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三年

陈清澹前世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并没有老师指点他,一味地闷头苦读,最终侥幸通过了童试,名次上也很靠后。

如今虽是重头再来,有了很多经验,但同样的问题依旧面临,那就是没有老师指点。陈清澹原本计划考个中等名次,等进入府学或县学以后,看看能不能找到个老师。

他根本没想过王夫子还会继续教他,陈清澹一时之间竟忘记回答王夫子的话,当初原主在学堂里偷盗同窗,王夫子失望至极把他赶出了学堂,如今怎么会突然改变心意呢?

王夫子的目光落在陈清澹的身上,不复往日的凌厉,“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过能改善莫大焉。”说着,他把手边的画册往陈清澹面前送了送。若不是看到这小子真的改过向善,又有如此才华,他绝对不会再重新教导陈清澹。

陈清澹心念微动,看来王夫子也是怜惜他的才华,只要他再示弱一些,就能让王夫子在指点的时候更加用心。他收敛起各种想法,脸上依旧保持着谦和,“多谢夫子教诲。”

王夫子谆谆教诲道:“你在绘画上很有天赋,往后的路不要走歪了。在童试中最难的一部分就是做文章,其他默写四书五经的部分,我相信你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从明日开始,每日未时可带着文章来此处批改。”

此刻的王夫子身上没有多少记忆中的苛刻严肃,宛如一个自家的老人在身边恳切叮嘱。他并不像赵掌柜那些人对他待价而沽,哪怕他曾经犯错,只要迷途知返,王夫子都肯继续引导他向善。

陈清澹百般算计都堵在胸口,让他有些窒息,他对这样一个老人家也要如此算计吗?

王夫子见陈清澹低着头没有说话,抬手将他扶起来,让他坐在椅子上。看来这孩子真是改变了许多,他想起陈清澹如今孤身一人,犹豫半晌道:“你若生活上有何困难,可以对我说一说。”

陈清澹回过神,面上带着恭敬的笑容,“多谢夫子。”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陈清澹才起身离开。

他走出了王夫子的府邸,仰头望向天空,此刻阴云密布挡住了阳光。

陈清澹的指甲在虎口掐出了一道血痕,既然决定走上那条仕途,又何必虚伪的维持那摇摇欲坠的底线?只要他不去伤害王夫子这类人,为达目的便是算计了又何妨?

他已经走到了这里,搭上了杨知这条线,就绝无回头的可能!

陈清澹回家后天色已经暗下来。他点燃了油灯,对着灯静坐半晌,拾起画笔,摊开画纸,随意挥墨,用了三天三夜的时间,一副高山流水图跃然纸上。

画成后,陈清澹将高山流水图送到书铺。

书铺老板打开画纸后更加惊讶不已,这幅画的画技远比花鸟集画册更加醇熟,这幅原作拿出去拍卖想必也会有很高的价钱,只是用来印刷就有些麻烦了。

陈清澹道:“老板,这次来我只卖这一幅画,不做印刷。”

书铺老板小心把画纸放在桌子上,依依不舍地摸着画纸道:“卖给咱们这种小地方就亏了。”

陈清澹笑道:“只要老板找到销路,酬劳我们二八分账。”

这画的价值哪怕只有二成利润,也能赚不少,书铺老板没有不同意的道理,他趁此机会提出继续与陈清澹合作画册的事情。

陈清澹却摇头拒绝了,他要打造的是大师的人设,随随便便就能给别人画画的还能叫大师了吗?物以稀为贵,此后他一年也不会卖几幅画了,烂大街的画哪能价值千金?

书铺老板而后也明白了这个道理,他心中颇为可惜,但能与陈清澹继续合作就好。他赶紧找人将高山流水图重新装裱起来,等着拿到平州城去寄卖。

很快高山流水图就在平州城扬起轩然大波,这幅画几经流转在多人手中,最后被一个举人买到收藏起来。为此,这位举人还特意办了一场赏画宴。慕名而来的文人雅客有不少,甚至江南府学还来人参加赏画宴。

一个年轻人在画前端详半晌,瞥了一眼四周的人,小心退出人群,“周先生。”

周孟然正站在池塘边,看着水里的鲤鱼抢食,“看到他的画了?”

年轻人有几分不甘心,却也不得不承认陈清澹的才华。

周孟然大笑道:“我未来的徒弟,不可能是一个庸庸碌碌之辈。”这位周老先生,正是那日陈清澹在太平镇施粥时遇到的老者,当日他便下定决心要收陈清澹做徒弟,就等着陈清澹考入江南府学。

年轻人憋了半晌道:“可我看他这画中带着几分压抑,想必心胸不太宽广。”

周孟然摇头道:“或许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希望他能度过心里这道坎。罢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早些走免得被人认出我来。”

“是,先生。”

周孟然走到门口,回头望向被众人拥簇的那副高山流水图,“三年后,江南府学再见。”

而另一边,陈清澹辞去了账房的活计,每日只是闷在家里钻研学问,按时按点的拿着文章去见王夫子。

在王夫子的指点下,他的文章进步突飞猛进。一点就透的脑子,让王夫子不知道惊叹了多少回,或许未来得个案首也说不准。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三年便已过去。永安镇比三年前还要繁华许多,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过路商客络绎不绝。

雷声乍起,一场春雨倏忽而至,街上的路人纷纷跑到屋檐下避雨。

雨中一个身长玉立的白衣书生疾步前行,他抬起一只手用袖子盖住怀中的宣纸,终于在大雨落下前走进了聚客楼。待他放下手,微湿的碎发贴在额边,掩去了一半长眉,如此狼狈的样子,却还是难掩其风华。

看得旁边的小姑娘一阵脸红。

坐在二楼雅间的吴宽正往下看,感叹道:“当真是如玉君子。清澹,我在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