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
慕槿立在守辰阵前,对比凶悍高大的龙首,她娇弱无加,如同风吹来就会散落的花。
她正费力地搬着灵物。
一颗跳动的水灵珠代表“亥水”,一根玄木代表“寅木”。这两种灵物都与辰龙形成互助、包容之象。
她在解阵,按照宛陵霄的吩咐。
宛陵霄:“水于西,木于东。再把灵花放于中央。”
他们正在用和克阵法解阵,即通过放置与辰龙属性相和的灵物,让其散去戾气和防备。
同时,他们亦用拥有“食伤”之生气的鲜花,克“七杀”。[1]
【这样真的能行吗?我摆好就可以?】慕槿气喘吁吁,轻声问,【怎么看上去那么简单呢?】
119:【本来就不难。针对宛陵霄的这种阵,是阴阵,来势汹汹,杀气十足,但一击不中,放到明面上,再破就不难。】
果然,慕槿一阵摆弄,不久后,就搞定了。
这个过程中,宛陵霄坐在一旁,也在看她。
只见她雪白的额头渗出汗,但眉眼却满是坚定。他抿唇。
在慕槿抬起纤弱的身子时,却见那七颗龙首陡然消融,银白的金属液体滑向另一方,她只听前方的石壁传来一阵钻孔声,一道金光朝他们袭来,似乎有什么打开,又有什么出来了。
“少君……”慕槿似乎又被骇住了,忙退到了宛陵霄身侧,只见宛陵霄身上的妖化肉眼可见地消失了。
他和她四目以对,眸中代表妖化的紫正退散;
他张开五指,长爪消失,阴冷的“黑雾”弥散,越聚越浓,正是“杀寸阴”出现了。
“少君,您这是,”慕槿睁大眼睛,似乎反应了一番,才声露惊喜,“您这是恢复了?”
只见到娇娇弱弱的少女虽雪裙沾污,脸上却露出动人笑意,整个人灵动、活跃,如春日的小太阳,温暖、耀眼,引入注目。
她难抑喜悦,又扑向他。
似依人的小鸟。
宛陵霄轻轻侧身,却躲开了。
慕槿亦停住,咬唇看他:“少君……”
她的手紧紧绞在一起。
宛陵霄躲开她的目光,紫眸闪烁:“该走了。”
那正是守辰阵的石壁之后,方才的钻孔声,已然暗示后方别有天地。
若未推错,前方便是宛陵霄想寻找的四神鞘所在。
他想了想,脚下的黑雾凝成狼尾,卷住了慕槿。
……
然而……
一个时辰后。
“啊呀!”
慕槿再度跌在了地上,一如她跌在八门锁金阵时的狼狈,“少君,可以让我歇息么。”
她声音带哭腔,“这一路颠簸,我好难受,好想吐。”
“……”宛陵霄回头看她,眼冷又沉,“我只需要你抱稳闲邪。”
慕槿紧咬牙关,似乎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拉住他的衣摆:“但这雾又阴又冷,闲邪也割人,我不舒服。”
少女此番动作如同撒娇的猫,宛陵霄暗吸一口气,只冷冷盯向她。
“……”
现下,他已彻底恢复力量,依靠献长生,他的伤口快速愈合,全身再次被黑雾覆上。
而为了赶路,他的部分黑雾化出了两人高的狼尾,卷住了慕槿,并同时把戴在鞘中的“闲邪”送在她面前,让她抓稳保持平衡。
——这方便“毫无修为”的慕槿跟着宛陵霄快速移动。
慕槿亦抿唇。
是的,宛陵霄现在几乎等于半个狼车。
但他大概是独行惯了,动作并不怜香惜玉,一路颠簸,慕槿觉得,如果不是她本身有一品的修为,她能直接把肺给颠出来。
她甚至怀疑这是试探她。
直到宛陵霄问:
“之前也是这般,你从未提过这般感受。今日是在做什么?”
慕槿:“……”
过去他的确这么带过她,但那时几乎是要么直接把她绑起来拎走,要么把她裹起来逼问,动作更为粗暴,态度也更为不善,她并不认为之前是合适的抱怨时机。
“……过去你都在强迫我。我怎么敢说。”慕槿说着,眼睛瞬间又红了,还盈了泪,“是的,今日我可以抓着闲邪,是舒适了点。但我真的想说,这影子真的又湿又冷,还腻人,我真的不喜欢。”
“……”
宛陵霄淡淡看着她。只见少女鼻尖红了。
他暗吸了口气,但见那远处形势,缓缓道:“那你想怎么样?让我把你留在这里,你一个人等死?或我们一起慢慢走,换个法子等死?”
慕槿今日却似乎异常胆大,顶回了他:“快走、慢走也没有区别。我们都走了几圈了。不如坐会儿。”
是的,他们迷路了。
在刚刚进来,他们就进入一片黑雾弥漫的森林,除了葱茏果树、低矮灌木和盘错土径,竟什么都找不到。
——这大概是迷瘴。
而宛陵霄拖着她走了数圈,做了记号,却发现记号一直在扭动,竟让人毫无头绪。
慕槿心里虽有了点数,但她保持着无知的人设,询问了119怎么破这秘境。
119却答:【这里有些门道,还在检测。说实话……褚竞翡本人来了都不一定能立刻看破。】
慕槿:【……怎么说?】
【此处虽是忠于褚竞翡的灵物所生,但这灵物本身拥有千年灵智,独立生慧,因此衍生出的秘境也自有无穷奥妙。并非世人能一眼勘破。】
慕槿:【哦。】
119沉寂了会儿,似乎真的在认真检测,又出现了。
【奇怪。我检测到,这道路在变化。你注意这点。】
……
一炷香后。
宛陵霄手拿闲邪,在地上写字。
只见他长剑起伏,地上陡现六个“市”字。
竟是“市”的六种写法,包括行草、正楷、古篆等。
“我之前就察觉不对,这里在变化,但道路似乎有迹可循。”
宛陵霄冷冷道,“后来发现,这里土径变化,都'市'的不同写法。”
百年修行,并为修“击壤”,宛陵霄对环境极为敏锐,亦拥有强大的记忆。
“很巧。我用拏丝,也抽出一个‘市’字。”宛陵霄抬手,只见他掌心亦出现一个画符,正也写着铁画银钩的“市”。
他问:“看到这‘市’,你可有想到什么话?”
他自然在问慕槿。
然而,慕槿怔怔看着地上的“市”,似乎在走神,没有立刻回答。
“……”宛陵霄蹙眉,“慕槿?”
慕槿这才如梦初醒般回头。
似乎因为奔波已久,她脸色些许发白,柔弱道:“对不起少君,我觉得,这里……好生诡异。刚刚走神了。”
宛陵霄紧盯慕槿,只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慕槿:“为什么问我?”
宛陵霄:“想听听你的想法。”
慕槿:“……”
他从小便爱提问。她知道。试探已成为他的习惯。
她皱眉,似乎凝神想了会儿,道:“嗯……我想到的,是‘凡欲成者,必市其价’。”[注2]
少女声音清清浅浅,含着不确定。
而这句话,在整个大陆耳熟能详的一句话,却不知出处。
有人说,这是最早繁阴和繁阳两大人神构建契约时所说,也有人说,是黄金台褚家三万黑甲斩十万妖魔,引妖血入体时人皇所说。
而这句话的意思是:
——凡事皆有代价。
宛陵霄凝眉:“我和你想得一样。”
“此处秘境中的灵智,似乎想让闯入者与之做交易。”
慕槿皱眉,歪头:“但,但这里像个迷宫,要做交易,却根本看不出条件啊?”她咬唇,“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难道只继续打转??”
宛陵霄凝神想了会儿,道:“方才,道路虽变,却有两者不变。”
慕槿问:“什么不变?”
“‘市’中的一横一竖不变。线索必定在这两条路径上。”
然而,宛陵霄话毕,却突然听到一道惊天轰鸣。
慕槿似乎被惊得尖叫了声。
大地震颤,几列血红的字浮现了,血浪冲过了宛陵霄写的“市”字。
取而代之的是:
“生为人杰,死亦鬼雄;
凡欲成者,必市其价。”
血字上流下殷红的血,似为血泪。
苍茫迷瘴的上方,是夜空。弥弥哭音传来,似怨鬼低泣。
慕槿只觉眼前一花,随后她脚底一软,她似乎被拖进了一个空间。
“少君!”
她的声音也被吞噬了。
……
明媚的阳光。四周鸟语啁啾,一片静好。
慕槿闭眸,睫毛却在颤抖,她听到了两道声音。
“姐姐,翡姐姐,我们一起斗棋好么?”一道端庄、清澈的声音响起。
回答这道声音的,却是另一道女声。
低却悦耳,其中似乎藏了些戾气,也含了落寞。
“你不是有樊昉阿弟陪,太师陪,还有母后陪么?需要我?”
“翡姐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喜欢和姐姐斗棋。”
“……好吧。”这道声音答应了,十分勉强,也不耐烦。
但随之而来的,却有一道似天外传来的心声。
她愿意和这位妹妹下棋。永远。
谁让只有她主动陪她,真的愿意听她说话呢。
……
但鸟语啁啾和一片静好却倏然被一刀血光撕破。
传来的是两道嘶哑的声音。
一道是那端庄的女声,已经扭曲:
“褚竞翡,你这种没心没肺的怪物,就是该死。是,我是装的,因为我不服——我们都姓褚,凭什么你为王,我为臣!!”
“骗子!!!”
【你怎么流泪了……十号,十号??】
慕槿是被119喊清醒的。
那幻音陡然消失,她的手却按在了脸上。
如果有人能够看清她此时的神色,会发现,那既疯狂,又悲痛。
顿了许久,她才把手放下。
手上却是泪。
化为光灵的119,却跳到了她手上:【天呐,十号,你被影响了。】
119声音也有些黏。
慕槿:【……119,你怎么声音听上去也不大对。】
【作为有经验的系统,我可比你出来得快多了。】119“哼”了声,解释说,【刚刚是秘境自带的记忆入灵,记忆和主人有关,是个人都会受影响。但千万别过心,这位大反派的记忆,戾气非常重。】
慕槿沉默了会儿。
她又问:【宛陵霄呢?】
她张望,发现宛陵霄竟不见人影。
119答:【他不在。你们被秘境冲散了。】
慕槿抬眸,她这才还发现,她站在一个空旷的高室中。
其底部,是三个巨大的棋盘,她正身处棋盘之间,如树高的棋子包围着她,如森冷密林。
而棋子盘错叠在棋盘上,竟似是一局没下完的残局。
119:【按我经验,这就是其中的一个交易条件。闯入者需要下这完这盘棋,才能出去。】
【但一横一竖,应当至少两个交易条件。宛陵霄,大概率在另一处,实现另一个交易条件。】
119顿了顿,又正色道:【十号,我们得认真对待,快速走出这里,找到宛陵霄。我之前说过,这里戾气密布,他在这里很容易加速入魔。】
慕槿当即肃然道:【那我们怎么走?你快教我。】
然而,却突听一道破碎的电流声:【十号!】
119大喊了声,再次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1]八字中,食伤克七杀。
[2]这句话改自“凡事欲其成功,必须付出代价”。基友AFion帮我改的。
……
明天和大家请个假,因为快入v了,我需要再去细理下后面几章的剧情。见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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