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珩脸色冷沉,眼底是压不住的戾气,比江玥最初见到他的那晚还要恐怖。江玥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头,看到那枚黑针,心里顿时揪紧。
好险,如果不是姬珩拉住她,那她此刻已然变成了一具尸体。
她再一次切身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危险程度。一个没有武功的普通人卷入危险难测的江湖之中,只怕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
这更坚定了她要抱好姬珩大腿的想法。虽然各方势力都在明里暗里针对姬珩这个主角,但也不可否认,待在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给大佬做跟班确实不容易,但跟随时丢掉性命相比,也就算不上什么了。
“这是什么?”江玥压着嗓子,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再一次引来杀机。
姬珩从怀里摸出一块帕子,捏住黑针的尾部把它拔/出来,面色凝重道:“上面有剧毒。”
江玥也想凑近看看。姬珩见她凑过来,用帕子把黑针包起来,捏在手中,空出来的另一只手牵住她:“上车。”
此时守在最外围的护卫全部都被那些黑针解决了,随着护卫们一个个倒下,终于有人发现不对:“有刺客,快保护少爷。”
江玥和姬珩顺利上了马车。黑色毒针的攻击只有这一波,或许是距离限制,只能射中最外围的护卫。他们这辆马车靠外,因此江玥才会差点被射中。
上车之后,江玥把剑横在面前,权当是个心理安慰。她其实想过把剑交给姬珩,但想起姬珩筋脉被废怕是无法用剑,她还是别在这个时候刺激人家了。
孙府跟来的护卫全都围在了孙少爷的马车四周,其他运送贺礼的马车则彻底被放弃了。江玥他们这辆车便是其中一个,那些马车上的下人和车夫都朝孙少爷的马车聚集,毕竟那里护卫众多,怎么看都安全一些。
江玥抱着自己的全部家当,手里颤巍巍拿着剑,贴近姬珩寻求一丝安稳。见她如此,姬珩忍不住弯了弯唇,嘴上却问:“你不去吗?”
忽然被问到,江玥神情迷茫:“嗯?去哪?”
姬珩看了一眼前方被护卫围得密不透风的马车。
江玥连连摇头:“我觉得待在兄长身边更安全一些。”
姬珩意外地挑眉,阴霾的心情有些好转,他展开手臂将江玥拢在身侧,眸光幽幽转冷,语气却难得一见的温柔:“那就待在我身边。”
江玥感受到肩头的重量,心里忽然没那么慌了。
眼下气氛如同弓在弦上,令人神经紧绷,却没想到在这时马车前门竟然又钻进一个人来。
江玥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头,手中的剑差点没拿稳,幸亏那人及时出声:“二位别动手,是我。”
原来那人竟然是先前去吩咐伙夫做饭的柳管家。他一身狼狈,不知道在地上滚了几圈。
“好悬,幸亏我命大,从地上一圈一圈滚到这里,不然就像那些伙夫一样死了。”
还真是滚过来的?
江玥问他:“柳管家怎么不去孙少爷的车上避一避?”
柳管家直摇头,怕江玥和姬珩不想带着他,连忙说道:“这些杀手是冲着孙少爷来的,离他越近越危险。等会儿若是两边交手,咱们趁着混乱赶着马车逃走,放心,我会赶车!”
江玥觉得这胖胖的管家还挺精明的,何况人家还帮他们出城,自然不好把他赶下车。她看向姬珩,见他淡淡颔首,便对柳管家说:“这样好,那咱们就相互照应。”
就在这时,两侧的密林之中响起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林中快速的跑动,紧随而后的是一阵整齐的抽刀声。
藏身在密林里的杀手终于与孙府的护卫相碰,两边一交手就是生死厮杀,江玥听到那种刀捅到肉里的声音,只觉得头皮发麻。
幸而这时有人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尽力屏蔽掉那些声音,紧紧握着手中的剑。
孙府的那些护卫自然不是这些江湖杀手的对手,厮杀声很快就停下来。江玥他们想要趁乱逃跑的计划也被打乱了。
孙少爷被人从马车里拽下来,一脚踹翻在地,黑衣杀手按着他跪在杀手首领面前。
江玥从车门的缝隙里看见,杀手首领手里拿着一张画像在孙少爷面前展开:“你爹已经死了,他说没见过画像上这个人,但有人看见这个人进了孙府,你见过吗?”
孙少爷早已吓破了胆,顾不上悲伤。他仔细看着眼前的画像,那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年轻男子,很眼熟,他定是见过的。
在哪见过呢?在哪……他一个激灵,忽然想起来:“见过,我见过,就在我家门口。昨日,昨日早上,是柳管家带着他和一个漂亮的小娘子回来。”
他几乎是哀嚎着说:“我知道的都说了,你们放了我。别杀我,我有钱,很多很多钱。”
杀手首领不管他吓疯了的状态,继续逼问:“柳管家在哪?”
孙少爷尖叫着说:“我哪知道,他跟我一起来的,可能是死了,也可能跑了。”
他是真的没注意柳管家在哪。
杀手首领收起画像,命人在周围搜寻,孙少爷用哀求的语气说道:“我没得罪过你们,能不能放我一条生路?”
“你本来就要死。是你爹欠了千杀阁的债,到了地下去问问他,可曾后悔?”杀手首领阴沉的声音打碎了孙少爷最后的希望。
死亡面前,他使出全身的力气挣扎,但杀手首领手起刀落,眨眼间就斩下他的头。
听着人头滚落在地上的响声,江玥浑身僵硬,她意识到更大的危机来了。
千杀阁可能已经发现皇宫里哭音老叟和张才的尸体,抽丝剥茧想一想,便能得知姬珩易容成了张才的样子。
他们前两日在城中的行迹并不隐秘,很可能是有人看到他们进了孙府。听杀手首领话中的意思,孙太傅得罪了千杀阁,才招来杀身之祸。千杀阁可能是临时发现姬珩可能曾经躲藏在孙府,才会有刚才那番逼问。
“附近没有人逃走的痕迹,检查所有的马车和地上的尸体。”杀手首领命令道。
马车里发出咚的一声,江玥心里一惊,还以为是自己弄掉了东西发出来的声响。结果一看,却是柳管家吓软了腿,跪在马车上。
这一声引起了杀手首领的注意,他马上让杀手围住马车。
柳管家面色惨白,江玥也没比他好多少,若不是有姬珩撑着……
她抬眸看向姬珩,那张脸上无波无澜,丝毫不见慌乱。他幽深的眸中涌动着莫测的冷意,看着那些杀手靠近,他衣袖翻转手里多了一样东西。
江玥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他大手一按,小脸完全贴在他的胸口。她听到姬珩声音低沉的命令:“捂耳朵。”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跟随姬珩的指令行动,双手捂住耳朵。
在她捂住耳朵的瞬间,姬珩拿起手里的东西,放在唇边,回忆着那晚冷宫里出现的旋律,轻轻吹奏一支曲子。
起先他还不是那么熟练,吹了一段之后,渐渐变得游刃有余。
柳管家一开始还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这种紧要关头吹笛子,但很快他就意识模糊,顾不上想这些了。
马车外的杀手跟他的反应一样,听到这段曲子,他们便陷入了沉眠。再然后便像是堕入了一场冗长的噩梦,没有尽头也没有出口。
杀手首领在沉睡之前,忽然响起了这曲子的来历,他挣扎着用最后一丝清明开口:“七情笛,你怎么会……”
可惜明白的那一刻,他便永坠噩梦。
外面完全安静下来,姬珩收起笛子,拍了拍一直乖乖躲在他怀里的人。
江玥茫然地抬起头,看见他嘴角隐隐的笑意,似乎在告诉她,一切麻烦都解决了。
什么情况?她看到跪在那里睡着的柳管家,又看到马车外那些傻站着闭上眼睛的杀手,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此时她后知后觉,终于发现了姬珩手里多出的那支笛子。
“这个笛子?”她忽然想起,哭音老叟的尸体是姬珩亲自处理的,也就是说他的七情笛落在了姬珩手里。
她还记得系统小圆说过,哭音老叟的七情笛能催生人心底的恐惧,所以马车外那些杀手和柳管家都被七情笛控制了,可是姬珩是怎么做到的呢?
像是猜到了她的疑惑,姬珩缓缓开口:“幼时曾学过一些音律,粗浅伎俩,不值一提。”
江玥此时脑中忽然想起一个词:凡尔赛。那是她曾经在其他世界学过的,如今拿来形容姬珩,真是正正好。
她还能说什么,只能再把那句快要说烂了的话拿出来:“兄长可真厉害!”
以前她说这句话,姬珩皆是不予理睬,然而今天他却轻轻地嗯了一声,看起来心情不错。
不过……
江玥终于想起车上还有一个柳管家。她有些发愁道:“柳管家这个样子,咱们怎么离开?”
姬珩蹙了蹙眉,有些事情他这二十年来确实从未做过,譬如赶车。
江玥看他一脸为难又别扭的样子,只能憋笑:“兄长放心,我会赶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