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里听见了打斗声,其他客人吓得纷纷往外跑,整个酒楼乱成了一团。
陈清澹趁此机会,拉着杨知随着人流一起逃走,哪曾想那伙贼人居然不管不顾,哪怕是无辜的百姓也不肯放过,只要挡住了他们的路,一律挥刀。
陈清澹只好避开百姓,回身抄起一条凳子砸过去。
一个蒙面人道:“小子,不要多管闲事。”
杨知心头一紧,牢牢地抓住陈清澹的衣袖,生怕对方真的把自己扔下来,“陈小兄弟,这伙贼人不会放过你我的。”
陈清澹的脑子里转着无数的想法,他若此时逃走还是有一些自保之力的,但如果扔下杨知一个人,不提他这些日子的辛苦筹谋都将白费,便是杨知死后这平州的受灾百姓可就难熬了。
不如就拼一拼,只要拖到援兵到来,这伙贼人就没有办法了。
陈清澹又举起一条长凳,“你们到底是何人派来的?刺杀朝廷命官可是要诛九族的。”
“不用和他废话,这小子是在拖延时间!”
几个蒙面人举着长刀再次砍过来。
陈清澹以长凳作刀,左右翻转挡住来人。
其中一个蒙面人举着长刀突然不再上前,他见陈清澹这套招式着实眼熟,忽然他双目微睁,“小子,你和高将......”
他话音未落,一支飞镖穿透窗户纸,直接将蒙面人钉死。
随后一个高大的男人从窗外翻进来,二话不说揪着几个蒙面人就开打,他手上的双刀挥舞得宛如流星锤,乱影纷飞根本看不清招数,没过多久几个蒙面人就纷纷倒在了刀下。
杨知这才松了口气,双腿发软地往后一靠,直接坐在了椅子上。真是好险,就差一点他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半晌后,杨知缓过神来,颤抖着拱手道:“多谢这位义士相救。”
那男人头上带着面纱,看不清什么容貌。他没有说话,直接接下后背的包袱,抬手扔给陈清澹。
陈清澹下意识地挥起长凳,嘭地一声把包袱给抽飞了,包袱里的几本书册砸在了地上的尸体身上。
“......”那男人震惊地看着陈清澹,似乎想象不到陈清澹会反应这么快。
陈清澹觉得那男人的眉眼有些眼熟,还未思索出个缘由,那男人就翻身跳出了茶楼。但他越看那人的背影越觉得眼熟,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走过去把掉在地上的书册捡起来。
陈清澹只瞥了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几本账本,而且牵涉很广。他很快收回目光,把账本摞起来,重新包回包袱里,立刻交给杨知,“杨大人。”
杨知此刻看什么也不信任,手刚刚抬起就放下了,“你先拿着吧,咱们先回驿馆。”
“是。”
杨知紧紧跟在陈清澹旁边,关切地问道:“你身上的伤可有大碍?”
伤已经受了,自然不能白受,该让杨知愧疚的时候就得让他愧疚,有了愧疚才有人情。陈清澹面色苍白,虚弱地回道:“多谢大人关心。”
杨知见状心里愈发不好受,若不是这孩子今天舍身相救,恐怕他也撑不到那位义士到来了,回头他得好好犒赏一番。其实杨知想直接想办法给陈清澹整个小官当,但考虑到陈清澹还在孝期,只能作罢。
杨知半搀扶着陈清澹回驿馆,一路上路过的行人纷纷避让。
拐角处,那蒙面的男人目送陈清澹二人离开,才摘下面纱,露出了高老三的脸。
“怎么样?杨知拿到账本了吗?”赵掌柜在旁边问道。
高老三点头,“若是我晚去一步,杨大人和我陈老弟就玩完了。”
赵掌柜惊讶道:“陈清澹?他怎么和杨知混到一起去了?”
高老三也是满脸纳闷,“谁知道呢。”
二人面面相觑,半晌后赵掌柜感叹道:“陈清澹还真是令人‘惊喜’啊,这样的人才若不能被主子收入麾下,那就只能......”他抬起右手比了一个落刀的手势。
高老三满脸厌恶道:“什么毛病,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到时候咱们好好劝劝他就行了。”
陈清澹回到驿馆后,被陈田和韩山团团围住。陈田立刻跑去医馆找大夫,另一边杨知也派人送来上好的伤药,只不过杨知现在也是焦头烂额脱不开身,只能先让陈清澹安心养伤。
杨知先是跟当地衙门报了案,忙了一天,才空出时间来看包袱里的东西。打开包袱后,他第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他多日来苦苦搜寻无果的平州知府贪污受贿的账本。
他双手颤抖把账本捧出来,半晌后缓缓翻开,搜集账本的人很匆忙,里面的账目在抄写的时候十分混乱,看起来并不算容易,所以想要这本账本的真假还有待考量。
但让杨知去找人重新整理账本,他却犹豫起来了。经历过一次刺杀,他也不相信自己身边的人到底有多少可用的了,毕竟他那天外出,如果不是有人通风报信,怎么可能被那群杀手堵个正着?
杨知的手指轻轻捻着账本的页脚,脑子里出现一个人的身影,论算账的能力,他身边除了陈清澹还有谁呢?而且陈清澹这少年对他有救命之恩,算起来也是最值得信赖的人。
半晌后,杨知将账本放入一个盒子中,带着随从一起去看望陈清澹。
陈清澹尚未长大的身体陷入棉被中,看上去就好似家里还没长大的孩子,让杨知想要说出口的话停留在嘴边,他真的要把这个无辜的少年牵扯进来吗?要知道这个贪污案涉及的幕后之人可是当朝首辅。
陈清澹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被杨知连忙按住。他的目光在杨知带来的盒子上扫了一圈,心里揣摩着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莫非是那些账本?也只有那些账本才值得杨知如此慎重。
可杨知带着账本来找他是做什么呢?陈清澹几乎不用多想,下一刻就给自己找了个答案,那些账本的账目有待核实,而自己作为杨知目前最信赖的人,又懂算学......陈清澹藏在被子里的手抓住了被角,他真的要参合进来吗?
这已经与他最初的目的背道而驰了。他找上杨知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在未来的仕途上有个保障,能走得更顺一些吗?如今为了账本而得罪朝中其他势力,真的值得吗?
杨知屏退四周的人,望着陈清澹的憔悴的脸,最后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在家国面前,个人感情只能先放到一边了。他无可奈何道:“你可知那日年捡回来的册子是什么?”
陈清澹眨着眼睛,佯装不知:“草民不敢多看。”
杨知把盒子放在床边,“清澹,不妨打开看看。”
陈清澹没有伸手,笑道:“此等机密,不是我一介白衣应该看得。”
杨知不是傻子,听出了陈清澹的拒绝之意,他倒没什么不悦的地方,只觉得陈清澹果真是个聪明的孩子,越看越喜欢。可如今身负要职,杨知也不得不挑明了说:“这盒子里装得是平州知府贪污受贿的罪证,需要你核对一番。”
陈清澹被噎住了,他睁着大眼睛与杨知对视,万万没想到杨知说话居然这么直接,让他想打太极都没法打。
杨知宽慰道:“此事我不会对第二个人提起,包括圣上。”
陈清澹还能说什么呢?都走上杨知这条船了,只能摸黑走到底。
杨知放心地把盒子交给陈清澹,让他在几天内整理完账本就可以,“清澹,这次的恩情,我杨某人记下了。”
陈清澹低头道:“愧不敢当。”
杨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修养。”
陈田和韩山发现陈清澹现在比没受伤之前更忙了,经常看书看到半夜,问他看得什么也不肯说,反而把他们都支开做事。
韩山不善言辞却心思敏锐,察觉到现在的情况不对劲,拉着陈田不再打扰陈清澹。
陈田担心陈清澹的身体,不愿意离开,最后还是陈清澹让他上街去逛逛,看看给陈大娘带回去什么特产。
走在大街上,陈田气鼓鼓地迈着大步子,“你们就欺负我不认识字。”
韩山一言不发,扯着他的领子进了书铺,最近陈清澹没时间教他读书,他就时不时地来书铺自己看一看,虽然认识的字不多,但也能看个热闹。
老板见韩山进来,笑脸迎上去,“今天书铺里新到一批画册,卖得非常好。二位要不要看一看?”
听到画册两个字,陈田的眼睛就亮了,他最喜欢的就是画上的小人,“取来看看。”
老板轻手轻脚拿出一本精美的画册,“这可是画者问世的第一本画册,不过依我的目光来看,这位画者迟早是要名扬天下的,现在收藏一本他的画册日后定然能升值。”
陈田心中不屑,吹牛吧,他到要看看这人是骡子是马。翻开画册后,里面都是花鸟,陈田并不喜欢,却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不好看,转手递给韩山。
韩山刚翻开第一页就心头一震,他在书铺里也看到过其他人的画作,但明显能看出这本画册的画者更厉害,画出来的也更加漂亮。
他正翻看见,几个书生结伴进来要买这本花鸟集画册,过了一会儿又有两个小丫鬟嘻嘻哈哈地进来买画册,其受欢迎的程度可见一斑。
韩山对画者佩服不已,小心翼翼地翻开最后一页,看向画者的名字——陈清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