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刘楠不用上班,睡到八点自然醒。睁开眼睛,看到妻子拿着一条绑着红色绸花的小棍子在半空中晃来晃去,女儿那双圆滚滚的眼睛跟着大红花的移动而转来转去,小手着急地挥来挥去,小脚蹬呀瞪。妻子见到女儿这小模样,乐得不行,饶有兴致地时而把红花凑近女儿的手、时而又调皮甩远。
刘楠笑了,“老婆,你这是逗猴儿呢?”
被丈夫看到自己幼稚的一面,陈晓珠有些不好意思。她放下小棍子,扯过小薄被盖在女儿肚子上,让女儿抓住她的食指玩耍,“哪有,这小家伙缠人得很,六点多醒了,喝了奶后一直玩到现在,精神可好了。”
两夫妻陪着孩子玩了一会,刘楠差点忘记把昨晚的事情告诉妻子,“老婆,我昨晚出去跑了几趟出租,除去油费,挣了差不多一千块,我把钱转你手机上了。”
陈晓珠感叹,“如果每天晚上都能挣这么多就好了,这样咱们就不用担心养不好这吞金兽了。”
不过她也知道,这好事儿不常用,有些人开着私家车在外头兜兜转转一整晚,可能也就挣回个买菜钱。何况,下了班还去外面开车挣外快,实在太累人了,她不舍得丈夫遭这个罪。
“你都不知道昨晚你打鼻鼾多厉害,累坏了吧?咱们过得穷点就穷点,还是不要挣这个辛苦钱了。”
刘楠只是笑着点头,没拒绝妻子的关心。
陈晓珠突然想起件重要事,“阿楠,咱们女儿还没起好名字呢,周一就要上户口了,你记得请半天假把这事办了。”
说到这,刘楠便记起原身的敷衍。他之前起的名字都是给儿子的,全都是例如文宏、耀煦等一看就是寄托了自己深切期望的好名字,女儿的名字就随意从花儿名称中拣了两个好听的,比如迎春、杜鹃等。还有孩子的小名,儿子叫大宝,女儿喊大丫。瞧瞧这区别!
“名字我再琢磨琢磨,你也知道我文化不高,等会还得去书店翻翻字典,选些寓意好点的名字。”刘楠掀开被子起来,“对了,孩子就甭叫大丫了,昨天我下楼时听到楼下有个小姑娘也喊这个小名,都撞名了。你之前怀她的时候不是梦到一座饼干屋吗,就喊她曲奇吧,刚好你也喜欢吃曲奇饼。”
陈晓珠听到女儿的新小名,眼睛里焕发出熠熠光彩,白皙的脸上抹了一片红,“行,这小名好听,听起来香香甜甜的,我喜欢。”
周末刘楠虽然不用去上班,但他也不闲,吃过早餐得去父母开的小餐馆帮忙。他有些内疚地说,“老婆,中午我给你带饭回来,吃完饭再陪你睡个午觉。”
以往,丈夫哪会对她说这种软话。她怀孕后期身体重了,周末丈夫也会给她送饭回来。但是回来之后哪有心思陪伴她,只会懒洋洋地坐在客厅的小沙发上看球赛、打游戏,完全就没这个耐心和体贴。
也许是有孩子了,他比以往更加能扛起担子、更会疼人了。
陈晓珠抓住丈夫的手,轻轻摩擦几下,温柔道,“好,你开车注意安全。”
刘楠到餐馆时,父母正在厨房里洗菜切菜,两人也没怎么聊天说话,空气中弥漫着沉闷的气息。当儿子走进厨房,刘母总算找到了说话的对象,“来了啊?吃了早餐没?锅里有瘦肉粥,要不要吃点?”
刘楠摇头,“在家吃了面条,不饿。”
有人说,孩子是父母关系的润滑剂。在刘家,很明显,这句话是适用的。在刘楠出现之前,这对夫妻都没有聊天交流的欲|望。儿子来了,他们便有话聊了。刘父跟客人或是自己的伙计朋友聊天时嘴巴向来没有停止的时候,话多得很,可在儿子面前,他保持着沉言寡语的严厉父亲形象,只稍稍关心两句儿媳和孙女:“大丫这两天没怎么闹吧?阿珠胃口还行吧?”
刘楠一边切肉一边回答,“她们娘俩都挺好的,吃得香睡得好,比刚出院那会好多了。对了,爸、妈,我给大丫重新起了个小名,叫曲奇。”
“这起的是啥小名啊,不好听!”刘母不乐意道,“叫大丫多好啊,容易记,一听就知道是家里的大姑娘。以后你们再生个儿子,就叫小宝。阿楠,你听妈说,就起这两小名,好听又好记!”
刘父举起砍刀,重重地劈向砧板上的整鸡,嘴角叼着烟,说话声音响亮:“听听听,他一个大男人连起名这点事儿都得听你讲,那我生这个儿子有个屁用!你这人就是多事,他想给他女儿起什么名字又关你什么事!”
刘父这么一说,刘母立刻不敢说话了,缓了几息才道,“我就随便说说,叫曲奇就叫曲奇呗,我能有啥意见。”
对于父亲脸一沉声音一大,母亲就不敢反驳的情景,刘楠早已习惯。父亲年少辍学、早早跟着村里几个同龄人一块外出打工,做过货车司机,当过饭店后厨,在工地上也扛过砖块水泥,一方面思想算得上开明,另一方面也保持着大男人思想。
而母亲出嫁前是家中排行中不溜秋的姑娘,活做得多,得到的父母关注却最少。出嫁后丈夫又是这么一个当家作主的男人,她在家中的话事权并不多。
刘父还想训斥几句,看到一旁儿子撇下去的嘴角,又把话吞了进去。
后厨里又安静下来,隔了须臾,刘母又忍不住说话了:“阿楠,那曲奇以后真的喝奶粉吗?我听别人说,喝奶粉的孩子长得没喝亲妈奶水的孩子好,说那个发育会比别人慢,以后走路也会比别人慢。”
刘楠耐心地给母亲解释:“妈,奶粉里含的营养物质是足够的,小孩子喝奶粉也能健康成长。医生也说了,有些孩子就是不愿意喝奶水,只愿意喝奶粉,我们就没必要勉强孩子。你都不知道,前两天晚上我都没得好睡,第二天可还得上班呢!她哭闹了一整晚,哄也不是骂也不是。就为这喝奶的事,搞得我头痛得很!现在让她喝奶粉了,她不哭不闹了,我也舒服了。”
刘母眼里,儿子肯定比刚出生没几天、连抱都没怎么抱过的孙女重要得多。她听了直点头,“那还是喝奶粉好,免得祸害了你的身体!长得慢些也没关系,就慢慢长嘛!”
刘楠没揪着她话里的毛病不放。只要大方向没问题,这些小枝小节就别管了。
上午,饭店里的客人不少。周末,许多上班族们总算等来了这难得的闲暇,睡到自然醒才趿着拖鞋出来觅食,点个小炒,配上饭馆送的米饭,吃得香喷喷。
这一忙就忙到了下午一点多,刘楠把锅里的鸡汤盛了,急冲冲开车回家。陈晓珠也知晓店里生意忙碌,虽然肚子饿了,但也没有抱怨。
也正是这种体贴包容,让刘楠心中更加着急,他急切需要改善家里的条件,让妻子能在中午按时吃上饭。
晚上开出租,这只能算是每周偶尔的挣外快。一来,一个星期只有周五周六才有许多人在外面快活;二来,这活儿是真特么累。试想下,上了一天班或是在饭店里忙了一整天,下了班还得强打起精神四处觅客载客,集中注意力开几个小时的车,身体兼精神,都已疲惫到极点。
那只能从他的主职上入手。原身的工作经历非常单一,从出到社会开始,就在电子厂做流水工人,去年升为小组长。如若一切不变,原身将在五年后升为车间副主任,工资也会从现在的六千块升到八千;再过十年,熬到车间主任的位置,工资升到一万五……
嗯,按照这蜗牛升职速度,一家四口(加上原本在两年后出生的小儿子)没被饿死,也是陈晓珠勤俭持家的功劳。
刘楠头疼,没别的能力和技巧,他能做什么啊!写小说?开玩笑,也不看看多少无名作者被淹没在时间的长河里,无人知晓。他这么一个不看小说且写作能力跟小学生水平相近的男人,想写小说坚持到出头那天,也不知道要过多久。做销售?他可以说是整个村子里最沉言寡语的一个人,上天并未赐予他一张利嘴和一个灵活聪明的大脑,如果去做销售,最大可能便是跟客人面对面坐着尬笑……
刘楠想了好久,最后绝望地发现,他没门路、没脑子、没金钱,顶多能靠着这手尚过得去的厨艺去摆摊。
对了!摆摊!刘楠身体一震,眼睛冒出灼人的光芒,大脑飞速运转分析。他越想越有信心,他们租的小房子楼下便是一条宵夜街,从下午四点起,零零散散的小摊档从各处赶来,汇集到这条街上,烧烤炸串卤面臭豆腐,炸鸡糖水牛杂烤面筋,想要啥就有啥。小摊档各种食物香气四处飘,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的馋嘴食客。宵夜街热闹到凌晨三点才散场,小摊主们脸上挂着疲倦、腰间挂着钱袋,慢悠悠踏上回家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冥河 小可爱帮忙捉虫,么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