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剑以后还背他那她才真是下贱。
步颜双目腾地窜起两团火来,气鼓鼓地咬牙切齿。
翦舟掀起眼皮,清清冷冷地瞥她一眼,略显稚嫩的清冽童音响起道:“怎么?你不愿意背我?”
“我是狐狸不是马,可不兴得给人当坐骑。”
翦舟听后沉吟了一瞬,又轻飘飘道:“那你抱我也行。”说罢朝她轻微地晃了晃胳膊。
步颜“呵呵”冷笑,长袖一扫拔腿就走。
目送着少女横冲直撞离去的身影,男孩瓷白如玉的脸上却并无恼意,反而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来。
原来她是这样的性子。
他琉璃剔透的眸倒映出天地万物,此刻又融进一道纤软的身影,眼底泛起浅浅的饶有兴味。
忽然一只手伸到他面前。
翦舟的笑容霍然收起,所有短暂流露的情绪也尽数消退,眉眼重归于沉静。
钟千酒手中拎着一双崭新的短靴,见他不接,主动撩开裙摆蹲到可以与他平视的高度:“穿上吧,不合脚的话,我再替你幻双新的。”
刚才她御完剑,恰好听见这边他们两人起争执,瞧见步颜负气走开,便本着和事佬的原则化物替他幻了一双新鞋。
翦舟抬眸扫了她一眼,还是没有接,“多谢,我用不惯外人的东西,就不收了。”
“……你这样说,倒是让我想起我们要找的那位同伴来。你与他长得也有几分相似。”
钟千酒目光复杂地盯着他,缓了许久再出声,“你对我们有戒心?”
“仙长何出此言?”男孩面色如常。
“其实不必如此谨慎,大家如今都困在这里,我们也是诚心想着能帮帮你们,并无其他用意。”
翦舟闻言却是忽而一笑:“那仙长为何不将神识从我身上撤去?”
钟千酒漆黑的瞳孔缩了缩,看他的眼神倏然严肃起来:“你一直知道?”
“我六觉比常人灵敏,从昨夜你初见我开始探知起,我便隐约觉察到了。”
翦舟修眉舒展,似乎并不在意贸然暴露会给自己招致什么样的后果,甚至还大剌剌地直白询问:“一路走来,仙长可有感知出什么不对劲?”
他边说边将瘦弱的手臂向背后一撑,慵懒地半坐半躺望向她。
眼神姿态实在不像是名七八岁的孩子。
钟千酒提鞋的手不住攥紧,忽地一甩袖,将短靴扔至半空。净白绣花的鞋履顷刻间化为一缕轻烟,随风沙消逝。
“我只是对你有几分好奇罢了。”
事已至此,钟千酒也不再隐瞒,坦荡荡地直说道:“你能感知到我的神识,想必修为不低,可我却探不出你的底细来,这点实在是奇怪。”
起初她是因为他的长相和那个人太过相似,所以多对他留意了些。没想到这一留意才越来越发现他的异常。
“但你也不必防备,天衍宗与圣佛门一向交好,我真心没有要害你们的意思。”
白裙少女柳叶眉轻蹙,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撤去神识道歉:“冒犯了,小白小友。”
念出“小白”二字时她语速很慢,好似有意无意停顿了下。
翦舟漫不经心地扫她一眼,长睫低垂沉浸到自己的思绪中。
飞了大半天,几人终于到达北边。
北方的景象与他们先前来时的大漠戈壁可谓是天差地别。
几座峻山拔地而起,黑石峭壁上覆着青绿葱茏的藤蔓,一丛飞瀑垂落九天,击打下方的池水腾起袅袅的白烟。
“好清的湖水!”
随着巨剑下降,步颜将此处开阔的风景尽收眼底,忍不住赞叹:“没想到这地方还有两片天地,北边就宜居多了。”难怪人面鸟要把巢筑在这里。
凌向天率先跳下剑,广袖被风鼓得狂肆摆动,手腕相贴结出一道手印来。
寒光闪烁,载着几人的银剑缩小入鞘,剩余的剑气托着他们稳稳落到草坪上。
钟千酒环视四周打量环境:“这里有水和植物,恐怕也有异兽出没,以防万一我们先找个隐蔽点的位置驻扎吧。”
她的视线扫过翦舟时定住,特意冲他轻轻颔首,似乎是在就先前的事情向他示好一般。
步颜见状疑惑地眨眨眼,随即又看见翦舟面无表情地别过头,好奇心几乎膨胀到了顶点。
她就一个不留神,这两人发生什么了吗?
正在思索间,她的袖子忽然被人拉了拉,翦舟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望着她道:“我没有鞋穿,背我吧。”
步颜脸一黑:“谁让你自己不记着换?不背。”
“我脚疼得厉害。”男孩也不多话,澄玉般的眼睛就这样直勾勾盯着她。
步颜:“……烦人,上来吧你。”
翦舟眸底飞快闪过一丝得逞的快意,薄唇几不可察地弯了弯,乖顺地抱住她脖子爬上去。
少女身量纤软,却并不柔弱无力,既能让他抱满怀而又不至于跌下去。
若是他再长大点,两人的角色刚好能反过来。
属于她的阵阵幽香袭入鼻间,翦舟金眸微深,轻声问道:“你喜欢这里吗?”
“我得多有病才喜欢这儿呐?”步颜无语,“但不得不说,北边的环境好多了,有山有水,草坪上竟然还有花。”
翦舟笑了笑:“那边湖里还有鱼。”
步颜一听睁大眼,走近到湖边,看了看惊奇道:“还真有鱼!这么一瞧,这地方倒是有些像我住过的泽山。”
化形前她一直待在泽山,对那里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遇到相似的景观也能很快一一对应。
“你若是喜欢,也可以把这里当泽山。”翦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悦耳清冽,语气里隐隐含着一缕骄傲。
步颜没理他,权当是孩子童言无忌,继续向前走。
沿着湖边行过大半,钟千酒物色到一处绝佳的驻扎地,决定当夜就在那里休息。
那是一处废弃的山洞,嵌在半扇巨石之下,入口狭窄每次只及一人通过,却也能保障夜里几人不受侵扰。
凌向天作为在场唯一一名成年男子,又是师徒中的徒,当仁不让担起了清理洞穴和收拾东西的责任,全程没停下来过。
他掐了个清洁咒把洞内的尘土枯枝扫净,几次来回加幻物,就地取材用干草叶加兽皮铺出两张床来。
“师父,这附近只捡到一沓兽皮,铺床只够两人睡,今夜就辛苦您和步姑娘挤一挤了。”
蓝衫青年在洞口通风处生起篝火,回身恭敬道,“弟子再去拾些干草来,晚上用外衫铺张小床供小白小友休息。”
“不必了,我与你一道守夜。”
钟千酒叫住他,不假思索道:“我们这一路留下不少气息,恐怕已经惊动了妖物,万万不可大意。”
步颜想了想,提议道:“不如我们两两一组轮流守夜,这样既能应对意外,也能让所有人都休息。”
师徒二人对视,片刻后都表示了赞同:“好,那就这么办。”
凌向天继续外出汲水拾柴,步颜看他辛苦,原本也想跟着去,却不知翦舟忽然闹起什么脾气,坚持要让她陪着自己。
“小白小友年纪小,对亲近之人依赖很正常,步姑娘还是留在洞里吧。”
蓝衫青年憨厚一笑,大方地摸摸后脑勺,“何况外面凶险,若是我没能护好姑娘,那便是死也不足以补偿。”
说罢他红着脸看了看她,星眸闪过一抹坚定,一个旋身便如清风瞬去。
步颜话都没来得及说,颇为郁闷地蹙眉瞪向翦舟,不满道:“你都在洞里还坐下了,做什么非得要我陪着你?”
“你陪我就非得要理由吗?”
男孩拂开肩上月辉般的银发,冷着脸瞟了一眼洞口,“他说要独自去,那便让他独自去,你没听见他说带上你会有危险吗?”
危险二字他咬得极重,不知是在强调外面的环境,还是指凌向天可能遇到的事情。
步颜越发感到他性子乖戾了,暗想没料到外面世界温润慈悲的圣佛,在这里却是个偏执倔强的小破孩。
她轻轻“哼”了一声,对于逃离计划能否成功有了些许担忧。
这时钟千酒走到她身边。
“步姑娘,不知你可否与我聊聊?”
白衣乌发的少女眉目清冷,凝望着她时总给人一种仙气飘飘,神圣不可侵犯的高贵印象。
步颜面对她本就生不出拒绝的意思,又被她这样问,当即便点点头:“仙长想聊什么?”
钟千酒越过她看了翦舟一眼,也不顾后者投来冰冷敌意的视线,心平气和道:“还请姑娘借一步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山洞,走到不远处的林子边。
步颜忍不住发问:“什么事让仙长如此避讳?”连当着翦舟的面聊都不行。
钟千酒左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后,凑近她耳边道:“步姑娘,我只想要你一句真话,你与小白小友当真是圣佛门中人?”
“是真的。”步颜乌眸一怔,直觉有什么重要的地方她没考虑到,“您究竟想问什么?”
钟千酒默了默,坦白道:“其实我先前对你有所保留。我们来这里的确是要寻一位同伴,但他与我们不一样,不是被拉进这里来的。”
步颜一听,大为不解道:“可这里是心劫之境,不是被拉进来的,那还能是——”
她蓦地噤声,意识到自己无意间说漏了嘴,紧张地双手掩唇。
但钟千酒却并不意外,只是一脸早有预料地望着她,道:“你果然知道……既然如此,你也知道这是谁的心劫吧?”
她眼底浸着化不开的凝重,仿佛即将要说的是什么讳莫如深的秘密。
步颜仔细分辨了半晌,没从她眼中看出半点算计与恶意来,这才犹豫地开口:“钟仙长也知道?”
“我能来这里,自然是知晓情况的。”钟千酒失笑,摇摇头,不再与她卖关子,“步姑娘,我就直说了,小白就是翦舟吧?”
步颜心跳声一隆,只觉得脊背都发麻。
“看样子是了。”钟千酒观察她几眼就得出了结论,轻声自言自语后,忽然将手搭在了步颜肩上。
“如此一来,接下来的事就要劳烦你帮忙了。”
她附到她耳边,用极小的音量悄声道:“我们必须赶在明夜之前,用尽一切手段也要杀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前几天带我家狗去做绝育,截止今天他已经两天不理我了QAQ
伤心,今天写不出小剧场辽,但还是要谢谢宝贝们的评论和支持,我天天都有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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