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朝宁的姑姑柳秀云是个很有气质的妇人,只是长期以来的噩梦让她变得有些苍老憔悴。
来之前柳朝宁已经发消息通知了她,虽然看到跟着柳朝宁一起过来的是个年轻姑娘时有些诧异,但柳秀云还是带着客气的笑将他们迎了进来。
房子里供着神像,神像前三柱线香香云缭绕上升,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沉香的味道。
金盏看了一眼别墅里的布置,除了神像之外,还有不少风水摆件,看得出来屋子主人已经到了病急乱投医的地步。
柳秀云注意到金盏的视线,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苦笑:“我丈夫请了好些人来家里看风水,但都没什么用。”
引着三人来到茶室,柳秀云亲自沏了壶茶给他们倒上。
金瀚仔细看着她的脸,眉眼间确实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阴气,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不妥,而这栋房子也格外干净,
“除噩梦之外,家中还有其他异常吗?”金盏询问。
柳秀云摇摇头:“没有,家里只有我一直做那个梦,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最近……。”
说着她挽起袖子,露出一截胳膊,胳膊上分布着几块不太明显的淡青色伤痕。
“这!”柳朝宁眉头紧皱,看着柳秀云满脸担忧。
金盏两指并拢,在她双目之间轻轻一勾,那缕阴气就被勾在了她指尖,她对柳秀云道:“有东西缠着你,但并无恶意,到底所为何事,还是让他们自己来说吧。”
柳朝宁三人听了这话都是面色一紧,下意识抱住了手臂,冯悠咽了咽口水道:“要、要不我先走?万一有什么内情,我听了也不太合适哈……”
主要是他三观虽然已经碎得差不多了,但还没做好亲眼见那啥的心理准备。
柳朝宁这才想起冯悠还在这里,冯悠是他小姨的孩子,确实不太适合在这,正要起身先送他出去,金盏却把人拦了下来。
“留下他吧,等会儿需要一个童男,正好用得上。”
已经站起来迫不及待想要走人的冯悠咔咔转过身来,看着金盏欲哭无泪。
让柳秀云找了间不见日光的房间,金盏先是将四碗水分别放在房间四角,然后让冯悠端着一碗水站在房间正中。
拿出一张招魂符,将指尖的阴气注入其中,金盏点燃符纸扔进冯悠手里的水碗中,顿时幽绿的火苗迅速燃满了整个碗口。
冯悠心里一颤,手哆嗦着就要捧不住了,对上金盏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又死死忍住了把碗扔地上的冲动。
房间门窗紧闭,窗纱拉得严严实实,除了冯悠手里水碗上的一点幽光,便是一片昏暗,然而绿色的光照在冯悠脸上,看得另外两人心里越发突突。
“金……”
柳朝宁刚出声,就被金盏制止了:“他们来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窗纱忽然无风自动,水碗里的火苗忽明忽灭,然后猛然窜起,慢慢变换出一个缩小版的人形上半身。
冯悠嘴里呜呜咽咽,已经哆嗦着快要晕过去了,金盏从他手里接过水碗,他连滚带爬躲到了柳朝宁身后。
柳朝宁也一脸惊恐地扶住了墙,整个人摇摇欲坠。
金盏把水碗放在地上,看向柳秀云:“认识吗?”
绿色的火焰慢慢拼凑出一张有绿色的人脸,虽然有些模糊,但仍能看出大致的样子,柳秀云强撑着一口气看了一眼,就断断续续道:“我、不认识……不认识!”
金盏轻轻踢了一下水碗:“柳秀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无故纠缠伤人?”
火苗窜动了一下,一道细声细气的声音传出来:“我们是救她!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火苗开口说话,躲在柳朝宁身后的冯悠十分干脆地两眼一翻晕倒在了地上,可惜房间其余两人自己也在晕倒的边缘徘徊,没多余的心思照顾他。
柳朝宁忍着恐惧,语气虚弱道:“你、你害的我姑姑夜、夜不能寐,什么救人!”
金盏俯视着半人高的火苗:“说清楚,怎么回事。”
“我真的是救她啊!”火苗摇晃着,人形都散开了,“要不是我们几个,她早就死啦!”
“她八字被拿去当镇物,要不是我们天天帮她凝实三魂七魄,早就散啦!”人脸换成了扎着小辫儿的女孩
“就是就是,不是看你给我烧过纸,谁管你死活呦!”火苗声音变成了苍老的老人。
在几只鬼你一言我一句中,金盏听明白了来龙去脉。这几只鬼本是葬在城郊一块荒地上的孤魂野鬼,后来那块地被柳秀云丈夫的公司收购,在动工之前,柳秀云特地请人将他们的尸骨迁了出来妥善处理了。
老鬼们时不时会回去溜达溜达怀念往昔,前一阵子那边忽然来了一群很凶的小鬼,他们惹不起不怎么去了。
后来在周围闲逛时,老鬼们看见有人在商量处理那些小鬼,要镇压他们就必须找一个富贵的命格做祭品,将此人八字做镇物填到阵眼里。
而被他们选中的命格,正是柳秀云。
老鬼们虽然生前见识不多,但好歹做了百十年的鬼了,也冥冥中知道做了镇物的下场,为了不让柳秀云魂魄散开,他们就用笨办法,每天夜里入梦帮她凝实魂魄。
“活到现在,都是我们的功劳!”
柳朝宁和柳秀云本就苍白的脸又白了几分,还带着些劫后余生的庆幸,连看着火苗人的目光都少了几分恐惧,多了些感激。
金盏回头看着柳秀云,目露怜悯,一句话把柳朝宁姑侄俩刚刚升起的那点感激之情给打散了:“柳秀云命格并无不妥,倒是你们下手太重,才使她身体受损。”
“不可能,我都看见了,就是她丈夫亲口说的,怎么会没事儿!”
“对,她丈夫亲口说的,还能有错?”
“你不信你自己去看嘛,真是……”
火苗激烈地颤动着,而柳秀云却身体一软,即便是柳朝宁扶着,她也撑不住跌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