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伊的中秋假期纯属摆设,早上好不容易睡了个懒觉,中午一个电话又把她叫回公司。
时星昨晚的打算通通作废,一个人在别墅吃了点东西,再出门随便逛逛。
午后看时间还早,又单独去看了场电影。
时星很享受这种单独行动的自由,这几年也习惯了,乔伊伊有空时偶尔会陪她。
下午五点左右,时星才收到乔伊伊的电话。
吃饭的地儿叫悦竹大酒店,赵文茵昨晚给她的时间是晚上六点半,时星从这儿赶过去不到半小时,不堵车的话。
正值假日,车流如织。
时星赶到的时候,前面正巧一队婚车,她也不急,边玩手机边等。
没一会,车窗被敲两下,时星扭头,看到穿着白色蝴蝶结衬衫,下身搭一条浅蓝色鱼尾包臀长裙的乔伊伊。
乔伊伊个头比时星稍矮些,容貌也是与她大相径庭的极致清冷。她们俩只相差两岁,高中大学时代还曾被人误会时星才是年长的那个。
与明艳动人的时星相比,清冷精致的乔伊伊更得众多男生的追求。
今天的乔伊伊明显特别打扮过,时星开了锁让她上车,乔伊伊手拉上车门,侧眸打量驾驶座的人。
“今天打扮得可以啊。”
时星朝她挑眉,“你也不差。”
今天的家庭聚会,可是聚齐了七大姑八大姨,每年逢聚会他们小一辈的都会被拉出来暗戳戳地比较一番。
时星母亲这边,是三姐弟。乔伊伊母亲是老大,时星母亲老二,剩下的老三是个弟弟,也是她俩的小舅舅。
小舅舅育有一子,比时星小五岁,在国外念大学,并未来参加这个聚会。
母亲这边还好,父亲那边关系就复杂了。
时星有个大伯,还有一个小姑姑,且两位都是二婚,所以什么堂哥堂妹,表姐表弟的一大堆。
她有时都会弄混二婚后带来的姊妹名字。
停好车,时星和乔伊伊不到六点半到达包厅。
一个厅内设了五桌,光是年轻一辈的就有三桌,时星一看两眼就要犯晕,乔伊伊挽住她,先去主桌长辈那儿打招呼。
父亲时谦见到时星,只冷冷问了句:“怎么现在才到?大家都在等你。”
时星端着笑容,礼貌地朝众人说:“抱歉啊,路上堵车。”
旁边的赵文茵压下时谦的手,挑头淡淡对时星说:“去坐吧,别站这了。”
她俩朝小辈那几桌走,身后还能听到长辈们的评价。
“星星和伊伊真是女大十八变,越来越漂亮了啊。”
“星星现在还跳舞呢是吧?”
“听说伊伊升职了,当上导演了?进那个公司好几年了吧,女孩子真是不容易啊。”
“……”
时星小小翻了个白眼,乔伊伊嘴角挂着笑,暗暗拉她:“瞧,你的战场来了。”
不远处的三桌年轻男女,此刻皆翘首以待,等待着她们的入座。
人还没坐下,就有人举杯:“两位大美女,迟到了得罚酒吧。”
时星看了眼,是大伯二婚妻子那边的堂兄,今年三十出头,中等个头,脸方方的,眼睛倒是不小,只是一笑起来便眯成了缝。
他没起身,只坐着倒了杯白酒,身旁有个女人拉了拉他胳膊,应该就是他刚订婚不久的女友。
“不好意思啊,我开车了,谨遵交通规则,开车不喝酒。”时星懒洋洋地坐下,乔伊伊坐她旁边。
另有一人又说:“开车又怎么了,请个代驾呗。”
时星刚放好包,眼梢一挑,朝出声的女人看去。
是个二十出头的女生,她小姑姑的女儿。
时星看着她说:“哦,一会我吃完饭要先去趟华景小区,然后再去金都别墅区,代驾费你出吗?”
“而且我这个人喝多了容易耍酒疯,一会我干了什么你给我兜着?”
时星语气并不咄咄逼人,反倒像在谈论天气一样平心静气,一通话说得小表妹脸上臊热。
对方暗暗瞪她,小声嘀咕:“不想喝就不喝,找什么借口。”
两人离得不远,时星听到,“既然知道我不想喝还劝,你怎么想的?”
说着,时星看一眼手表,并且伴随着倒数:“3、2、1……好了,现在刚巧六点半,我和伊伊这又算哪门子迟到?”
“……”
提出罚酒的堂兄眼含羞怒,当场就要发作,又被身旁女友拉住。
时星向来自傲,说话又不饶人,他们这一辈中只有乔伊伊跟她交好。
桌面上气氛僵住,乔伊伊乐得自在不出声,倒是有人出面打圆场。
是跟时星有血缘关系的小堂兄,起身给时星和乔伊伊倒果汁:“好了好了,都一家人,别伤了和气。”
时星是谁给笑脸她也给面,当即对小堂兄甜甜笑道:“谢谢哥。”
酒过半巡,有人来他们这桌敬酒,谈话间问到了乔伊伊。
“伊伊,听说你最近在搞一个什么相亲节目,还把星星弄过去了,怎么也不给我们报个名,我们也都单身啊。”
乔伊伊还没开口,时星就笑道:“简单啊,表哥你投个资,我们伊伊保准给我们一大家子单独搞个相亲节目,节目名就叫,嗯……就叫时宋之家,这节目肯定很精彩。”
“噗……”
有人没忍住笑出声。
“时星,你别太过分了!”这位表哥姓宋,姑姑二婚丈夫的大儿子。
“表姐,你话说的太难听了吧,你去参加就可以,我们不行吗?”
“就是……”
时星扬眸,旁边乔伊伊伸手握住她手,冷静镇定地对众人说:“我们这个节目选人是要排查筛选的,不仅要外形上佳,学历和工作都不能差。而且有对象的,或者以前做过什么可能都会被扒出来,选谁也不单是我一句话就能拍板。”
有人阴阳怪气:“比脸,那肯定是比不过星星了。”
“那是,星星可是从小公认的大美人呢。”
忽然有个声音夹在嘈杂声里:“还不能拍板呢,小时候勾引过老师,勾引过有妇之夫的人都能上,这节目能好到哪儿去。”
“……”
谈笑声迅速安静,大家似乎就等着这句话,等着此刻,一道道鄙夷的、嫉妒的、看戏的目光箭一般射向正在喝果汁的时星。
她手指微微握紧,身边乔伊伊也下意识担忧地看她。
时星只小酌一口便放下,她起身,椅子腿后撤声隐匿于地毯中。
众人看着她脸带笑意,一步一步朝着说话人的座位走去,她的小表妹。另一桌,时谦被人提醒,扭头看出女儿意图不轨,皱眉扬声一喝:“时星,坐回去!”
时星充耳未闻,在小表妹警惕的眼神中来到了她面前。
这一幕很熟悉,时星近几年都只是跟他们耍耍嘴皮子,已经很多年没直接上手了。赵文茵察觉不对劲,起身径直过来。
可不待她走近,一道尖锐女声随即响起。
时星端着一杯橙黄果汁,扬手朝小表妹头顶浇下,她动作迅速,小表妹往后退了下没躲开,半杯果汁全洒在她洁白的连衣裙上。
“时星你有病啊!”
时星笑眯眯地放下杯子,“你才知道啊。”
“你他妈的真有病!”小表妹已经起身,边连连抽纸擦拭,边口不择言骂她,“人家说的对,你大逆不道勾引老师,还害死了你外婆!你就是个婊.子!扫把星……”
“砰”一声,时星拎起横在身前的椅子一扔,与旁边柜子碰撞发出一声巨响。
她眼中尽显寒霜,一把掐住对面人的下巴,逼迫她抬头对视。
时星个子比她高一头,又穿了高跟鞋,居高临下地俯视她:“是不是真以为我好欺负?”
对方被捏着下巴,不知时星哪来这么大力气,一时痛到直抽气,直接呜咽着哭了出来。
这时旁人才像刚反应过来纷纷劝架,却没人上手拉开时星。
赵文茵和时星姑姑过来,乔伊伊也忙起身,挡在时星身前。
时星没打算把她怎么样,听着赵文茵和小姑姑的责备,以及大家对小表妹的维护,手一推,松开了她。
时星揉揉发麻的虎口,不轻不重地笑了下:“恶语伤人六月寒啊,她那么说我,我只是把她裙子弄脏,摸了摸她下巴,怎么就过分了呢?”
她目光傲慢地在众人脸上一一撇过,“就因为她年纪比我小我就要让着她,任由她污蔑我?她失去的只是条撑死了几千块的裙子,可我失去的,是无价的清白名声。”
小姑姑边将哭泣的女儿搂在怀里,边冲时星怒目:“时星,给你妹妹道歉!你多大人了还一点分寸都没有,跟个小孩子怄什么气?”
时星好笑地看着姑姑怀里的人,二十出头的人了,还小孩子。
赵文茵也冷声让她道歉,周围的声音重重压过来,一圈又一圈如环山般将她团团围住。在密不透风的谴责声中,唯有乔伊伊拉起她的手,将她护在身后。
乔伊伊比她矮半头,柔嫩五指坚定地握住她,纤瘦身体挡住众人,“小姑姑,你的女儿是孩子,我们星星也是孩子,就活该被骂吗?从我们进来开始,你的女儿就一直针对星星,不知道您家的家教怎样,能让一个孩子出口成脏。”
她又环视一圈,“还有各位,不情愿跟我们交流大可以不说话,别明里暗里地飞刀子,都是成年人,你不体面,我们也不会给你们面子。”
说完,拎上包,拉起时星头也不回地出了饭厅。
时星被她拉着走,瞅着她那气咻咻的背影没忍住笑了。
乔伊伊停下,回头看她笑了也没憋住,两人像斗战胜利的将士,对视畅然而笑。
在她们身后,有人疾步过来,时星还没反应过来,一道疾风闪过,“啪”的一声,她被打得歪了头,左侧脸颊后知后觉火辣辣地疼。
乔伊伊也一时失察,当即挡在时星身前。
来人是时谦,时星的父亲,跟在时谦身后的,有赵文茵,还有一群看似劝阻,实则看戏的众人。
时谦人高马大,平时瞧着就严肃稳重说一不二,听到小辈桌上的动静,又见时星和乔伊伊夺门而出,二话不说直接追来给了女儿一巴掌。
他手掌厚,粗糙指腹刮落时星耳钉,一时之间耳垂和脸颊皆肉眼可见地泛起红晕。
时星偏着头,愣在原地。
这是她这辈子,第二次被时谦扇巴掌。
“早知道你今天又要搞事,就不让你过来吃饭!”时谦见到她这样有一秒心软,但听到身后人的哭泣怒气又升了上来。
时星舌头鼓起被打的半边脸颊,懵了片刻的思绪被疼痛拉扯回来,她极轻地笑了下。
“那您记好了,下次你们相亲相爱的活动可别再叫我。”
她声音不比刚才在厅内的猖狂,轻柔但又坚硬。丢下这句话,转身便走。
“反了天了还!”时谦怒不可遏。
乔伊伊临走前看了眼他身后,“姨丈,你永远都是这样,永远觉得星星做的不对。”
时星在车内坐了会,等来乔伊伊。
出了事,她也没胃口,但乔伊伊还是问:“饿不饿,我们出去吃?”
时星脸皮薄,左侧脸颊比涂了腮红的另一侧还红,她眸色平静,抽了张纸捏住耳垂,“不了,晚上节目组还有活动,我现在就回去吧。”
乔伊伊看到面纸上的血点,手转过她脸打量,轻声问:“要不要去药店?”
“不用,就破了点皮。”时星说,“伊伊你还是回去吃饭吧,大姨他们还在里边。”
“还是别了,我还不如回公司呢,刚才又给我打电话了。”
时星笑了下,牵扯到嘴角,又收回,“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能想到工作。”
乔伊伊见她笑了,暗暗松口气,还是问:“要不我陪你回别墅吧,正巧看看你那个前男友。”
时星摆手,“得了,我这刚经过一场大战,没力气经历第二场了,下次吧。”
乔伊伊看着她,轻轻嗯了声。
回到别墅,已七点出头。
此时停车场只停了黑色的车,其他人还在外边吃饭没回来。
今晚有个挑选男嘉宾礼物的环节,以挑选的礼物来决定两两分组,进行一次男女二人约会。
暮色低垂,外边不知何时落了雨。连绵细密的雨帘中,不远处的别墅弥散着温馨明亮的灯光。
时星在车内小坐片刻,没找到伞,准备冒雨回去。
脚还没踩地,忽见明亮光线处有一个高大身影过来。
来人举着把黑色大伞,伞面低垂遮住了男人上半张脸,露出肤色冷白的下巴和薄薄淡唇。
时星伸出去的脚一时不知该收还是放,最终一咬牙,在潮湿的地面踩实。
闻人懿已经来到她车旁,这个地方没人拍,时星也不用假装,直接锁车离开。
手腕却被人一下握住。
“等一下。”男人说。
对方掌心干燥,烫得时星本能甩开。男人手劲大,稍稍一用力便将她拽了回来,时星手掌下意识撑在他胸前,翩跹站稳。
她皱着眉仰头,与他对视一瞬,又飞快移开视线。
闻人懿话噎了下,脑中闪过她刚才的模样:左侧脸颊微肿泛红,一边耳朵没戴耳钉,耳垂好似还结了血痂。
而她那双平日里莹光流转,明媚动人的眼眸,却是反常的湿润洇红。那一秒的脆弱对视,令他无端想到遭人丢弃的路边幼犬。
闻人懿心脏骤然被一只大手攥紧。
他松开抓住她手腕的手,一得自由时星立马要走,脸却在下一秒被人虎口卡住。
男人温热的拇指克制力道,轻轻扫过她脸颊,酥麻与痛感仍然不减,丝丝弥漫。
时星皱眉瞪他,躲开他手,“你干什么?”
一方狭小的伞面之下,二人久久对视,一个恼羞成怒,一个眉头紧锁。时隔六年,他们终于有了真正的一次单独相处空间。
细雨无声地洒落伞面,微风刮过,淋湿时星的颊边发,凉意熨帖着她火热的脸颊。
闻人懿张了张嘴,嗓音像携了秋雨般湿润,还含着某种她分不清的情绪,“时星,你哭过。”
时星脸一偏,转身欲走,“关你屁事。”
那把伞依然遮在她头顶,他人也跟了上来。
地面湿滑,时星又穿着高跟鞋走不快,她又急又怒,听到男人还慢条斯理地指责她:“好好说话。”
“哦。”
时星停下,回身盯住他眼睛,他没戴眼镜,桃花眼沉而深。
她伸手,在距离他手只有几厘米的上方,握住伞柄。而后胳膊后缩,用力将伞夺了过来,宽大伞面完全盖住自己,闻人懿肩头很快潮湿。
时星语气冷淡,一字一句道:“我说——”
“关、你、屁、事。”
作者有话要说:时星:爷们要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