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唸柚坐起,靠在床头看网友的评论,如果说网友对于她的评论就像是小溪湍急偶尔遇到积石荡起水花,那么关于盛策的评论就是大江汹涌磅礴,网友对他的爱和恨都过于浓烈。路唸柚无法想象如果这些评论是针对自己的,她会是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
想起今天早上盛策过来找自己,误以为她拍了他打人的照片甚至想要查她的手机,那他会不会也误以为这些照片是从她手里面流出去的?
想到这种可能性,路唸柚升起些不安的情绪,两个人虽然曾经吵过架分了手,但是她不想让盛策认为她是一个会落井下石的人。
路唸柚想发信息告诉盛策,强调她真的没有照过相,消息更不是从她这里流出去的。但是两个人那么多年互相不联系,这样的举动又像是夹杂着关心,而她并不想表露出关心。
并不是因为分手了当初所有的情分就一点儿都不见了,只是如果先表露出关心,好像是自己在认错一样,而她从不觉得分手是自己的错。
许多被搁置已久的情绪忽然被调动起来,像是安静的潭水由内而外的缓慢翻用,路唸柚很快又记起,分手的时候,她已经把他的联系方式删了。
这样倒不用纠结要不要给他发信息了,路唸柚放下手机睡觉,如果他再怀疑她照过相,就让他去查礼堂的监控录像,她从来没有过拍照的动作,也能够自证清白。
只是,也会有担心的想法,不知道这件事情会给盛策带去多大的影响。
第二天早上,
盛古集团办公楼的第五十五层正在召开第三事业部本周晨会,办公室内的气氛有些紧张,秘书在调试完投影设备后就立即退了出去,顺带着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今年的业绩整体来说还是不错的”,田胜明是第三事业部的负责人,他推了推眼镜说:“今年我们的业绩超额完成,并且和几家三甲医院都达成了长期合作,当然这也要多亏了盛策的加入,给我们的业绩做了不少贡献。”
第三事业部负责的产品主要是大型机器,比如核磁共振等设备,而盛策是今年年初起加入第三事业部。说到底盛策是盛家的独子,公司最后是要落到他的手里进行经营的,所以在做年终汇报的时候,凡是盛策参与的哪怕一点的业务,田经理也会拿出来在会上说一说。
这倒也不是想要巴结,而是董事们高管们也在关注着盛策的一举一动。
“另外值得高兴的是今年芯片自主研发的成功,我们也不再需要从国外购买芯片,自从自建工厂生产后,每块芯片降低了百分之二十左右的成本,这要感谢产品研发部门的各位同事辛苦努力。”
“田总在会上拿出来说的倒都是好消息啊”,胡然邹没等他汇报完成就忍不住打断,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快。胡然邹和没什么背景工作是一步步靠努力爬上来的田经理不同,盛古的董事之一是胡然邹的亲表哥,所以他想来没顾忌惯了,说话也是心直口快。胡然邹:“芯片自研是好事儿,可是田总别忘了,我们也为了它自建工厂雇了专业的专家团队进来,你刚刚说芯片每块成本降价降低百分之二十,不知道我们投进去的十几个亿以及现在还在持续支出人工费有没有分摊进去一起算啊。”
胡然邹的这番话主要是对田胜明还有盛策说的,因为当初在芯片自主研发以及自建工厂的决策会上,是他们说服了其他高管,投了最重要的两票。
其实当初决定自建厂的时候,盛策提议过他想要负责,但他也就刚提了一句冒个头就被盛古集团的董事长,也就是他亲爸盛量给否了,没别的原因,他爸直接在大会上说,盛策还不成气候,说白了,就是不信他。
后来芯片厂的经营权被胡然邹要了去,然而这一年的时间下来,工厂亏损严重。
夏延坐在盛策身后的办公椅上,他手里拿着本和笔做会议记录,但那上面此时就写了四个字:【虎口夺食】
他知道,今天这个会上有盛策想要去夺的东西。
“哪有自建厂头两年不亏损的”,田经理碍着胡然邹的背景很少和他硬碰硬,打圆场道:“生意都是要慢慢做的。”
“这话是没错”,胡然邹:“可工厂的需求量不够,我们公司所需要的芯片量半个月就完成了,可我却要给工人们付一整个月的钱,这钱怎么赚,只能越赚越亏!要我看,关了芯片厂算了,现在把厂子用去生产其他设备,说不定还能够把钱赚回来。”
“你怎么看?”,董事长盛量坐在长桌的最端,把问题抛给盛策:“当初是你提议自建工厂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现在出现了亏损,这是策略错误,你有着不可逃脱的责任。
盛策:“我们公司的需求量不够养活一个厂,就去外面找客户。”
“你说的轻巧”,盛量道。
这对父子在会议桌上经常吵起来,这群高管们也不知道他们是只在会议桌上吵,还是回到家了也这么吵。但他们能看出来盛量一定是个严厉的父亲:“我们的自研芯片刚刚推出不久,现在市场份额连百分之一都不到,比起国外那些老芯片品牌,其他公司凭什么相信你,还是说,你想亏本卖去争份额。”
“做生意就是为了赚钱”,盛策:“亏本卖,我还不如直接捐点钱去做慈善。”
盛策回的话也不中听,反正从这话里是听不出哪个音节能和孝顺沾边。
目前会议开到这儿,田经理已经不想说话了,这父子俩炮火味儿直往上蹿,他只想别沾着火星。
盛策态度坚持:“我还是当初那句话,自研芯片不仅能够降低芯片成本,还能够进一步打响品牌国内外知名度。”
盛量:“这话说的好听,压力却全都放在了胡总的身上。”
“别别”,胡然邹赶紧摆手说:“当初也只是说我暂代工厂负责,如今也到了年末了,新年新气象,也该是给工厂找个正式负责人接管了。”
胡然邹可没那么傻,盛策的几句话立马把自研芯片拔上了一个新高度,好像谁拿到它就像是拿到块香饽饽一样。他自己经营了一年知道这饽饽缺斤少两的早就发霉了,还想卖出去给人吃,谁爱吃谁吃,千万别放他手里。
盛量心里早清楚这瓷器活不是胡然邹能继续揽下去的,才顺势的提了他一句给他提出主动卸任的机会。胡然邹这个人要是咬到了什么好东西,哪怕撕扯坏了也绝不松口,由此可见,这芯片厂现在确实不好干。
盛量问会议室的众人:“各位谁觉得自己有能力能把芯片市厂做起来?”
“谁有什么想法就说,需要什么支持也都可以开口。”
会议室内陷入浆糊一般的沉默,其实这氛围和老师上课提问了个难题差不了多少,别看这群人都西装革履的,拿出去都是事业有成的高管,碰到了自己担不起来的任务时,也都是低个头眼神儿左飘右飘就是不瞅该瞅的地儿,毕竟位置越高的人越谨慎,没人想把自己兜儿里的几百万年薪和晋升的路子拿到桌面上去赌。
夏延坐在盛策的身后,默默的动笔又写了一个字:【扑】
沉默的实在太久,盛量只得说:“大家如果有合适的人选会后再来告诉我吧,若是公司外有合适人也可以推荐...”
“我来接手芯片厂”,盛策打断他爸的话,说:“但是我个要求,需要公司满足。”
盛量轩沉默几秒钟,才问他:“什么要求?”
盛策:“我需要把芯片厂的业务拆离出去独自运营成立第七事业部,我要拥有业务经营,人事任命等一切独立决策权。”
盛量再次沉默,继而转过头问各位高管:“大家觉得呢?”
安静的,没人接话。
盛量点名:“田经理,胡经理,你们怎么想?”
田经理是个聪明人,他早就看出了盛策有那个心思,只不过此前是盛量不肯松口而已。反正这个烂摊子他们第三事业部肯定是接不下来的,倒不如划分出去还能够让自己的账面上更好看,田胜明推了一下眼镜,扮的像是认真思考了样说:“我觉得倒是可以给小公子——盛策试一试。”
盛策刚来的时候,这些人都叫他小公子,但是盛量听得不顺耳,在会上发了火,硬是让他们改了口,直接叫盛策名字。
盛量:“胡经理呢?”
胡然邹现在巴不得能把辛偏财八抬大轿的送出去,他倒是爽快的:“我觉得行。”
夏延合上本子,会议结束。
回到盛策办公室时,夏延打了一杯水放到桌面,他问盛策:“老板,你既然想要管理权为什么不直接向董事长开口要?你们是亲父子,和他好好商量总是可以的。”
盛策刚进公司后就被排在了第三事业部,但是第三事业部的根基太厚动不了,他爸不支持他,他拿不到管理权。他就把心思打到了新事业部上,当初提议自建工厂的时候盛策就料到了,若是把工厂交给胡然邹打理肯定会成一个烂摊子,那人虽然有狼的野心,但没有狼的齿。现在没人敢接芯片厂,背后的原因很杂,有人担心它不盈利,有人怕万一将来盈利以胡然邹肯定想尽办法再咬回去,到时候反倒是撕破了肉疼。
但芯片厂既然是盛策当初提议的,怎么经营他心里早就有了谱,至于胡然邹,他没瞧得上眼过。
夏延一直跟着盛策,亲眼见过来,他知道今天的会只是用来收网,他像是一头聪明的狼,画局,再扑。
整个过程,有人反应过来了,有人没有,还有人需要时间反应。
盛策站在窗前能看见楼下因为那条已经爆了的热搜而挤满的记者和车辆,楼下所有的喧嚣被拦在了高空的玻璃窗外,周遭安静的,他说:“我不喜欢要,我喜欢抢。”
对待事业是,对待感情,可能也是。
路唸柚回来了,在外面待了那么久她终于回来了。回来之前没有通知他,回来之后也没有告诉他。
行,这笔账,他记着。
反正他们之间那么多账,不差这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