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姜时月一整个震惊住。
真是离奇,双修这口锅怎么不仅太玄宗在传,就连这里,都要把这口锅无情地盖在她头上。她是上辈子双修多了吗,跟双修两个字是分不开了?
她正色,理性分析道:“胡说。就算是双修,我也不至于来这里找人。找没有修行基础的人双修,对灵力增长没有任何辅助。”
“……”
封照炎幽幽看了她一眼,唇边的笑意又扩散了几分:“师尊仙资,对人选想必也是万里挑一。”
姜时月感觉那种微妙的瘆人感更浓烈了,徒弟这口吻怎么听起来阴阳怪气的。
不不不,根本就不是人选的问题好吗!
她真的不双修啊!
姜时月快炸毛了,再这样下去,徒弟还以为她是什么邪恶反派呢。
不过两人都明白,此中必然存在些许误会。双修是不能与没有修行基础的凡人双修的,否则是单方面的采补,属于邪术。
莫非有人顶着她的脸,招摇撞市哄骗人双修?
想到这,姜时月一阵恶寒,眉峰拧起。
封照炎轻瞄了一眼。猫咪炸毛了。
圆滚滚的老虎龇牙咧嘴,甩了甩身上的毛发,发出震慑山林的怒吼。威压之势,凛冽逼人。
再面向死寂的长街,姜时月已满面肃容,用灵力放大声音喝道:“各位别怕!我是太玄宗的江时月,是过来帮平安县除妖的。太玄宗宗门令在此,你们大可出来检阅!”
清冽的声音炸响在街道上空,姜时月扬手,赫然举出一枚太玄宗代表弟子身份的宫令。
依旧一片默然,姜时月再道:“我们若是妖物,早就冲进去将你们生吞活剥了,哪里会在这里与你们解释?”
这场面有些尴尬,不过她倒也没多担忧。毕竟再等等,这些百姓迟早看他们没有恶意,会出来交代清楚的。
片刻沉寂后,身后屋子被拉开一条缝。
姜时月刚转身,一股力道朝她砸了过来。
是……鸡蛋?
姜时月和封照炎默契地对视了眼,倏然侧身避过,那鸡蛋砸在地上,蛋清流了一地。
只听梅花蒸糕小贩怒喊“大家拼了,为我们的亲朋好友报仇!”,随后四面八方通通拉开门缝,群情激愤地拿东西砸她。
什么臭鸡蛋,白菜帮子,萝卜叶子……这是拿到了什么诡异的剧本?
开始只是避过,很快姜时月召出无情,一番剑挥舞得行云流水,又快又准地将那些东西劈落在地。
封照炎也拿出了剑,阻止烂菜叶子砸过来。
姜时月寻思徒弟还是很护师父的,对徒弟的内疚又多了几分。
“小心,师尊。”封照炎神情凛冽,连着使出三招,在须臾间将三个险要角度射来的鸡蛋挡住。
咦,剑法好像不错嘛。
“封炎,你剑术好像进步了。”姜时月喘息间好奇道。
“……师尊,可能眼花了。”封照炎的嘴角抽了抽。
姜时月只感觉徒弟敛了敛眉,剑法又变得像小学生。
欸,可能她真的眼花了?
劈得实在麻烦,姜时月飞到半空,握住无情用力一击。冷白色的灵光刹那从姜时月周围炫开,猛烈的灵力如爆炸般轰然溢出,半空中砸来的东西全被灵力击碎,无力地落在地面。
姜时月手持无情,衣袂飘飘,浮在半空缓缓下落。无情白光凛冽清澈,映得姜时月清冷如谪仙,强大如女杀神。
身后那些屋子不知何时已被打开,刚刚那些又怕又怒的摊贩和路人们,此刻激动万分地围过来。
“是仙人!”
“是太玄的仙人!他们来帮我们了!”
“终于来了,我们平安县有救了!”
姜时月落下,便被人们期待又羞涩地围住,只留出一米左右的安全距离。
封照炎嘴角不露痕迹地拧了拧,面无表情地站到姜时月身边:“师尊,你没事吧?”
“没事。你呢,没被砸到吧?”
姜时月关切了一番徒弟,发现对方身上半点污秽也没有。这小子,是薛定谔的剑法么,或者运气比较好。
“仙人对不起,刚刚我们以为你是那妖女,实在对不住……”
“仙人,你可以要救救我们啊!”
方才那些嫌恶万分的人一下子变得热情好客,姜时月受宠若惊。
原来他们喜欢看人表演剑法?
早知道,她早点给他们展示下无情,多放几个大招。
约莫是人们看到她使出“仙法”,无情如此正气凛然,即使普通人未有修行经验,也会被无情的至高正气震撼。
那么这平安县到底受什么妖物侵扰呢?
摊主口中的找人双修的与姜时月长相相似的妖女,到底是何人?
这平安县一直很契合这名称,一向平平安安,无邪祟侵扰。只是在两余月前,陆续有男子长期不归家,甚至最后直接失踪,生死不明。
失踪的男子越来越多,有心眼足的家人便跟在男子身后,发现竟是进了所破庙,在庙里与妙龄女子翻云覆雨,乐不思蜀。
等家人终于趁男子出庙追上对方,苦口婆心劝对方回家,让对方别鬼迷日眼,男子却嗤之以鼻,说自己那是与仙女双修行乐,迟早也会登入仙门大道。
仙门大道哪有如此好登,再说破庙里怎能有衣衫华丽无比,身段窈窕,面容动人的女子,一看便是妖邪。
可男子却认定了破庙里的是仙女,每日沉溺温香软玉中。刚开始只是眼窝凹陷,似精气不足,但后来连人都失踪了。
据那晚上窥探庙里的人说,庙里有一处是森森白骨……想必便是那些失踪的男子的尸骨了。
破庙,女子,哄骗男子双修。
看来是种吸食男人精气的妖物。
“这画像是何人绘制?你们说,与我长得一模一样?”如果只是狐妖之类的妖物倒还好,只是这脸如此相似,姜时月觉霉值媒簟??
有一老翁抹着眼泪上来,说这幅画是他绘的。他便是那个发现儿子屡次三番不归家的,偷偷跟上儿子,结果看到破庙里的妖女。
老翁年轻时以卖画为生,便绘制了下来,让平安县里的人当心。
但又有另一中年妇女上来,说她追着自家那色眯眯的丈夫,也去过那破庙。但破庙里的妖女长得不是这样,而是更妩媚些的模样。
封照炎盯着那幅画,道:“师尊,莫非有多个妖物?”
姜时月道:“有可能。不管有多少个,我们都得除掉这些祸害。”
有人模仿她的脸,还拉男子双修!
可恶至极,这恶名她必须除去。
当下,姜时月便打探了更多破庙的事,决定与封照炎前往除妖。
一挽着发髻的妇人快步走过来,眼眶蓄泪,怀里还抱着一个垂髫幼儿,对着姜时月轰然拜下,凄然道:“求仙师救我相公——”
姜时月还没受过这种楚楚哀求,一时间有些赧然,忙扶住了那妇人:“你相公怎么了?”
那妇人年纪也不大,面容清秀,只是有些消瘦似是连日没有休息好,而怀里的孩子也是瘦弱的,头发稀疏发黄,瞪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又小心翼翼地盯着姜时月。
孩子可爱得紧,姜时月对他笑了笑。封照炎却只是瞥了一眼那孩子,动也没动,不远不近。
周围人都直叹气。
妇人抹泪道:“我相公七日前便去了那破庙,我去破庙怎么求他,他都不愿意回家。家里的活也不做了,连我都小宝都不要了,还把家里银子拿走给那妖物买首饰。”
她摸了摸怀里孩子的额头,“小宝生病了,我连给他治病的钱都拿不出来。可怜的小宝……”
她说到此处,眼泪落在孩子额头。
原来是个抛妻弃子的渣男。
姜时月蹙了蹙眉。
那妇人又惶然对姜时月求道:“我去那破庙看过,我相公还没死!还没被那妖女害死!仙师,求你一定要救我相公——”
姜时月点头应下:“你放心,我们这就去除妖。”
临行前,她凑近封照炎低声道:“徒儿,临走前我让你带些银钱,你带着没?”
封照炎望着她,漆黑的眸子如一汪深潭:“带了。”
“你给几两给这家人吧。拿去先给孩子治病。”
“师尊要帮他们?”漆黑的眸子转了转,语气无波,“师尊真是善心。可这家丈夫有家不归,怕是救出来也不会对家人负责。这些银两,救不了他们一世。”
救人?
不必要的善,救人一时却把人引入更恶劣处境的善。伪善。
那些哭叫,揉进躯体深处的恶心至极的血腥味。
姜时月眨了眨眼,道:“是,那又如何?”
“我们为何修道?除魔卫道,是为了匡扶世人。世人遇到的危难无数,妖物是其中之一,眼下他们有其他困难,我们恰好能顺手解决,和除去妖魔不是很像吗?”
姜时月又想了想,道:“其实一世是很漫长的事。连我们都难以预料以后,会不会在哪次除妖种死去。能让眼下的一天变得更好,人生不是正在于此吗?”
面前的少女,朱唇开合,几乎是毫无犹豫地回答。
不是什么帮助别人的高大道理,不是什么制造善果的因缘际会,只是本能地说出,简单自我的想法。
高高在上视凡人为草芥的神明,似乎离人间近了些。
似乎又远了些,不需要犹豫便展露的正直。
“师尊慈悲。”封照炎轻声道,墨色的眸子静悄悄盯着姜时月。
最后给了那妇人五两银子,妇人感激万分,让那被称作“小宝”的孩子谢谢哥哥,可是小宝害羞地咬着指甲,把头埋在母亲怀里,不知道为什么不好意思跟封照炎说话。
看着徒儿搞不定一个小孩的模样,姜时月失笑。
两人等到晚上才前往那破庙。
这破庙据说白天进入和一所荒芜的破庙没什么区别,只有晚上才能见到那妖物。
而且这妖物很奇怪,只愿意见男子。
若是女子单独进入,是见不到那妖物的。也有女子进去找过自家昏了头的丈夫或者儿子,但真进入破庙后,却见不到那妖物。
不过这妖物也不随意伤人,并不会伤害前来寻人的人。
只要男子啊……姜时月和封照炎去人家换了两套衣物。
封照炎白衣翩翩,发冠玉立,打造的是翩翩书香公子的人设。而姜时月也换上了男装,在封照炎面前转了转。
“徒……封公子,看我够俊吗?”
少女本就面容英气,换上男装后,头发高高束起,眉目分明,英气无比,赫然是个俊美的少年郎。
封照炎盯着她半晌,悠悠道:“师尊,那妖物大概是靠人气辨别男女的,换身衣服似乎无用。”
姜时月耸肩道:“还没完。”她又从腰带里找寻了半天,服下了一颗丹药,接着绘制了一番灵诀,再次转身,“看我。”
“……”你谁。
姜时月用丹药掩盖了自己的气息,又用术法改变了自己的形貌,对着封照炎再说:“你再看看。”
封照炎盯了半晌,发现陌生的俊美少年又变成了姜时月的模样。
姜时月笑笑:“只是障眼法。你若心里知道我是什么模样,便不会被骗到。”
两个人便扮作过路休息的公子和小厮,迈入了那破庙。
姜时月的计划是假装被妖物魅惑,摸清妖物的情况,然后在关键时刻给妖物致命一击。
破庙里断壁残垣,夜风轻吹,庙里森冷无比。
两个人坐下,假扮公子与小厮聊着天,在破庙里找了位置坐下。
蓦地,暖意升腾。
破庙里暖光点亮,明明没有灯光的破庙却陡然亮起了烛光。烛光轻柔,那暖光似烟波般旖旎,瞬间将森冷的破庙染得一片曼妙。
这般旖旎中,响起一道轻柔的女声:“两位公子,这么晚了怎么来这里呢?”
这是,妖法!
妖法已经开始了。
妖法瞬间改变了破庙内的气息,迷住了男子的心窍,让进来的男子感受不到任何异常。根本察觉不到这破庙内,是不可能出现烛光与这般的女子的。
而最诡异的是……
那个半露酥腿,腰线曼妙,以一种曼妙姿势倚在台上的那个女子,赫然是姜时月的脸!
“两位公子,看看我呀。”
来了来了,妖物开始使用魅惑了。
姜时月看着那个妖物用自己的脸魅惑自己和徒弟,心里像是一万头骏马咚咚咚地飞驰过去,人麻了。
天哪,夭寿了啊!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可姜时月的计划还得继续。
于是她轻咳一声:“美人,你怎么会夜宿这破庙?”
那妖物用的声线还好不是她的,只听那妖物说:“公子,奴家父母双亡,漂泊至此处,无处可依,只能住在这破庙。”
“公子,奴家好冷。”
说着那女妖已经来到姜时月身边,身子紧挨着她。
那边封照炎则是一言不发,默默地看着戏。
姜时月感觉,徒弟好像有点幸灾乐祸。
妖女估计是以为自己的魅术已经成功了,手指不断在姜时月身边打着旋,娇嗔道:“公子,你怎么这般看着我?很喜欢我吗?奴家也喜欢你呢,不如,我们去后面……”
姜时月头皮发麻,被自己的脸这样勾搭,真是受不了啊!
姜时月觉得这个任务她实在完不成了,她看到自己的脸这样就一阵恶寒!想吐!
没错,她没有水仙的倾向,实在接受无能。
于是她抖着指向一边看戏的徒弟:“我,我……我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