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健是被一阵来电铃声惊醒的，他捂着头上被张心远用檀木盒子砸出来的伤口，表情痛得皱成一团。
探头朝房间里看了一眼，那坨不似人形的东西垂着头静静摊在地上，没有一丝声息。
李健眼皮跳动，心里忽然有些发慌，他喉头动了动，手撑着地板趴下来小心翼翼地喊道：“张先生？”
没有反应。
李健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却又慑于张心远曾经的命令，不敢踏进这个房间一步，正当他犹豫的时候手机再次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是同样知晓张心远秘密的另一位同事。
接通后同事惊恐的声音传出来：“李、李健，你……直播，直播……”
话没说完，那边就一阵杂响，然后挂断了。
李健一头雾水，什么直播？他打开微信就看到同事发来的链接，点进去，是一个直播间。
只是……
他抬头看了看，又低头看着屏幕，像是被冻住了一样，脖子发出僵硬的咯吱声。
屏幕里是眼前的房间，诡异的暗红色图案涂满了墙壁，撒着红糯米的黄布，还有那坨烂肉一样的生物。
只是……不一样的是，除了这些，直播间的房间里，还有一个女人，和一团黑雾。
李健面容呆滞地看着那团黑雾发出凄厉的惨叫哀嚎，一张破碎的脸时不时从黑雾中挣扎着露出来，然而每次出现，就会伴随着更惨烈的嚎叫被拖回黑雾中。
那张脸上好像被什么东西啃咬了一样，当它再次出现在屏幕上时，李健终于看清了，那些啃噬张心远脸的，分明是一个个巴掌大的婴儿头颅！！
那个穿黑衣的女人，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看着张心远被吞噬殆尽。
眼前的寂静和屏幕里的惨叫让李健浑身哆嗦，而且……那个女人就站在他前方！
他心里拼命想逃离，然而身体却无论如何都提不起力气来。手机啪嗒掉在地上，李健惊恐地抬头朝前看，看着安静的房间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看不见那些东西。
僵硬地将视线移到手机屏幕上，他看着没有任何动静的女人，庆幸之下开始妄想，这个女人是不是看不到活人，或者不在乎自己这个活人？
有了这样的想法，李健盯着手机屏幕，一寸一寸地向着楼梯的方向挪动自己的身体，然而刚动了一下，他就看见屏幕里黑色的裙摆轻轻晃动，然后微微转身，她在看着自己，冰冷的眼神中带着厌恶。
镜头后撤，李健看到自己也出现在屏幕上，抬头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那个已经快要解冻的小婴儿尸体，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几十万人都在看这场直播，他和张心远的秘密完全暴露在这些人眼里了。
长大了嘴巴，无声地动了动嘴唇，最终双重惊恐之下他两眼一翻，重重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大大这个同伙也给他敲死！】
【sb丧心病狂，死了也让那些孩子把他给啃了才解气！】
【张心远这个畜生不知道养了多少条这样的狗，全都该死！】
金盏转身看着黑雾里即将被啃噬殆尽的残魂，以及那些婴儿慢慢恢复的魂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伸手招了招，那些黑雾瞬间散去，几个白白胖胖的小婴儿咿咿呀呀冲她飘过来，围着她哼哼唧唧，还努力挤开同伴往她身上靠。
有些好笑地伸手弹了一下面前还在吮吸手指的小家伙，她道：“好了，先回去吧。”
小家伙们明白了她的意思，依次过来蹭了蹭她的面颊，然后乖巧地回到了无常印中。
看了一眼地上的李健，金盏回应直播间让她将李健也一并杀死的弹幕：“张心远早已是死人，他用婴童性命补魂续命，如今这些婴儿吞噬他的魂魄补全自身魂魄，一啄一饮自有因果。而这位助理身处阳世，自然要先由阳世来审判他的罪过。”
【这种人活着有什么意义？畜生一个，浪费粮食空气】
【让他活着太便宜他了！】
【这种情况大概率是要判死刑的，也就多活几天而已，大大说得对，让他招出其他同伙再死！】
【还有那些小孩子们父母，已经被陷害失去了孩子，该给的赔偿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对，赶紧报警，查张心远的那些孤儿院还有医院，不知道多少孩子还处在危险中】
张心远这些年来大肆做着“慈善”事业，他所开办的儿童医院遍布全国，在一些不太发达的偏远地区，想要一个婴儿“病死”简直易如反掌。
金盏的直播结束了，然而这这场直播造成的影响却像是野火一样越燃越烈，朝着张心远有关的一切猛扑而去。
临海市平阳区别墅里，赵长昊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手机从他手里滑落在地毯上，屏幕上已经黑屏的直播间仍然有几十万人没有离开，情绪激动地在弹幕里交流着。
双眼无神地看着手机，赵长昊身体从沙发上慢慢滑下来，最终瘫在地毯上。
他做的那些事情会被查出来的吧……叔叔他们肯定会知道。
怎么办？
对，赶紧走，他只要在叔叔他们之前出国，不就没事了？
大不了一辈子不回来，反正……反正他手里有钱，而且奶奶肯定不会不管他的！
等赵元洲两人死了，他们就一个丫头片子，到时候还不是要他回来继承家业？
打定主意，赵长昊慌忙起身，匆匆拿起证件下了楼。
楼下，老太太见孙子脸色发白，慌里慌张往外走，赶忙询问道：“小昊，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病了？你这是干什么去啊？”
赵长昊不耐烦道：“有事儿出去一趟，你别管我了。”
“哎！这孩子！”老太太无奈地瞪着孙子的背影，等人看不见了才蹒跚着回厨房盯着阿姨继续炖汤。
赵长昊开车匆忙出了小区，朝机场的方向拐弯，然而刚驶出一条街，他就远远看到了熟悉的车牌。
心头猛地一跳，长昊顿时慌了，胡乱地打着方向盘想拐弯，结果车子慌里慌张拐了几个大弯儿，撞在了路边的石墩子上。
眩晕过后，腿上一阵剧痛，赵长昊低头看，他的双腿被挤在座位和车头之间，一块铁皮生生穿透了血肉，血像是喷泉一样涌出来，他甚至听到了自己的血滴在脚下铁皮上的滴答声。
有人喊他的名字，赵长昊透过变形的车子缝隙往外看，是赵元洲和柳秀云，旁边还跟着柳秀云那个侄子。
“叔、叔叔，救救我……”赵长昊心里一喜，用尽力气呼救，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
那三人已经来到他面前，然而一向疼他的赵元洲和柳秀云这时候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柳秀云那个侄子更是满脸厌恶和冷漠。
他们知道了……
赵长昊心里一凉，感觉身上也越来越凉，飞速流失的血液慢慢带走了他身上的温度，就在他以为自己会就这么死了时，他听见柳秀云说话了。
“叫救护车吧，看样子就算活下来也残了，而且我还有些事情想问清楚。”
“也是，还是活着好。”柳朝宁点了点头，拿出手机向消防及医院打了电话。
——
金盏举着黑伞走出张心远的别墅时，远处已经传来了警笛声。她回头看了一眼这栋房子，那些被藏起来的罪恶可以被翻出来晒晒太阳了。
沿着湖边往前走，她手腕处的无常印微微发热，铁链声响起，一股黑雾停在她面前，黑雾里隐隐露出一顶黑色的帽子。
金盏静静地看着黑雾，没有出声。
“生无常，是你毁了张心远的魂魄？”分不清声线的声音从黑雾里传出来。
金盏微微摇头：“他魂魄本就斑驳破碎，不过是用婴儿先天之气勉强缝合，我只是让这些婴灵自行取回自己残缺的魂魄罢了，天道轮回，大人应当明白。”
一声哼笑，黑雾道：“诡辩，亡魂之罪自当由地府审判，若罪无可恕自有十八层地狱待他一一受过，你作为生无常却……”
话没说完他忽然住了口，金盏看见黑雾涌动，似乎在朝湖对岸看，而后没说一句话，那顶帽子随着黑雾消散不见了。
金盏看着湖对面，什么也没有。
她眉间闪过一丝疑惑，却也没放在心上。
她所作所为从来都遵守地府守则，张心远这件事她确实不算触犯规定，地府是靠能力上位，即便是那位正式工要跟她动手她也是不怵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十三流浅、阑灡 、快乐每一天的营养液，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