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客人们是有点子叛逆在身上的。
方才王子安介绍演示半天，他们也没有下定决心。
现在他就这么‘随意’用着，他们反而争着抢着要买。
“给我来一个契书袋。”
“我也要一个！”
“要契书袋和笔筒。”
“伙计这个笔筒给我包起来。”
“......”
不一会儿，契书袋和笔筒就人手一份。
姜将今天准备的存货去了大半。
笔记本和炭笔橡皮就不用说了，开店上客即是售空。
炭笔更是全部售罄，书肆已经没有存货了。
“店家，底部这‘历时书肆出品’是何意？”客人发现商品上的小字，好奇发问。
“这是本店的标志，有此标志说明是本店所制，质量保证。”姜将解释，“各位顾客放心，本标志皆书于隐蔽处，正常使用不影响美观。”
“不知为何其他书肆会出现同名、但质量差的商品。就如同昨日，有位客人被赠一本质量不过关的笔记本，以为本店所制。”
“竟收到这种笔记本，不仅那位客官气愤，想来赠送的友人也觉得很是丢人。”
她在话中暗暗告诉客人，不管是送礼还是收礼，买其他店里质量差的盗版很丢脸，要买就来这里买正品。
“为了避免这样的误会，本店特此标志。商品日后若发生非人为损坏的质量问题，也可凭此标记上门退换。”
姜将一番话意有所指，昨日的事件已传得沸沸扬扬，客人们也知道她话里有话。
我又不是包子，任你作践一声不吭！
她继续说道：“当然，基于前些天的经验，本店过几日也会做些新的标记。”
“省得别的什么人，一不小心，把我们书肆的标记也做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正是！”
“哈哈哈哈哈......”
姜将说得阴阳怪气，客人们也乐得看热闹，也纷纷接话笑了起来。
而且，身为顾客，凭什么我花这么多钱买好的，你卖个次品来恶心我？
虽然我的质量确实更好，但你不能打着同一个旗号！
王子安听着她对文轩书肆的这一番言语反击，觉得好些好笑。
店家小娘子，到底还是太良善了。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半个时辰很快过去。
客人：“半个时辰到了，我出去取回墨袋。”
他自告奋勇，三两步走到门口，伸手抓起墨袋。
“哟！”他咻的一下缩回手，“墨袋此时很是烫手。”
姜将：“客官小心，我来。”
她用袖子包住手指，捏起袋口，“暴晒多时，定是烫极了。”
把墨袋放到桌面，又叠了几层袖子后，姜将拧开瓶盖，“客官们看好了。”
她微微倾斜袋身，墨汁自袋口缓缓流出，木碗中墨汁的水平面也随之上升。
围观客人们屏息以待，连一直笃信的王子安也紧张了起来。
4毫米、3毫米、2毫米、1毫米。
距标记线只有一毫米时，袋口不再有墨水流出。
姜将：！
客人们盯着标记，一时没有反应，隐约感觉心头有种说不出的失望。
怎会如此？！
姜将悚然一惊，后背瞬间渗出热汗。
依照材质，墨水短时间内就算汽化，也漏不出来啊，总量怎么会少！
“这......”一位客人出声，打破满堂寂静。
呆愣的姜将被这突然的声音吓到，抓着墨袋的手微微一抖。
王子安：“够了！袋内残留的墨汁流出来了！”
姜将这一抖，把袋内残留的墨汁抖了出来，墨汁落入碗中，水平面升高，与标记线齐平。
原来，瓶口与袋身连接处有一小块凹痕，截留了少量墨汁，导致第一次没能将全部墨汁倒出。
姜将把哽着的一口气缓缓吐出，极快掩饰住自己的异样。
“还有一点要注意。”她若无其事的开口提醒，“墨汁用尽时，可以多悬一会儿，待残留于内壁的墨汁流下，再轻抖出，免得浪费。”
她说完，书肆内方才仿佛凝固的空气再次流动。
“店家这提醒还真是令人印象深刻，我真真是记住了。”
“哈哈哈，我还以为墨袋存不住。”
“......”
姜将老神在在，微笑着并不接话。
客人们都以为她真是在用这种方式做提醒。
除了格外留心的王子安。
他看得出来姜将那会儿真的吓到了。此时看她完全稳住，不露破绽，才放下心来。
同时，他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又觉得有些好笑。
姜将平时无比神通、事事尽在掌握，又日日一身简易男装、不曾敷粉描眉，让他不禁怀疑，她是否是背后之人推出来的傀儡。
现在他突然觉得，落入凡尘后，这位机敏聪慧的店家，也有几分可爱。
试验完美成功，顾客们自然也就打消了疑虑，纷纷购买。
他们一人一只，满满当当离开历时书肆。
付完钱正要离开的客人：“店家，我瞧着新品明日可要多准备些，生意怕是会很红火啊！”
姜将满面生花，语气轻快：“好嘞！那就承客官吉言了！”
“您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客人：“一定，过几日店家挂牌重新开张，我一定上门瞧瞧新物件！”
历时书肆过几天会挂牌重新开张的消息，传播范围已逐渐变广。
姜将：“新品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
“简简单单一场戏，竟如此有效。”王子安感叹道。
他看着完全清空的桌案，语气感慨。
姜将拿出笔记本，核对流水，“当然啦，要顾客掏钱，他们难免会有抵触心理。”
“针对他们的心理，用些小方法消除疑虑、展示商品是很有用的。”
王子安点头，眼中满是赞赏。
虽不知‘心理’为何意，上下联系语境也能理解。
“店家，我要同你告假。”他又说道，“两日后杜兄出任蜀州，亲朋好友于灞桥相送，我当日可能会来得晚些。”
“无事。”姜将爽快答应，“你慢慢来，不用赶着回来。”
顺利的话，到时候可能都完成任务了，书店也暂时关门装修。
王子安：“那就先谢过店家了。”
‘跟我客气啥！’姜将斜了他一眼，摆摆手，“原来杜公子要去的是四...蜀州啊！任什么职务？”
王子安：“少府......”
王子安隐约觉得，好像从签了契书开始，他就对姜将越发信任，不但对她不经意间透露的破绽选择无视，而也不对她设防。
伴着夕阳，俩人边收拾边唠起家常。
斜对面旗亭署楼闪过几个黑影，黑影腰间不小心露出刀身，将阳光正好反射到书肆内的墙上。
姜将他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墙壁上，映出一块突兀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