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夫人?话本人物?
林氏听得稀奇。
两家的交情来源于老夫人,老夫人过身以后,关系才淡了一些。
不过对黄夫人,林氏不算陌生。她安静淡泊,守礼本分,无论在什么场合,如非必要,一向拿自己当隐形人。这会儿听着女儿的心声,林氏却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连刚刚那丝谨慎都忘了,有些惊讶地看向黄夫人。
谁知就那么巧,正好跟黄夫人目光对上。
林氏:“……”
林氏不免有些尴尬。
不过,她到底是当家夫人,面上没露出什么破绽,很快就对黄夫人柔柔一笑。
见状,原本十分低调,只是坐在一旁喝茶的黄夫人,领着女儿朝这边走了过来。
【啊啊啊!难道黄夫人发现我对她的崇拜了?居然跑来找我了!】
【咦?旁边这位就是黄夫人的女儿了吧,看着柔婉可人,不过可惜了……】
在苏糖的叹息声中,母女俩走了过来。
苟小姐规矩地给林氏行礼。
她生的文静秀美,举止进退有度,林氏本就十分喜爱。再听女儿心声里的叹息,清楚她怕是结局不好,便又多了几分心疼。
“好孩子,快别那么多礼,到婶娘身边来。”
林氏将苟小姐拉到身边坐下,细细问起她的年龄,还有平时的喜好。
苟小姐都一一答了。
她教养极好,声音泠泠如泉水击石,说起话来也十分有条理。林氏正要夸赞两句,就被女儿的惊叫声喊得一顿——
【十四岁!我记得话本里她是及笄礼前一日,往广福寺上头香的路上被山匪劫去的,就此殒命。】
【那不就说明,她只有一年可活了?】
林氏:!!!
林氏震惊不已。
夸赞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被她干巴巴的说了出来,林氏顿了一下,到底不忍心,忙问道:
“不知道雅美是哪一日的生辰?”
这话一出,就见黄夫人略带诧异的看向她。
林氏也知道这问话有些唐突了,不过她很快找好了理由,道:
“夫人会教孩子,把雅美养的知书达理,我一见就喜欢。若是不嫌弃的话,我倒是愿意在及笄那日,给雅美做女宾……”
闻言,黄夫人顿时面露惊喜。
林氏身份尊贵,由她做女宾,这是给女儿做脸呢。
“欢迎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嫌弃。”
黄夫人忙说,又将女儿的生辰报了一遍,脸上已没了刚刚的客套,而是多了几分真切的感激。
对此,林氏也不觉奇怪。
黄夫人生育能力不差,这些年生育了三子二女,可惜她命苦,三个儿子和小女儿都没站住,独独留了这么一根独苗。
将心比心,若她处在黄夫人的位置上,定也会如珠如宝待着。
而苏糖的叹息也印证了这一点——
【黄夫人绝对是我见过最疼女儿的,当然了,我娘除外!】
【苟小姐被掳走之后,生死不明,苟家却没有救她的意思,嫌弃她名声坏了。黄家人又不在京城,是黄夫人孤身带着忠仆赶去寨子,可惜还是晚了一步。等官兵找到的时候,那伙匪贼已经被黄夫人尽数杀光……当时消息一出,直接震惊朝野,黄夫人成了女中豪杰,可她本人却伤心欲绝,疯了一样烧了苟家的宗祠,把苟御史打的起不来床,还一纸休书把他给休了……】
林氏:!!!
林氏看了一眼举止文雅的黄夫人,震惊过后,不由肃然起敬。
黄家行伍出身,黄夫人会武并不意外,可世俗如此,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豁得出去的。就是林氏自己,真到了那个境地,也不一定能做到黄夫人这份上。
更何况——
【太后感念她一片慈母之心,便向皇帝求了情,允准了休书。黄夫人经历这一遭,却没有自怨自艾,而是开了育婴堂、女武馆……可惜我生的太晚……】
育婴堂,女武馆……
端看苟小姐的举止,黄夫人绝对没让她接触过这些。她的种种做法,定然是后悔了。
哎——
想着,母女俩同时在心里叹息一声。
只不过,苏糖是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叹息,林氏却是为上辈子的黄氏。
她看了一眼苏糖。
林氏原也没打算让女儿做什么大家闺秀,苟小姐的经历更让她下定决心,该让女儿学些防身的东西。
那黄氏就不失为一个好人选。
至于她会不会愿意——
一向怕麻烦的林氏,早就决意要跟黄夫人交好,也打定主意要管这事!到了那时候,不怕黄夫人不答应。
想着,林氏看向黄夫人的目光更加柔和,握住她的手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年四月十三,我定会来叨扰姐姐。”
说定这事,林氏又有心交好,两人的关系一下子便拉近了。
黄夫人母女也少了些拘束,笑吟吟逗起了苏糖。
可惜,不等她们多聊几句,吉时便到了。
收生姥姥乐呵呵地进来,在林氏床头摆上送子娘娘雕像。
祭拜过后,下人们抬来装有艾叶水的洗三盆,从苏糖的大舅母开始,今日到来的宾客们依次往盆中添上喜庆物件。
什么金镯子、长命锁……
这些贵妇人最不缺的就是钱财,也十分乐意给侯府小姐做脸,添的物件一件比一件珍贵,喜的收生姥姥笑的见牙不见眼。
哎哟!
这趟接生值,太值了!
盆里这些物件,一会儿可全都是她的,今日收获属实不小,真是托了姑娘的福气。
因着这个,添盆唱词的时候,收生姥姥的声音拉的格外的长,添足了喜庆的氛围。
不过,作为今天的主角,苏糖却不大高兴。
咦~
这水也太凉了!这搓澡手法也太狠了!
宝宝不开心了!╭(╯^╰)╮!
这趟洗三宴,办的又顺利又有排场,在场的人无不满意。
唯有陈氏,在侯府的时候还笑意盈盈,等一上了马车,那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
安氏母女俩坐在后一辆马车上,陈氏也没打算在这时候搭理安氏,不过只要一想到今日的事,她就一肚子的气。
亏的是在林氏面前!
亏的让人盯紧了!
不然,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马车前后的下人们窥着主母的脸色,也不敢多说什么。车夫更是牟足了力气,以比平常快一倍的速度赶回了宋府。
一回到主院,陈氏便差人给表姐递话,说了自己的安排。
甚至都没将人请过来,显然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对于这个安排,安氏自然是不依的。
她也清楚是侯府的事惹恼了表妹,可那又算得了什么?况且不也没出什么事,至于这么无情的对待她吗?
隐隐的,安氏对表妹有了怨言,言语间还憎恨上了林氏。
可把安插人打探的陈氏气了个够呛。
她也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心道自己白活了这么大的岁数,竟然忘了升米恩斗米仇的教训!若是没有林氏的劝告,真把安氏这么留在宋府,长此以往,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来,一点也不奇怪。
尤其是第二天晚上,盯着她的人来汇报,说要不是被下人拦着,安氏就要私下去找宋侍郎求情了……
陈氏再也没有半点犹豫,三天收拾屋子的期限也不给了,直接让人收拾了母女俩的行李,差嬷嬷将她们送到了她位于甜水巷的一处嫁妆宅子里。
马车里。
顾昌玲满脸不忿的看着安氏,跺脚道:“娘,难道就这么算了?”
她想到宋玉茗布置雅致的房间,想到她满满几大盒的钗环簪子,还有根本穿不完的衣裳……手心都要掐出血来。
还说什么会照顾她们母女,都是骗人的。
把她们打发到外面住,当她们是乞丐吗?
“娘能有什么办法。”
安氏沉声说了一句,看似认命,可也不过是避讳着外面的婆子听到罢了。
实际上,她心里比谁都气。
可谁让陈氏抓住了她的七寸——她可是说了,若是不愿意,便在府中休息半月,乘船去找陈父,也就是安氏的舅舅,那才是更名正言顺照顾她们母女的人。
她舅舅虽是一地知州,可地方哪有京城繁华。安氏婚后过惯了苦日子,可不想再回到那样的境地去,看出陈氏不是吓唬她,也只能忍了。
她就不信了。
没了陈氏,偌大的京城,她会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正这么想着,甜水巷到了。
马车驶出大道,慢慢拐进巷子里,可走了没几步,却猛然一晃,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安氏还没做出反应,顾昌玲便一反在府中的乖巧,气哼哼地掀起帘子,毫不客气地训斥车夫道:
“狗奴才,撞坏了本小姐,你够几个脑袋赔?”
见此,安氏也没有制止的意思。
陈嬷嬷却几步上前,沉声道:“顾小姐小点声吧,前面碰上了贵人的马车,还是莫冲撞的好。”
闻言,一直作壁上观的安氏总算有了动静。
她挑开帘子,伸长脖子往外望。就见一辆高大许多的马车正停在他们前面,下仆将巷子堵了个严严实实,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从马车上缓步下来,被几个丫鬟迎了进去。
安氏虽不认得马车等级,却也知道,那是宋府的马车比不了的。
正怔忪间,男人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
安氏一弯唇,微微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林氏:拿出我的死亡笔记,这个记下来,那个也要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