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于清浅头顶天幕正在播放十六年前的一幕。
游船上,彼时还是皇子的皇帝伪装成一位富家公子,对一位貌美女子一见钟情,那女子正和眼前的秀女像了八成。
只能说不愧是母女,相似的脸恰好都长在了皇帝的喜好上,都让皇帝一眼相中。
众人震惊中又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这等皇家秘闻是她们能知道的?
唯有太子肆无忌惮:“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皇帝回过神来,目光沉沉:“太子。”
太子不客气的嗤笑:“父皇不愧为天下共主,哪里都有沧海遗珠,甚是博爱。”
这些年来,父皇后宫既有前朝皇后,又有兄嫂,如此荒唐行事,可曾将陪他和先帝一起打天下的母后放在眼里。
皇后倒是颇为佛系地抿了口茶,老了老了,她和圣上之间早已超越单纯的男女感情,并非太子想像那般。
倒是两父子总是如此争锋相对,叫她很是忧心。
皇帝沉默半响,若非太子乃皇后所出,岂容他如此放肆。
他看向面前的貌美秀女,脸色变青又很快恢复正常,目光变换不停,最终定格在了慈爱上。
也是没想到自己子嗣单薄,竟然还有沧海遗珠。他招手:“过来,让朕看看。”
貌美秀女此刻还是懵逼的,临行前父亲还交待她如何魅主,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明明要给圣上做女人的,怎么变成女儿了?
她呆呆地上前,只见圣上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响起温和慈爱的声音:
“和你娘像了八成,唯独这双眼睛和朕一摸一样,不错。先在福禄宫住下,日后朕不会再让你受苦。。”
皇帝虽有不少疑惑,想和她好好谈谈,但并没有打算现在就谈。毕竟那神人就在不远处,他可不想皇家的私事再被那神人抖个干净。
吩咐福公公带新发现的小公主去了福禄宫,打算这边事了,再去细查。
看着剩下的秀女,皇帝已经无心选秀了,然而那神人就在剩下的队伍里。
本想将神人收入囊中就近监视,没想到仅仅一上午过去,后宫就已经鸡飞狗跳了。皇帝不由怀疑,他的决定真的正确吗?
总觉得不出多久,整个后宫秘密有一个算一个全得人尽皆知……
随着一个又一个秀女觐见,很快便要到于清浅那里,她忍不住翻看起皇帝来。
突然,她震惊道:【我去!老皇帝选这么多美人,原来没有精钢钻硬揽瓷器活儿!】
头顶天幕切换到齐妃寝宫,里面只有皇帝和齐妃,红蜡烛在尽情地燃烧。
秀女们纷纷惊吓得垂头,又忍不住眼珠往上飘。
什么叫没有精钢钻硬揽瓷器活儿?
齐妃捏紧手帕,咬紧了唇,十分紧张。
皇帝脸色顿时变青。
太子身子前倾,迫不及待看他爹的笑话,手里核桃有节奏地盘了起来。
所有人心提了起来,眼睛看不到的便竖起耳朵。
【噗哈哈哈!震惊我全家!昨晚皇帝在齐妃那里……】
突然,电视音响一样的声音戛然而止,头顶天幕闪烁两下也骤然消失。
天幕好似从未出现过,那神人恭敬地低垂着头,也好像从始至终只是一名普通秀女,除了她嘴角留有一抹可疑的痴笑。
太子:“……”
众人:“…………”
在齐妃娘娘那里怎么了?怎么了?!你说啊!!!
正当皇帝松了口气时,却听太子突然传唤:“大理寺丞之女,过来。”
于清浅还沉浸在脑内电视中,突然感觉到衣袖被身旁的于小妹扯动。
“长姐,殿下唤我们。”
于清浅诧异,不明白太子唤她俩小小大理寺丞之女干甚?
两人低头耸肩迈入长廊走到凉亭,活像两只鹌鹑。
待至跟前,怯懦行了一礼,声音跟蚊子似的小:“臣女拜见圣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和各位娘娘,望圣上、娘娘、殿下洪福齐天。”
太子慵懒地靠在椅子上,盘了两下核桃:“抬起头来。”
于清浅正要抬头,皇帝皱起眉头:“太子!”
又朝于清浅道:“于家女郎,退下。”
于清浅似被吓到,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太子不管不顾,好似浑人:“别退,看着孤。”
经过一个月试探,他发现只要与这神人持续对视,心中数到第十声,她头顶就会出现天幕,也是她口中的“电视”,他们也能听到她的心声。
每次对视,天幕就会出现十日。期间不可关闭,只能等十日后天幕自动消失。
皇帝显然也知道此事,因为他和太子一样都拥有这种能力,当时还猜测此神通与大赵国脉相关,毕竟他们一个是大赵天子,一个是大赵储君。
现在太子想要开启天幕,显然是要看他这个老子的笑话。
皇帝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听闻民间传你心狠手辣、荒唐昏聩,昨日又打死一名太监,可有此事?”
太子不甚在意地盘了盘核桃:“父皇又不是第一次听说,索性儿臣也懒得辩解,不过处罚一个太监而已,死就死了,有何不妥?”
“砰!”皇帝将茶杯砸向他,太子额头瞬间出血。
“有何不妥?朕以仁义治国,作为储君,你却视人命如草芥,叫朕如何与天下人交代?!
你的太子之位若不想坐,有的是人坐。”
太子“呵”了一声:“父皇既然早就看好晋王,何不让他来坐?”
皇帝只有三子,如今只有晋王有争位能力。
一旁的齐妃暗暗窃喜,晋王是她所出,分明名声更好,又是长子;若非太子乃皇后所出,圣上怎会一意孤行地立他为太子?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于清浅和于小妹将头压得低低的,僵在两父子之间不知所措,身子似乎还被吓得轻微发抖。
众人也十分惶恐。这种事是她们能听的吗?
皇后不再作壁上观了,圆场道:“好了好了,你们父子整日不对付,何时能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太子这孩子不是滥杀之人,其中必有什么隐情。”
皇帝再度幽怨地看她一眼:“皇后就知道护着太子。”
倒没再斥责太子,也不提什么换太子之事。刚才只是气话,毕竟皇后在他心中十分不同,若立太子,也必须皇后所出。
齐妃捂嘴:“姐姐这话说得不对,此事臣妾也有耳闻,听闻上奏殿下荒唐的折子一直不少呢,可不止这一次。”
皇帝淡淡瞥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齐妃脸色瞬间惨白:“是臣妾多嘴了,不该乱猜。”
再转头,皇帝见于清浅头顶天幕暂时消失,松了口气,怕她真把自己昨晚和齐妃的床第之事暴露在众人面前。
这神人为何整日对这些事感兴趣?
按理,他现在应该按计划把她收入后宫,以便时刻观察。但一上午的选秀下来,他现在万分纠结。
真的要把她留下来?
以后后宫还有安宁之日?
但为了大赵……
再看一眼样貌普通、耸肩发抖鹌鹑一样怯懦的神人,皇帝不太情愿地说:“于家娘子于清浅贤良淑德,便封……”
于清浅头顶开始闪烁绿光。
皇帝暗道不好,看向太子,只见太子满是得逞的笑容。
原来刚才趁几人交谈之际,太子朝于清浅扔了颗枣,迫使她与他对视十秒。
皇帝脸色快黑成了碳,气不打一处来,太子就这么想把他和齐妃的床弟之事曝光?
这儿子生来就是和他作对的吧!
齐妃咬了咬唇,手中帕子捏出汗来。皇后素来无波的眼里出现好奇。
眼看天幕快要成型,皇帝突然吩咐:“所有人退下。”
霎那间,宫女太监秀女娘娘们如释重负,脚步快速退下之际,背上已经湿了一层冷汗。
太子转了转核桃,坐直身子,笑容越来越大,眼里满是好奇。
所以父皇究竟如何没有精钢钻硬揽瓷器活儿了?
他很期待。
下一秒,巨大的屏幕凝聚成型,太子庞大的脸庞占满整个屏幕,红肿的眼睛和湿润的睫毛清晰可见。
【嗷嗷嗷!文宝昨晚这张委屈小哭包脸好可!
谁也想不到吧,我家文宝泪失禁体质,每天在外面跟冷血阎罗似的,一回家就偷偷躲在房间里哭哈哈哈哈!】
太子盘弄核桃的动作僵在原地。
皇帝脸色瞬间红润,眼神放光,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皇后双眼睁大。
所有人震惊地转头看向天幕。
一片死寂。
“……”
【哈,昨天就是这样,那太监是名细作,刺杀文宝,结果被文宝反杀。文宝腰上中了一刀,可不得掉上几滴泪?】
皇帝看向太子。原来真有隐情,那太监是细作,还刺杀他,刚刚为何不解释?
【瞧瞧你怎么当爹的?文宝这娃我看着长大,还真没无缘无故杀人的,外面大多是晋王给他泼的脏水哇。
人家以前有跟你好好解释你不听,看到几个折子就信成傻子了,一言不合就“教育人”,现在还来怪人家跟你作对?】
皇帝:“……”
他陷入沉思,或许自己真的该和太子好好沟通。
画面一转,却见她切换回太子的哭包脸,打算欣赏一番。
皇帝坐直了身子,兴致勃勃看起太子的另一面。
没想到,完全没想到!这个整日只会和自己作对的逆子、总是被朝臣弹劾残忍暴虐的储君、若非皇后所出他早就废立的太子!私底下竟是如此模样。
太子眼看不对,自己的体质自己知道,他乃一国储君,心性本十分强大,不至于为这种小事哭,然而身体十分特异,只要不舒服就会自动落泪,压根不是自己想哭。
昨日仅仅是受伤导致的体质发作。
他立马试图转移她脑子里的想法:“于清浅,哪个清浅?”
于清浅小声怯怯,仿佛被龙子之气震慑:“回殿下,清澈的清,深浅的浅。”
太子头一次听到如此质朴的回答:“……”
他继续尬聊:“清浅,清澈明净之意,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想必于大人希望你如水一样透彻纯洁。”[1]
【哇!这就是有文化和没文化的区别吗?我都不知道我名字还有这种解释。】
太子眼看天幕已经黑屏,昨晚那张哭包脸消失,终于放下心来。
他重新躺回背椅,身体放松,盘了盘核桃,正欲说些什么。
下一秒,天幕再次亮起,无数张太子流泪表情包犹如蝗虫过境扑面而来。
五岁被皇帝罚跪后回去偷哭;七岁摔了一跤哭;九岁和晋王打架打赢,结果回去对着淤青偷哭;十二岁第一次吃辣椒被辣哭……
【不愧是我家文宝,谁能拒绝一个又有文化又爱哭的大宝贝呢?麻麻从小看你哭到大的哈哈哈哈~~哭!狠狠地哭!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嘴一个,麻麻爱你!!!】
屏幕开始反复跳转,从太子的哭包脸跳到于清浅撅嘴亲,又反复跳回来。
太子脖子瞬间充血涨红,并迅速上升,很快蔓延至整个脑袋。
皇帝惊呆地看着无数个哭包太子,平日只知太子顽劣,总是与他作对,原来太子从小到大哭过这么多次。他大概真是疏于管教了,竟从未发现!
又看到大量哭包中闪过的几个“神人撅嘴要亲亲”片段。
“哈哈哈哈哈哈!……”皇帝笑得见牙不见眼,“善!于娘子贤良淑德,便聘为太子妃吧。”
原来这神人如此爱慕太子,他不必迎进后宫了哈哈哈!
“啪嗒。”太子核桃落地。
于清浅一脸懵逼地抬头。
“…………………………”
作者有话要说:[1]“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出自宋朝林逋的《山园小梅·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