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吃糖

“然后呢?”

唐幼鱼听着男人的声音,心里一万只蓝翎飞过。心说沈阳曦真是手眼通天了不成?怎么她这边一干坏事儿,他那边立马就能闻着味儿过来捉包?

“咳咳——”她假意咳嗽两句,“接下来的故事我还没编好……”

掂量着自己现在的实力,又小声讨好道:“不如、不如让一道天雷劈死那个禽兽不如的负心女?”

唐幼鱼正冷汗淋漓,没想到身后之人竟是低嘲出声,无忧剑柄正牢牢抵着她的心脏,一如四百年前。唐幼鱼一动不敢动。

“吾来告诉你,之后发生了什么。”沈阳曦俯下身,在她耳边缓缓开口,“然后,吾将她扶起,亲手将无忧剑一寸寸刺入她胸口——”

他声音沙哑,抵在唐幼鱼后背的力道也慢慢变重。唐幼鱼一瞬间手脚僵硬,胸口细细密密地疼。

好像回到了四百年前,好像又一次被无忧剑刺穿。

她双眸泛起酸意,慢慢扭动脖子向沈阳曦那边看去,只见男人鼻梁英挺,眉间拧起一道深深的沟壑,正沉沉看着她。

两人离得极近,近到鼻尖蹭着鼻尖,近到唐幼鱼可以看清沈阳曦所有的表情。

是她从没见过的,甚至从未想过会出现在这个人身上的神情。

痛苦、隐忍、疯魔,仿若饥饿许久的困兽,终于找到了可以吞之入腹的食粮。

是与一切清风朗月,通透淡然无关的神态,陌生得让她心里发慌……

“哐当”唐幼鱼手里的惊堂木掉在地上。

“我错了!”她心中滞涩,脑子却转得极快。从小到大,她惹祸不少,求饶也向来都是第一名。

她十分果决地抱住沈阳曦胳膊,痛哭流涕:“这次真错了!”

心里却一万句:特娘的四百年不见,沈阳曦居然长歪了?!

声泪俱下,期期艾艾。

上官齐立刻站出来,躬身:“师尊,是徒弟的错,我早该制止的。”

“对对。”上官鑫也上前,“兄长你该看好嫂嫂的。”

这声嫂嫂,咬得十分刻意。

“……”

场面一时寂静,沈阳曦缓缓扭头,看向上官兄弟,抬眸,低嗤一声。然后,身后桌子轰得碎了……

“既知错处,那便自行回去领罚吧。”他这样对上官齐说。

“起来。”继而,他看向依旧挂在自己胳膊上的唐幼鱼,“或者吾亲自将你送回唐府。”

“呵呵,”唐幼鱼硬生生从嘴里挤出几个字,“不敢劳烦仙长——”

总感觉这厮好像更生气了。

又觉真是时过境迁,可怜自己修为跟不上,做什么都要老老实实夹着尾巴。

想当年沈阳曦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时候——

“走了。”

唐幼鱼正伤怀着,脑袋便被上官齐拿剑柄一敲。

蓝翎啾啾飞到空中,唐幼鱼回神,才发现原本闹哄哄的人群已经散了,只能看见木色门框外一截扬起的玄纹广袖。

几人重回闹市,身后多了个沈阳曦。三人走路姿势都扭曲了,总感觉身后像是被豺狼盯着。

“师兄弟们都不敢在师尊面前提姑姑的事。”上官鑫有些歉然,悄悄对唐幼鱼传音道:“这次是我不好。你不知内情,我也没告知于你。”

唐幼鱼缩缩脖子,心说多大仇多大恨啊。

那一世死前不都让沈阳曦杀妻证道了吗?他还念念不忘想将自己挫骨扬灰?

于是问道:“仙尊真的那么讨厌上官小姐?”

上官鑫煞有介事地点头,郑重吐出两个字:“死敌!”

这句话没用传音,说完之后他作贼似地向后看了看,又悄悄说:

“还好姑姑得罪的是上清仙尊,要是换个人肯定能把整个上官家都掀了。毕竟绿帽之仇不共戴天……”

唐幼鱼被绿帽这个词创得心慌,一时眼神复杂地看向上官鑫。

后者不知所觉,继续道:“还好仙尊清风朗月、是非分明,没有因此记恨上官家。”

说完又有些讪讪,总觉这样议论自家长辈不好。于是闭嘴,再也不说了。

街上行人匆匆,似是比前些日子又多了许多。沈阳曦吩咐三人边走边用神识探查可疑之人。

修士五感皆敏,眼耳口鼻所感范围有限,但神识外放可观八方,是其余五感所不能及的。

也不知道沈阳曦这是在惩罚,还是借故锻炼他们。

第一次穿越唐幼鱼术法未通时,万剑宗老头便先教会了她如何利用神识。然后她又去教同门的师弟师妹还有沈阳曦。

但神识外放极容易产生疲惫感,初次修炼最易头昏脑胀,两眼发懵。

果然不出片刻,上官兄弟两人的步幅便开始不稳,七拐八弯地像喝醉了似的。

唐幼鱼抿唇,拍拍储物袋,从一个小方盒子里取出一颗绿色糖果。

是筀草制成的糖。

筀草是修真界最低阶的灵草,其内几乎不含任何灵力,但味道却跟薄荷相近。修士瞧不上,凡人却喜将它制成糖果,吃了极其提神醒脑。

第一世的时候日子过得苦哈哈,唐幼鱼买不起醒神丹,只能拿这个给神识透支的师弟师妹们提神。

好在他们也喜欢,整日笑嘻嘻地缠着自己讨糖吃,只有沈阳曦不同,他从来不会主动讨要什么。

唐幼鱼沿着河边分糖时,有时会忘记沈阳曦,他也不说什么;有时想起来了便直接往他嘴里塞一颗,他便老老实实吃下。

那时候多乖。

唐幼鱼脚步无意识地放缓,真不知道她跟沈阳曦两人为什么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又或许她应该是知道的,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就是要做个恶人,是要让人交出真心,再狠狠践踏的恶人。

阿弥陀佛——

唐幼鱼给自己打了个佛号,真希望沈阳曦渡了情劫之后能明白她的用心良苦,不求在沈阳曦手下苟活,只求能给她留个全尸。

因为不知道被挫骨扬灰之后还能不能囫囵穿回去。

“喏。”将筀草糖交给上官鑫,“吃掉就不头晕了”。

后者态度怀疑,还颇有点嫌弃:“绿油油的,能吃吗?”

唐幼鱼一个按头塞,然后递给上官齐一粒。

上官大公子倒是含笑接过了,对她的话丝毫没有怀疑。

只是唐幼鱼后背突然有些恶寒,总感觉忘记点什么。回头,便见站在原地向这边看的沈阳曦。

一如既往地,他站在那里,旁人总会下意识地与他隔开一段距离——

泾渭分明。

明明不是生人勿近的棺材脸,也不是浑身散发着杀气的邪魔外道,但总是有人会本能地绕开他。

可能人总是下意识排斥太过纯粹的东西吧。

就像一千年前一群小萝卜头排成一排站在河边锻炼神识,只有沈阳曦跟队尾的人隔了老远。

小小少年扎着马步,膝盖有些发抖,看着就像要一头载河里似的。

就那样也还是咬着牙硬撑呢。

旁人都休息了,他也不知道累。

“仙尊也吃。”唐幼鱼意识到的时候,人已经跑过去了。她举起手,递到沈阳曦的唇边,鹅黄色的纱袖因为动作下垂,露出一截雪白皓腕。

初春的风带了几分凉意,沈阳曦看着眼前那抹鹅黄,突然想起今早探进他窗外的第一抹迎春。

一如既往的,一如既往的明媚灼人。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

恭喜上官鑫第二次用嫂嫂这俩字创到沈阳曦,小鑫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感谢每一个留言的气氛组小可爱们,呜呜呜没有你们我可怎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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