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怜设计引凶手出来的事情伏昇知道。
“主人,你明知是圈套,为何非要去?”绿箩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如此不惜命。
“就是因为知道,才要去。”伏昇拿起配剑,这把不是他的本命剑霜微,而是把普通的灵剑。
莫怜的计划只有他和几位合欢宗长老知道,若今日凶手不出现,莫怜不会怀疑到几位合欢宗长老身上,不代表不会怀疑他。
伏昇自愿落入圈套,被困在合欢宗几位长老的包围之中。
两方对峙,打了起来。
灵光闪烁,地面隐隐震动。以天为被,地为席的乞丐睡在角落里,听到声音,抹了把口水骂骂咧咧醒来,寻着声音过去刚要骂,便看见好像是仙门的人当街打了起来,而且打得十分激烈,唯恐殃及自身,乞丐碗都来不及拿,落荒狂奔。
似暴风席卷而过,街面一片狼藉。
这场厮杀持续了很久,双方都讨不到什么好处,最后仗着人多势众,五位长老默契配合,一前一后同时出手,联手拿下了黑衣人。
“说,你是谁?”
其余四名长老负责压制黑衣人,莫怜负责审问。
得不到回复,莫怜保持警惕走近,干脆伸手摘掉了黑衣人的面具。
黑衣人墨发黑瞳,细长眼,下巴短尖,身材高瘦,年龄看上去比她要大。
莫怜确认,自己从未见过他,继而问:“你三番五次坏我好事,你的目的是什么,是我?”
黑衣人不说话,盯着莫怜笑。他的笑容意味深长,难以言喻,从他的眼中,似乎能看到几分情素,似乎能看到怨恨,又似乎什么都看不清。
“不说?”莫怜绕着黑衣人走了半圈:“看你的样子应当是仙门弟子,你不说,便把你绑去游街示众,就看到时候,有没有仙门肯来认领你。“
莫怜的恐吓没有用,黑衣人依旧盯着莫怜笑。
阮鸢隐隐察觉有些出不对劲,莫怜扯去黑衣人面具,黑衣人没有惊慌挣扎,摘下面具的那一刻,他那张脸更是看不出半点压痕。
戴着面具偷袭,到现在少说一个多时辰,可能吗?
她凝神观察,半响瞳孔陡然放大,喊道:“脸是假的,小心他还有帮手!”
晚了一步。
突然从袖子里出来藤蔓成功偷袭,黑衣人弹开牵制,一把将莫怜拉至怀里,当成人质。
他的动作太快,以至于几位长老还在“脸是假的”这句话里面反应的时候,他便已经得手,挟持了莫怜。
“这才是你真正的实力,你刚刚一直在装。”
打斗过程中,黑衣人的身法看不出属于哪门哪派,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他隐藏了自己的身手。
阮鸢冷静谈判:“你放开阿九,我们可以放你离开。”
黑衣人圈住莫怜脖子,唇瓣贴近莫怜耳边低声道:“阿九,让他们退后,我不会伤害你。”
莫怜让阮鸢他们退后,她给阮鸢使了眼神,手上暗暗捻了张符纸。
长老们不得不退到一边,让出出口给黑衣人。
黑衣人挟持莫怜,慢慢后退,和合欢宗的长老拉开了些距离。
莫怜手心偷偷汇聚紫色灵力,眼看时机已到,阮鸢与其他长老一道发起攻击,与此同时,莫怜掰开黑衣人挟持的手,一道符拍下,黑衣人用手抵挡,在上面留下了一个火红的印记。
黑衣人捂着手,蹙了下眉,然后念动法诀,一剑划破地面,激起万千碎石。碎石遮挡莫怜等人的视线,一转眼,黑衣人不见了身影。
“他受了伤,追!”莫怜挥去眼前尘埃,追了上去。
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合欢宗弟子,绿箩癫得快吐了,她的声音很虚,忍不住提议:“主人,要不我们寻个人的幻境躲进去吧。”
幻化假脸远远比制造幻境消耗得修为要多很多,绿箩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命都快没了。
伏昇没有理会她,而是利用遮挡,脱掉外面的衣服,淡然走了出去。
“师兄,那边有没有发现?”合欢宗弟子看见他,全然没有起疑心。
伏昇摇头:“去别处看看。”
轻而易举,伏昇加入了搜寻的队列,随后与莫怜汇合。
“师父,你没事吧?”伏昇跑向莫怜。
莫怜的脸一看就不是没事的样子,那人多次坏她好事,让她落败吃了瘪,竟然还能让他受着伤给逃了!
她艳丽的面容饱含愠怒,领着弟子们找了一晚上,一无所获。
思别峰气压低沉,空气冷凝。
莫怜眉毛下压,嘴唇紧紧抿成一根直线,不用说话,便能叫人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压力和窒息感。
这是生气了。
她这师妹很少生气,但一旦真的生起气来,他们几个都不敢随意招惹,还是小徒弟跑得快,一回来就说要给他们上茶,跑去了厨房。司空铃雨寄希望于阮鸢,她轻轻戳了下阮鸢,挤眉弄眼:“大师姐,你说句话啊。”
阮鸢坐到莫怜身边:“凶手有了防备,以后要抓他,恐怕难上加难。”
有了阮鸢打头阵,司空铃雨加入安慰道:“我们谁都没想到他身上还带着一个帮手,这小子出阴招,不怪我们抓不到,阿九你别急,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肯定能抓住他。”
“我和二师兄曾经探望黎相雾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身边有妖为伍,是我仗着人多,以为人跑不了,轻敌了。”莫怜不甘,因为自己的疏忽,让快要得手的凶手给跑了。
“是幻妖,”阮鸢眸光锋利如刀,“能够幻化出假象,并把妖气收敛得如此干净的,我能想到的只有幻妖。”
“会不会是我们在万剑山遇见的那只幻妖?”莫怜想起,“她曾跟踪过我和黎相雾。”
“十有八九。”
阮鸢道:“她耗费那么多修为帮那黑衣人,身上的伤肯定不轻,我会派人继续找。凶手的手臂上面有阿九留下的印记,你们也都留意一下,看看谁的手臂上有伤。”
“师姐是怀疑凶手可能就在我们附近?”司空铃雨问道。
“不排除这个可能,”阮鸢道,“能够如此轻易就躲过我们的搜铺,很有可能他就潜伏在合欢宗弟子中间,以防万一,我会一个一个,全部查验一遍。”
伏昇端茶上来,给几位长老分了茶,唯独莫怜那杯换了石蜜水。
“小徒弟你又偏心!”司空铃雨跟个小孩似的,非得把她那杯也换成石蜜水。伏昇给她换,她垂眸瞥见伏昇的手在抖,靠近道:“咦?小徒弟,你的脸色怎得如此憔悴?”
此话一出,所有人看向伏昇。从设伏到凶手逃脱,所有人都忙得焦头烂额,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少年,包括莫怜。
莫怜捏住伏昇下巴,使他转过来面对自己,皱眉道:“怎么回事?”
“徒儿……”伏昇闪烁其词,“徒儿就是……就是做菜的时候不小心受了点伤。”
“伤到了哪儿?”阮鸢开口问他,声音不带一丝情绪。
伏昇垂下头,伸出手:“对不起师父,徒儿不是有意要瞒着你……”
阮鸢拉开伏昇的衣袖,伏昇小臂红了一大片,上面冒有水泡还结了痂。
“这么巧?”阮鸢打量眼前这个少年,“刚好就伤到了手。”
“大师伯在说什么?”伏昇无辜眨眨眼,茫然看向莫怜。
莫怜查看伏昇伤口,脸看上去比之前还要黑。她蹬了伏昇一眼,大有一种秋后算帐的意思,转而对阮鸢解释:“师姐,不是昇儿,他几斤几两我最清楚,更何况他天天待在思别峰不出,哪有这个能耐去与妖为伍。”
“凶手善于伪装,他在与我们交手的时候,就没用使出自己真正的修为。”阮鸢审视的目光没在伏昇身上挪开。
莫怜坚持为自己徒弟辩护:“师姐不信我所说,难道不信玄天石?玄天石测出昇儿是个普通的五灵根且灵根受损,昇儿如今不过十六,师姐当真认为他能一人敌得过我们五人?”
“对啊师姐,小徒弟傻嘛就把自己的伤口主动露出来,”司空铃雨指向伏昇的伤口,“如果凶手真的是小徒弟,小徒弟为了掩盖印记故意把手烫伤,那他的伤应该是新的,可是师姐你看,小徒弟的伤口已经结了痂,回来的路上小徒弟一路跟着我们,他唯一能动手的机会就是去厨房那会儿,就那么一会儿功夫,师姐觉得伤口会愈合的那么快嘛?”
司空铃雨问道:“小徒弟,你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今日辰时。”伏昇不敢看莫怜的眼睛。
辰时莫怜还在,她怎么不知道。
看来这小崽子又瞒了她。
莫怜憋着气道:“今日的计划昇儿知道,他若真的是凶手,凶手今晚便不会出现。”
“好了,”阮鸢收回审视的目光,“你们你一句我一句,还真怕我把他给吃了,我说过,宗内的弟子每一个都要接受调查,即是烫伤,便去避春峰找人来看看。”
伤口的事太过巧和,阮鸢没有完全排除对伏昇的怀疑,却苦于找不到指向伏昇的证据,只能作罢。
待回到住处,她吩咐自己的大徒弟:“平日多加留意伏昇的动静,若有任何异常,全都要告诉我。”
“是。”阮鸢大徒弟应道。
人烟散去,思别峰回归只有莫怜与伏昇二人的状态 。
“师父,我错了,你别生我气。”伏昇抠着手,站得老实乖巧。
莫怜看着他的脸就来气,怎么可能不生气:“伤了,为何不说?”
伏昇长睫颤动,弱弱道:“徒儿知道师父要去捉拿凶手,不想让师父分心。”
“那为何不留在思别峰养伤,跟着出来瞎跑什么。”莫怜真觉得自己对这个徒弟用尽了耐心,装出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像是谁欺负他一样。
她看不下去了,没等伏昇回答,起身回房:“去避春峰上药,回来面壁思过。”
没走两步,莫怜被一股力量扯住,回过头,伏昇牵住她的衣袂,看向她的眼神湿漉漉又真诚:“徒儿担心师父。”
莫怜一愣。
“在这世上,徒儿只有师父,徒儿不想让师父出事,更不会伤害师父,师父你别生气了 。”
伏昇坚定的语气,让莫怜想起那人在耳边说过的话:
“阿九,你让她们退后,我不会伤害你。”
这种莫名相似的感觉一晃而过,莫怜拍去伏昇的手,没了脾气:“行了,去上药,要是留下疤,你就别叫我师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