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看着我俩幼稚争宠,无奈地摇头苦笑。
我忍不住笑话她,“这会儿没事了?笑得出来了?早上那会儿可不像现在这么淡定……”
姐姐抬头瞥我一眼,理着为乐儿洗好晾干的衣衫,笑而不语。
“说实话,我还从未见过一向沉稳的安然这么失控过……”
姐姐没好气地将一双袜子扔给我,“那我也没见过一向不沉稳的安曦更加不沉稳地鞋也不穿就跑回来,还得让我给你洗袜子……”
“听铃儿咋咋呼呼地说乐儿摔井里受伤,我都快吓死了,哪儿还有功夫穿鞋……”我低头看了看脚上穿着后来姐姐给我找的她的鞋袜,感慨道,“我可算知道什么叫可怜天下父母心,养个小孩真不容易……”
“都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从乐儿生下来,几乎都很少磕着碰着,这次的事我真是想想都后怕,万一再偏一点栽进了井里……”姐姐轻叹口气,“即便是你这个小姨,都那么疼乐儿,更别说我这做娘亲的,等你以后有小孩就知道了……”
“还小孩呢……”想起宁韫那爱吃醋的性子,我不由得摇头苦笑,“连我做绒簪他都要吃醋怪我不陪他,真是不知道以后有了孩子以后,他要醋成什么样子……”
闻言姐姐倒是十分意外,“宁韫看着挺沉稳的,还会吃醋呢?”
“那都是假象。”我冷呵一声,“我与他一起长大,本以为已经足够了解他,如今成了婚才知道,男人都是表里不一的……”
对外是沉稳冷静的宁大人,对内是敏感痴缠又醋精。
对外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宁公子,对内是求亲亲要抱抱的小郎君。
从前是护我宠我的大哥哥,如今是邪魅心思野的宁为玉。
从前是从容大方有气度,如今是钻牛角尖拧麻花。
都说女人善变,男人也一样。
“表里不一,只对你一偏爱不好吗?”姐姐桀然笑道,“对了,我都忘了问,你们最近怎么样?和他相处得可好?”
“还行吧。”我坐下来帮姐姐一起收拾乐儿的衣衫,“公婆不在家,宁韫白日里在都察院,晚上回来陪我,一切如常。”
我怕乐儿的伤处留疤,让铃儿拿了先前为宁韫求的方子和药膏给姐姐。
姐姐又问我给宁韫用了没有?效果如何?我摇头说不知。
姐姐奇怪,“你没给他用吗?”
“别提了。”我长叹一口气,“还因为这个事闹了别扭。”
“怎么了?”姐姐关切道。
“他其实不愿意脸上的疤好,但又觉得我好心熬了药,便要委屈自己喝了,给我气够呛。”
“他都喝了,你还气什么?”姐姐不解地望着我。
“我是好心给他去疤,他觉得我是因为看不下去他的脸,才熬药给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提起这事,我又忍不下这口气,跟姐姐抱怨,“不愿意喝别喝就好了,谁要他委曲求全,仿佛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你的宁哥哥知道他的阿曦是个颜控……”姐姐了然于心地笑道,“傻丫头,他是怕你嫌弃他的容貌啊。”
“他的伤痛之处,我只是想要让它愈合好转,与容貌好坏无关,比起颜控,我更怕他在意自己容貌毁坏有心结,小心翼翼维护着他的自尊心,到头来还被他曲解,我找谁说理去……”
“曦儿,”安然抬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幽幽道,“其实你是喜欢宁韫的,只是你自己意识不到罢了,不然姐姐也不会劝你同他成婚。”
我是喜欢宁韫的吗?
我抿心问自己。
为何我会在意别人口中所说的他娶我是退而求其次?为何我会对他的冷落而失望难过?为何因为他的误解而愤愤不平?为何又因为他说的喜欢而心生欢喜?为何无故信他?对他的承诺深信不疑……
或许姐姐说得对,我以为自己那份年少的喜欢钝了淡了,可它却一直都藏在心底不曾消散,只是我自己看不清罢了。
姐姐教我,“曦儿,以你的性子,待他好时,便直接了当地说清楚道明白,不要怕不好意思,那宁韫是心思深沉之人,容易多想,可偏偏这种人最吃主动坦白热烈的爱意。”
我撇嘴不屑,冷哼道,“才不要!他误会我,我就要往他肺管子上戳,我说是因为姐姐夸他百般好,我便信了她的话,才对他好,气死他……”
“怎么还扯上我了……”姐姐无辜中招,被气笑了,“你们小两口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谁让你天天都为他说话!”
“你呀你,跟姐夫争宠,跟乐儿争宠,跟夫君争宠,争的还是姐姐的宠……”安然宠溺地捏了捏我的鼻尖,笑骂道,“姐宝女!”
我与安然自小感情便极好,赖着她早已习惯成自然。
姐姐与姐夫刚成亲那会儿,就因为觉得他抢走了安然,我天天变着法儿跟他作对。后来有了小乐儿,我老喜欢逗她,她抱着安然左边胳膊说是她娘亲,我扯着安然右边胳膊说是我姐姐,两个人叽叽喳喳越吵声音越大,几乎要把姐姐耳朵震聋。
如今安然总为宁韫说话,我又醋意大发,在争姐的路上越走越远,越来越离谱……
“可是宁韫那么在意你嫌弃他,为何不愿意去疤?”姐姐不理解地看着我。
“我也不知道。”
我跟姐姐也有同样的疑问,只是那日被他那句“不愿意”呛得满腹委屈之后,我便也再没问过缘由。
我只知道不管什么原因,他不愿意才是事实。
“总不能他要学做兰陵王?那兰陵王高长恭是因性格勇武而貌美似女人,觉得自己相貌不能够威慑敌人,于是雕刻了木制的假面,打仗时就戴上……”姐姐一边分析,一边怀疑,“可宁韫又不是武将,不必征战沙场,勇冠三军,这疤不用来威慑敌人,留着作什么?”
“总不会是为了吓我?”我撇嘴。
姐姐再次被我气笑,哭笑不得道,“你总把他往坏处想!那你怎么不想着他是为了娶你才拿这疤来吓公主?”
“姐!”我指着窗外的月色,纠正安然的话,“现在已经是晚上了,还没到我做白日梦的时候……”
“那不一定啊,兴许就是我说的那样,他为了退公主的婚,故意伤了自己的脸,如此才好娶你。”安然不服气地分析,说得跟真的一样。
我嗤之以鼻,不以为然。
他又不蠢不傻,亦不是恋爱脑,官场繁杂,看人情凭世故,公主能助他扶摇直上,这桩婚事能为他带来的绝不是他寒窗苦读十几年就能得到的……
我自认为在宁韫心里的位置,根本就不可能让他走此绝途。宁韫怎么可能会为了我,放弃那大好的婚姻,自毁前程?
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