。慢慢的,这名头打了出去,不少脑瓜子灵活的人便盘算着要改变合作模式,提出要加盟刘哥靓汤。
刘楠逐一跟有意愿的摊贩敲定合作事宜,短短半年间,这座城市的每个区都出现了刘哥靓汤这个汤铺,生意无一不火爆。
刘楠的靓汤事业蒸蒸日上,陈晓珠那边的蛋糕店也在寻求更好的发展。
蛋糕店每日准备的蛋糕都不够卖,陈晓珠熟悉的人不多,便犹豫着给西点班时结交的好友王知露打电话,问她有没有兴趣一起开店。
王知露是本地人,早些年家里拆迁,她父母只得她一个孩子,拆迁款下来时直接把一半存在她名下,房子也分了好几套给她,于是她每月收租都比很多人的月工资要高。
“啊?你问我要不要跟你一起开蛋糕店?”王知露震惊,“晓珠,我学做蛋糕只是打发一下时间而已,根本没想过要用它来挣钱。”
陈晓珠也愣了,“可是你学了又不用,不会很浪费吗?”
“怎么会呢?我学会做蛋糕,就可以想什么时候做就什么时候做,想做给谁吃就做给谁吃。”王知露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天花板,尴尬,她从西点班结束后就没有碰过烤箱了,现在都快要把学过的技能还给老师了。
“好吧,我还想找你一起合作开店呢。”陈晓珠闷闷地坚持最后的劝说,“知露,真的能挣不少钱哦,你真的不想来吗?”
王知露赶紧来个拒绝三连。开什么玩笑哦,她有钱有闲,才不要天天对着烤箱呢!
然而,等她挂了电话,坐在空荡荡的家里玩着电脑,打自己近来沉迷不已的游戏时,却有些心不在焉,很快她的游戏小人就被别人砍了。
没劲透了。王知露下了线,拿着平板躺回床上,打开最近追的连载小说,把十来本连载小说的更新章看完,给作者打赏催更完后又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她干脆订了平时常去的美容院,换了衣服就开车过去,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听工作人员对她说花式彩虹屁,情绪才慢慢好转。
在美容院里耗了几个小时,她回到家里天黑了。丈夫发信息说公司忙要加班,孩子已经被保姆接了回来,吃完饭洗完澡在书房里写作业。
王知露晚上不敢多吃,从冰箱里拿了一只苹果窝在沙发里啃,无无聊聊地看电视、不断换台。
保姆在厨房做最后的清理,孩子在学习,丈夫在加班。而她,似乎什么要紧事都没有。
她享受有钱有闲的生活。但每一天都这么过,好吃的好玩的新奇的她都尝试了许多,心里却越来越空。活着太容易了,活着也太没意思了。
晚上九点,孩子跟她说写完作业了,催促她赶紧检查签名。王知露逐一在英语抄写本、数学习题本、语文作文本上签名,签完后随意翻了一下。
咦?孩子今天的作文题目是《我要成为这样的人》。王知露还挺好奇孩子的小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便从头看了起来。
“小时候,爸爸妈妈带我去动物园玩,我看到给狮子喂食的饲养员叔叔,狮子长得那么雄壮,而饲养员叔叔又是那么的瘦小,可想而知他是多么勇敢啊!从那以后,我就想成为一个勇敢的饲养员。
有一次我生病了,发烧快烧到四十度了,吓得爸爸妈妈脸都白了,赶紧送我去医院。医生阿姨好厉害啊,给我看完病打完针后,我很快就退烧了。我希望我能像医生阿姨一样,做一个医术高超的好医生。
在我的印象中,李阿姨一直在我身边照顾我,给我准备美味的一日三餐,接送我上学,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我想像李阿姨一样,做一个勤劳的保姆,给家里解决各种麻烦。
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发现那些人过的生活太辛苦了。我在电视上看到新闻,动物园里的饲养员被咬死了,医院里的医生被病人伤害了。我还听到李阿姨恳求妈妈能不能给她放两天假,因为她孩子生病了,她需要回家照顾孩子。
我想了又想,我觉得还是要做一个像我妈妈那样的人才行。早上我去上学的时候,她还在睡大觉;中午我回家吃饭时,她刚起床化好妆要出门逛街;下午我放学回来时,妈妈在打游戏;晚上我写作业时,妈妈在看电视;我要睡觉了,妈妈还在客厅玩耍。
这是多么舒服、多么让人羡慕的生活啊!我真希望我快快长大,能跟妈妈一样,天天都可以玩,天天都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谁也管不了我!”
王知露捏着作文本,心重重往下沉,耳旁响起一句话——父母是孩子的榜样。而她,究竟给孩子立了什么样的榜样?
三更半夜,陈晓珠睡得迷迷糊糊,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得嗡嗡叫,把她从香甜的睡梦里揪出来。
“喂?”陈晓珠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把手机放在耳旁,有气无力地打了声招呼,闭着眼睛又睡了过去。
另一头的王知露兴致勃勃跟打了鸡血一样,“晓珠,我想好了,开店那事咱们再聊聊。你说得对,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情做也好。”
陈晓珠回应她的是一连串的呼噜。
不过,第二天陈晓珠醒来后,第一时间联系了她,两人很快定好见面商量的时间,把合作开店的事敲定下来。
不得不说,蛋糕店多了王知露,出品量增加了不少。虽然一开始她有些手生,但没两天就找回了做点心蛋糕的感觉。而且她见过的世面多,还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网虫,时不时会抓住当下流行的点心蛋糕讯息,及时推出新产品。
不过半年多的时间,陈晓珠和王知露两人起了开分店的心思,寻寻觅觅,最后在大学城找了个店面,开了分店。她们也找了学徒,跟着她们学习做蛋糕点心,等到这几个学徒出师了,她们盘算着继续开分店,把她们分派到新店里去。
在刘楠和陈晓珠事业越做越红火时,一个电话打破了他们生活的宁静。
“妈,你说什么?大哥在网上赌|博,输了十五万,现在高|利|贷的人找上门了?”陈晓珠难以置信,“他之前已经输了一次,你们帮他还了五万?大嫂已经跟他离婚了?发生了这么多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怎么现在才跟我说?”
陈母在电话里哭哭啼啼,“阿珠啊,你帮帮你大哥吧,十五万你哥拿不出我们拿不出,可对你们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啊!你大嫂这个丧良心的,之前一听说你大哥欠了五万,第二天就跟他离婚了,孩子也扔给我跟你爸。哎呀,我命苦啊,怎么就生出个这么不懂事的儿子啊!”
陈晓珠气得喘粗气,差点儿就想挂了电话。
“阿珠你说话啊,你赶紧打点钱回来给我,我好替你哥还了钱,不然你哥的手就保不住了!”陈母看着跪在地上抱着她腿痛哭的儿子,心里又痛又恨,偏偏还舍不得一脚把他踹开。
陈晓珠没出声,拿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
十五万,她有吗?
当然有,从开店到现在,她挣了二十来万,昨儿还跟王知露商量好年前再找一个店面,把第二家分店开起来。
只是,这些钱,都是她辛辛苦苦挣回来的。母亲就轻轻松松一开口,让她把一大半的钱寄回去填补大哥的那个坑。谁有想过,她平时有多辛苦呢?再者,大哥陷入了网|赌的坑,谁能担保他从此浪子回头呢?
“阿珠,你哥是咱们陈家的根,他这会是犯了错,以后保证不再犯就行。”陈父见妻子一直哭,明摆着女儿那边不松口,干脆拿过手机,直接命令女儿,“你等会把钱打回来,以后你哥有能力了,再补偿你。”
说得轻而易举,似乎陈晓福从此就金盆洗手重新做人奋发向上。
“爸,你让我再想想。”陈晓珠抖着声音道,“我开的蛋糕店很小,还是跟别人一起开的,一共也就攒了万把块。我问问阿楠手里有多少钱。”
陈父心里的担忧顿时散去一半,对女儿也有些埋怨,“你不当家吗?怎么家里的钱不在你手上管着?”
陈晓珠不想回答,直接挂了电话。过了一会,她拨通了丈夫的电话,把这事一字不漏说了一遍。
这一年多来,丈夫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她精神的支柱,似乎只要有他,就没有什么困难会影响到他们的生活。
刘楠翻了翻接收到的原身上辈子的记忆,并没有找到陈晓福网|赌输这么一大笔钱的事件。
其实这也是他到来后,辞职开店顺带着鼓励妻子也去拼搏带来的影响——陈晓福知道妹妹妹夫发达了,心情很是复杂,一方面更迫切地想要发达,另一方面是觉得自己就算赌|博|输了也有妹妹和妹夫拉他一把。
“没事,这事我来解决。”刘楠安抚好妻子的情绪,默默拨通了刘父的电话。
他不好直接跟岳父对上,还是让刘父出面好一些。以后岳父那边有怨言,也能借口说毕竟刘家没分家,他这当儿子的,还是应该听老爸的话。
刘父知道这事后,立马给亲家去了个电话。他叼着一根烟头,说话声音像打雷一样响:“老陈,怎么地,你要找阿楠他们两口子要十五万?”
陈父心底有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他有些害怕女儿的家公。能不怕嘛,他这一个瘦瘦小小的农村老头,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而女儿家公是个“社会人”,脖子戴着一条粗粗的金项链,说话手指夹着烟头,眼睛一瞪就像要动手打人似的。
“亲、亲家,是有这么个事,要不、要不我去找别人借钱,阿楠他们手头也紧。”陈父说话声气放得很低。
“他们挣的钱都在我这儿管着呢!”刘父说道,“只是啊,咱们家新买了房子,没余钱了,卡里就剩个三万!我这边给你拿两万,你就别去向他们两口子要了,行吧?”
“行吧”二字的声调往上提,听在陈父耳里仿佛是“不行我就揍你”的意味,吓得他赶紧说,“行,必须行,谢谢亲家了!”
买房的事原本还在犹豫之中,刘父总觉得老家有房子,何必到市区买呢?这房价多高啊,两三万一平,这还是地段不好的价格!这会他却想好了,还是买房好,不然老家里的人知道他不肯借钱给亲家,肯定全村都在笑话他。
刘父叹了一口气,右手抬起捏住脖子的金项链。他是真不想帮那些赌|红了眼总想着翻盘的赌|徒。送他这条金链子的是他年轻时教他开货车的好兄弟,那时候会开货车可是件了不起的事情,来钱也容易。好兄弟发达了拉他进这行,还给他送了条金链子。后来,后来啊,好兄弟就迷上了赌|博,输光了一副身家,卖掉了房子,输|掉了老婆孩子,最后连命也没了。
这条金链子,好兄弟在人生得意之时送给了他,在输掉裤子后又哭着求他把金链子还给他。
他不舍得这条金链子,最后把自己能给的钱全给了好兄弟。
这也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狗屁玩意!”刘父往地上唾了一口,“真特么的狗屁玩意!”
这事好像就这样过去了,陈家没给刘楠陈晓珠来过电话,他们两口子也没主动揽事上身。
只是夜里,陈晓珠总会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天花板到天亮。她心里弥漫着浓浓的担忧,有时候真的想直接把钱打过去,帮他们解决那事儿。可是她又害怕,有他们在后面擦屁股,大哥的胆子会越来越大,玩得更加肆无忌惮。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冥河 小可爱帮忙捉虫,么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