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试的出题人和评卷人都是平州府的知府,但陈清澹对这位新任知府并不了解,对出题风格更是一无所知。不过大多数学子都和他一样懵懂,因为今年是新知府上任以来第一次出考题。
对此茶楼里议论纷纷,考生们都在传着小道消息,有关新知府的传闻。更有甚者,直接卖起了新知府的文章诗集,当然这诗集真假是难以分辨的。
陈清澹只翻了一眼,便看出那诗集的粗糙,绝对不会是知府所写,言辞之粗鄙,甚至连他都不如。
吴宽却不信邪,抱着那本诗集研究,整个人的状态都紧张到了极致,像一张被拉满了的弓。同上次参加县试一模一样,甚至紧张程度更加严重。
陈清澹劝阻不得,只好任由吴宽去读那本诗集,就当给他个心理安慰了,没准还能让他好好发挥。
说来也不怪吴宽会如此紧张,来平州府参加府试的学子至少也有几百人,但每一年的通过人数却越来越少,上一次府试甚至只有四十余人通过。传闻和前任知府贪污受贿有关,只有行贿的人才能够通过,这其中的作弊手段就不能为外人所知了。
今年是新知府主持府试的首次,没有人知道他最终会通过多少人,也没有人知道他会出什么样的题。大家都两眼一抹黑。面对未知的东西,人总是会更加害怕,甚至有人担心新知府也会行那受贿之事,当然这话是没人敢说出来的。
陈清澹也担心,但他很快就放平心态,多想无益,还是准备好考试才是正经事。
府试开考的那一日,姜竹言送来了上等笔墨,预祝陈清澹旗开得胜,并且一定要取得一个好名次,才不折辱他姜竹言的名声。他们之间也算是半个师徒了。陈清澹自然应下,同时身上的压力也增加了。
韩山和陈田也早早地就给陈清澹准备好吃食,让他进入考场以后中午能不饿肚子。
该准备的东西都有人给备好了,陈清澹收拾收拾自己,就拎着考篮,随吴宽一同去考场。
府试同县试的步骤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陈清澹过着熟悉的流程,一迈进考场的大门,反而轻松了许多。他领过试卷,终于看到了上面的试题。可还没等他看个大概,突然听到旁边号房的书生哀嚎一声,显然这试题的难度不是一般大。
陈清澹心中沉了沉,他翻到后面的文章题目,上面只写了一句话。众所周知,越简单的题目,反而答起来越难,字越少事越大。
陈清澹一时之间也不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思考了半晌,目光落在对面号房的书生身上。那人面色苍白,握着笔的手哆哆嗦嗦,显然也被这题目给难住了。
像这位书生紧张到这种地步的人并不在少数,尤其是看到如此难的题目,让他们更加没办法冷静思考。甚至很多人因此就灰心丧气,想要扔下笔冲出考场,但没有人敢真的这么去做。
吴宽也是其中一员,他用袖子一把一把地抹着头上的汗,心里暗暗叫苦,不免想到陈清澹,不知道清澹这一次是不是也会被考题难倒?
陈清澹收回目光,闭目思索许久,突然他睁开眼睛,拿起笔沾了点墨汁就在草稿上写出了一行行的字。他终于明白这道题是什么意思了!
这题目表面上只是书中的两句话节选出来拼接在一起的,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但只要深思一二,不要看它表面的意思,那就能猜到。它主要目的问得就是秋粮税收,换做一般的书生根本想不到,因为他们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对秋粮这方面了解很少。
但陈清澹是不一样的,他虽然也没有下过农田,可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会和当地的底层百姓攀谈一二,对基本的民生算不上了如指掌,也能说通晓一二了。
既然已经掌握了题目,陈清澹也不再犹豫,在草稿上迅速写下文章的大致概括,然后就开始誉写文章。
周围的考生听到陈清澹这边的动静,再一看他落笔的速度,并没有觉得他天资聪慧,反而认为他是根本没看懂题目,在那里乱写一气。说不出他们这是心里酸的,还是真那么看不起陈清澹。
不过也并非所有考生都如此,坐在陈清澹斜对角的考生见过他,很快就认出了陈清澹的身份。他心中不免感慨,不愧是陈先生,这么难的题目如此轻松地就破解了。
陈清澹没有闲心去顾及其他人的感受,考试的时间有限,他得抓紧时间写文章。天色将暗的时候,终于来人把卷子给收上去了。陈清澹也刚好收笔。
他心中对此番的考试已经有了几分把握,但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喜悦,像其他书生一样,沉着脸出了大门。这个时候很多人都没有考好,如果陈清澹表现得太喜悦,反而会引来小人嫉妒。
陈田见陈清澹这幅表情出来,心也跟着凉了半截,没有人比他们知道陈清澹平日里有多刻苦,这次失败了,不知会有多大的打击。可考试失败最难过的也是陈大哥,他强露出笑容,不让自己的担心漏出来,“陈大哥,考都考完了,回去休息吧。”
韩山一见陈田的样子,就知道陈田误会了什么,想当初他们在县试的时候也误会陈清澹没考上,结果人家考了个案首。这次他也没提醒陈田,任由陈田自己猜想,总不能他自己一个人被陈大哥给忽悠了。
陈清澹看了一眼韩山,对他点了点头,语气平静道:“回去吧。”
不远处认出陈清澹的书生们小声交谈,“难道陈先生也没写出那篇文章吗?”
“不会吧?陈先生都落榜了,那咱们岂不是更完蛋?”
另一个书生说道:“马有失蹄,没准陈先生这次是意外没有发挥好。”
这时一个吊梢眼的书生路过,他没有考好,本就心情不大好,一听到这几个书生的对话,嗤笑一声,“什么陈先生?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乡下人,不知道天高地厚敢自称先生。”
众人久久不能言语,半晌后才有人开口道:“你连陈清澹都不认识?”
吊梢眼的书生皱眉道:“我当然认识陈老先生。你们在说什么?”
一个身材矮小的书生不紧不慢道,“陈清澹先生今年才十七岁,尚未及冠,刚刚来参加府试。”
“......不可能。”
“你爱信不信。”
考卷被收走后,经过整理被传送到知府的手上。新知府名叫郑免,原本是在京城里做官,见过的天才也不少,出题和阅卷自然也十分严格,甚至可以说是苛刻。
他翻着试卷做点评,眉头却越皱越紧,翻了二十多张,没有一张卷子能入眼的。这些文章不是写得太悬浮,就是直接写跑题了,根本就没办法通过。
难道平州府的书生学识如此差吗?
郑免喝了口茶,揉揉太阳穴,把心里的火气压下去,才继续阅卷,只是这一次的阅卷速度越来越快,根本不愿意去细读。
就在他耐心告罄之前,突然有一张卷子映入眼帘,还没有细读里面的内容,郑免就被韵律整齐的文章给吸引了,这是何人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