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见到罗娘子,眉梢多了抹喜意。
“我来买些路上要用的东西,罗姐姐,你怎么在这?”她来时,特意瞧过对面的铺面,大门紧闭,就连外头的板子也被撤走了。在张府小院时,消息不全是闭塞的,也听到了些关于罗仙花的消息,不过没有亲眼见到,自都当作假的。
这会儿瞧见了,心里盘算一下,便明白表姐姐是受了委屈。
好在,宋郎君出手帮了忙。
她不着痕迹打量了宋景和罗娘子,暗中猜测两人关系。
罗娘子:“不说我了,惹人笑。刘大娘子可好些了,你们又打算去哪儿?”
她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宋景听见。
玉儿视线一直笼着这处地方,看她身形微滞,心里也嘟囔,怎么宋郎君好似对大娘子也十分关心。想着来这之前,大娘子听到宋郎君的名讳,那眼神一闪,就像是旧友。
这两人,何时认识的?
侍奉大娘子也不过四年,在雁都的事,玉儿是一概不知。她也聪慧,知晓有些话该说有些不该说,“表姐姐也莫难过,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王山离开,你的好日子便来了。不必牵挂我家娘子,她好多了。”
玉儿故意瞄了眼宋景,他神色如常,只管自己做事,一点也不关心这边。
罗仙花:“对了,你刚刚说在准备路上东西,该不是刘大娘子要离开青山了?”
玉儿如花点头,大娘子视这为伤心地,醒来后就想着要回雁都去,谁都拦不住。她们人微言轻,怎么劝也不行,沈知县得知后便帮着赁了一辆马车,尽量减少颠簸。
刘玉梅要回雁都了?
宋景直起身,玉儿已款款上前,行了大礼。罗仙花也同宋景一般震惊,两人对视,满是迷茫。
玉儿:“宋郎君,我家大娘子一直念叨你的救命之恩。五日后我们便会离开,是以,今日摆了答谢宴,请宋郎君携带家眷同去。”
刘玉梅要特地答谢她?宋景想都没想,婉拒道:“救人的也不是我,是知县大人,刘娘子该答谢的也是他。举手之劳,专门谢我,实在受不起。”
人是沈知寒带去的,钱也是沈知寒给的,她不能抢了别人的功劳。
玉儿噗嗤一笑,“大娘子都想到了,今夜沈大人也会去。先前听平安哥说你们两个兄弟情深,我还不信,没成想只是小事,宋郎君都要想着沈大人。既然我话传到了,就不留了,宋郎君可不许迟到。”
眼看她误解,宋景却无法解释。
小院中,刘玉梅唇色苍白,靠如儿搀扶坐在了日头下。
烈火灼烧她的皮肤,她却舒坦的露出一抹笑意,浑身的冷被驱逐。喉间隐隐有咳意,她用手背挡住,溢出几句。
如儿年岁小,不如玉儿伺候的精细,听到声这才想起回屋拿披风。她并未责怪,而是将披风拢了拢,挡住大片的风。
黄嬷嬷不在,小院如今只剩下她们主仆三人。
“大娘子,咱们为何非要见宋景。”如儿觉着,这事其实只要谢谢沈大人就好了。一个卖货郎,实在也没帮到什么。她不明白,怎么还专门设宴请他来。
带一个还不成,全家都得带来。
现下老爷被抓,府上钱财全被充公。她们变卖了首饰,凑齐了盘缠,这下又要拨出一笔银子,画蛇添足嘛不是。
刘玉梅觑她,“我是使不动你了是嘛,日后是不是做什么都要同你说清,才能叫你做?”
她声音很轻,但自带威严。
如儿咬着唇,慌忙跪下认错。
“起来吧,去银月楼买些糕点和菜。”她当家作主快八年,即便虚弱,说话软绵绵,也如一根根银色的针,刺在了如儿的身上。她低着头,领了事,什么也不敢再说,灰溜溜出了门。
刘玉梅撑着下颚,身上的毒解后,还需调养。她稍走两步路便觉得喘,胸口更如一块石头压着,时常闷疼。
一想到与她恩爱有加的夫君竟存了杀她的心,喉间的血就抵在了舌根底,她咬了下舌尖,转移了疼,才微微回神。回去雁都,她定要将来龙去脉都说给父亲听,张之和此人,她要他死无复生之地。
手慢慢攥紧,长甲刺入掌心。
刘玉梅呼出一口气,抹去眼角的泪,她又想起宋景来。
设宴,不止是为了答谢。
她想请宋景是为了解心中的疑惑,在昏迷中,她听到声音跟着睁开过眼,在那模糊诡异的回忆中,她看见了一张极熟悉的脸。
只不过旧人是女,他则是男子。
为探查究竟,这才叫玉儿把人请到这。
如果真是记忆中那人,为何会出现在这,她应该在雁都好好待着。
申末
宋景与檀娘、罗娘站在小院门前。
朱门上的铜兽狰狞可怕,两侧则是桃木符,上头有字,但墨痕早已淡去。
罗娘子有些紧张,“景哥,我还是回去吧。你们帮刘娘子时,我都不知在哪。”
她是不想见沈知寒,王山的事就跟重石压在心上,每看见衙役,就觉得双腿发软,被人瞧了透。
宋景:“我们是一家人,把你丢在家里像什么话。”
她抬头,看着院门,终是下了决心,上前去敲门。
里头比她快一步,像是知道她已在外头,那条缝隙越来越大,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她抬眸,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宋景,“宋郎君,你们来了。”
那目光太过肆意,甚至连打量都毫不掩饰。在看到那张脸上与旧人同样的黑痣时,她心底里的疑惑不减反增。
为何,她会出现在这。
宋景在望见那熟悉的目光后,脑袋轰然,耳侧风声不断,越发叫嚣。
在原主的记忆中,刘玉梅和她的交集不多。但她忘记了,刘父和陆玄皆为太子阵营,或许在某个原主不知的场合,刘玉梅见过她。
她的容貌并未改变,只是换了男子的身份。
认识原主的人,只要不蠢,就会认出她。
她攥着手,将慌乱的情绪抚平,胸口的起伏渐渐平息。她慢慢抬起头,坦然直视刘玉梅。
“是,我便是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