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摄政王求见?

单独一人?

开天辟地头一遭。

今天在殿上才组织了一群大臣逼着她下罪己诏,下朝后却又来求见。

可以肯定的是,来者不善。

慕姝不知道,她听到这声通传就下意识皱起了眉,明显是抵触的模样。

宋尧注意到了,光听摄政王这个头衔,也能知道大概率与君王是不睦的关系。

但眼下,“慕姝,我先找个地方藏起来?”

慕姝回过神来,因为刚才与宋尧说开了,对方还立誓要报答她。

因此,在现在的她看来,眼前这个浑身是伤的男子不再是小说中的龙傲天纸片人,而是她可以依靠的“金手指”。

再去看宋尧的伤势,就不由自主吸了口气。

她扶着宋尧往内殿走,让他躺靠在了自己的龙榻上,小声而快速地道:“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把他应付走,然后就给你宣太医进来。”

宋尧低垂眼目,没有抬头看她,也没有打量周围的环境。

尽管他此时伤势惨重,浑身无一处不疼痛,但脑子却似乎异常清晰。

这是女子的闺房啊。

在临云府,未成亲就进女子闺房,是要被打作登徒子的。

他洗去血污后的耳垂微微泛着绯色,只是比起身上艳红的血迹不算明显。

慕姝并没注意到,在宋尧轻轻应了一声后就走了出去。

苏安顺没听到回音,已经尖着嗓子在外面又敲了敲门,再次通报了一声:“陛下,摄政王求见——”

慕姝起身出去,坐回龙案之后,才淡淡应道:“传。”

不一会儿,摄政王成呈抬步走了进来,挑不出半点差错地恭敬行了礼:“微臣叩见陛下。”。

竟然真的只有他一个人?

慕姝微微眯起眼,目光定在摄政王的身上,心里思忖着他的来意。

但嘴角缓缓勾起了抹弧度,温声道:“王爷请起。”

“王爷在朕面前,何须这些虚礼啊?”

她可不敢对着这位摄政王,摆帝王的谱,以礼节拿乔什么的。

成呈从善如流地起身:“陛下说笑了,这是身为臣子的本分。”

慕姝笑了笑:“不知王爷求见所为何事?”

第一次和这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单独相处,这样一位一句话就能让满朝文武逼着她下罪己诏的臣子。

她分毫不敢掉以轻心。

平心而论,摄政王大概是不惑之年,但在古代已然算保养地不错。

身量中等,周身萦绕着上位者的气息,但平日示人却有股子儒雅的温文。

只是一双眼睛总是晦暗而过于算计,让慕姝看了心里就有点发毛。

她也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自己和成呈天然站在了敌对的立场,因此她不管怎么看对方,都觉得对方像现代看电影时隐藏在后方的反派大boss,一举一动不怀好意。

但如此刻,成呈对着她这个女帝,姿态是尊敬而自如的。

只是,他张了张唇,正要说话之际,又停了下来。

片刻间,面色似乎有些凝重。

……故作什么玄虚。

慕姝静静地等待对方开口。

又过了两息,摄政王抬起头,眉目微微拧起:“陛下,这殿内,为何有股血腥气?”

?!

慕姝心下一惊,垂在身侧的手指猛地攥紧。

这也能闻到?

方才她已经刻意开了窗通风。

她迎面对上成呈打量而深沉的视线,嘴角露出抹难看的笑意:“王爷非要问得如此透彻?”

“哦?”

成呈不动声色地抬眸:“臣不知陛下所言何意。”

慕姝语气冷淡:“王爷身为男子,不知女子每月月事,也是正常。”

???

摄政王第一次,当面露出了怔愣的神色。

哪有女子当着男子的面堂而皇之地说月事的?

不知羞耻?

偏偏慕姝还先问他一遍,王爷非要刨根问底……他还接着问了。

还有,女帝在鬼话什么?

这股血腥气,和女子月事,哪是一样的?

但慕姝都这么说了,他不好再深问下去。

毕竟,他是男子,如何去和女子争论一个男子本就不解之事。

他没有再就此事深究,而是话锋一转,突然和慕姝忆起了过往。

“陛下,臣有些话,在心里憋了许久,实在不吐不快。”

慕姝神色一噎,差点脱口而出一句,“那你就继续憋着吧”。

她笑得礼貌:“王爷请讲。”

“陛下有所不知,两月前,先帝崩逝,满朝文武悲痛难忍。”

“一是为先帝逝去,我大慕再没了主心骨;二是为大慕如今情境,内忧外患,行差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群臣惶惶,无人想要做亡国之臣……”

慕姝面色沉静下来,默默听着也没打断。

这番话,也只有摄政王的身份,敢这般堂而皇之地对着她讲了。

但成呈说得确实没错。

如今的大慕,内忧外患,已经不是容不得行差踏错了……

而是但求明主良臣,挽大厦于将倾。

摄政王徐徐说着大慕眼下的境况,一应情况、敌国情报、灾情信息,比慕姝从奏折上了解得还要全面。

面上那副忧国忧民的神态,一时都让慕姝难以分清是真情实感还是惺惺作态。

难不成,这人只是对着她这个女帝不服,想要争权夺势。

但是,实际上,还对天下苍生怀着不忍之心,胸怀报国之志?

“满朝的大臣们各怀心思,都来问臣,这帝位该当何去何从?”终于,成呈嘴里说出了这句堪称大不敬的话。

“臣多方权衡,难托先帝信任与百官厚望,冒天下之大不韪,提着脑袋担保了陛下登基。我大慕才有了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帝。”

几句话,不疾不徐,平缓而温和。

但话中意味却复杂也尖锐极了。

几乎是在明晃晃地告诉慕姝,你是我一手拖上帝位的傀儡。

你的地位,你的尊荣,全部系于我身。

这个满朝文武心知肚明的境况,因为慕姝穿越而来这段时间误打误撞有了隐隐改变的形势,现在又被成呈直接提了出来。

慕姝心下一凛,面上却越发神色自若。

她弯着眉眼,双目澄澈地望向成呈:“王爷果断,时间会证明您的选择有多明智。”

“您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而是开历史之先河,王爷之名,定会名垂千古。”

“王爷觉得,朕辜负了您的期望吗?”

她的语气冷清却柔和,并没半点针锋相对的火药味。

但话中意味,同样没有半点退让。

成呈眼睛微眯,抬眼定在女帝的面上,注目了许久。

他没发怒,也没反驳。

似乎是在沉思。

许久之后,才盯着慕姝嘴角缓缓勾出抹笑意:“陛下所言极是。”

“不到一月,陛下做的比臣预估得好多了,是一个优秀的帝王。”

“但,大慕实在太难了。”

他低低地叹息了一声,“陛下若是有何难处,尽可来寻本王。”

他的自称突然从微臣变成了本王,整个人的气势也浑然一变,泰然自若、胸有成竹一般,威严极了。

慕姝不明所以。

不是,这个摄政王脑子有病?

她的难处,有一半就是他找的,不是吗?

找他解决难处……

呵,是提醒她直接解决了他这个始作俑者吗?

慕姝心里划过这不靠谱而危险的念头,有些遗憾无法施行。

“王爷好意,朕铭记于心。”她回道。

成呈笑得儒雅,看着慕姝的眸光,满是看不懂的晦涩。

还在继续冠冕堂皇地再次强调:“只要陛下开口,有何难处,本王都愿意为陛下排忧解难。”

慕姝心下警惕的同时,已然升起来几分不耐。

她完全不知道这个摄政王今天找她是为了什么?

就为了告诉她如果想要认输就和他说?

有病。

她正要继续开口敷衍,就在此时,突然从内殿传来了一声什么物件落地的声响。

宋尧?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倏地抓紧了侧边的衣摆,心下有些焦急。

这个龙傲天不会是终于晕过去了吧?

她不会让宋尧在大慕唤醒老爷爷,没有了超科学的能量,对方那一身伤势可别养不好了。

成呈显然也听到了,有些疑惑地问慕姝:“陛下,殿内……”

慕姝没有耐性再和他虚与委蛇,直接打断道:“王爷可还有事?没事就请回吧。”

成呈面色冷了几分,明显有些不快。

慕姝望着对方,直接道:“朕要去换月事带了,王爷还有事吗?”

这……实在是让人没法接的话茬。

成呈眼里划过抹阴沉之色。

不惑之年的中年人,也觉得面上起了几分烫意。

女帝简直百无忌惮,简直不知道以前作为公主之时的温柔贤淑之名是怎么传出来的。

他没再说什么,甚至有些敷衍地行了个礼后就甩袖走了。

他倒要看看女帝在刻意隐瞒什么。

出了殿后,他就朝着殿外某个方向看了一眼,等对方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才拂袖彻底离开。

谁知,女帝分毫没有隐瞒的意思。

在摄政王走后,慕姝唰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边扬声朝着殿外吩咐:“时莺,苏安顺,去请太医。”

“把太医院最好的太医都给朕请过来!”

一边提起裙摆往内殿跑去。

候在殿外的时莺、苏安顺都吓了一跳。

苏安顺当即扯了个侍卫一起往太医院跑去。

时莺也没再顾及慕姝没有传唤她了,直接脚步匆匆地进了殿内,“陛下,出了何事?”

慕姝没有理会,不太顾及女帝形象地几步匆匆跑到了塌边,才发现宋尧面色苍白,但仍然醒着,没有出事。

此时看着她匆匆跑进来,眼里还闪过了抹诧异。

他的目光在慕姝面上顿了两秒,又低下头去,只是整个面上都泛着股奇怪的红晕。

“抱歉,我刚刚不慎发出声响,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慕姝摇了摇头,伸出手背去探宋尧额头的温度:“没事,你怎么了?难受得厉害?”

“额头有些烫,不会要发烧了吧?我刚刚给你叫了太医的,太医等会儿就到了,别担心,一定会没事的,啊?”

对待病人,她下意识放缓了语气,声音甚至有些轻柔。

宋尧觉得面上的烫意更重了几分。

他深呼吸了一下,抬起头,面上带着股压不下去的怒意,但不是对着慕姝的。

刚刚那几分钟,尽管他没有刻意打探偷听的意思,但坐在内殿,外殿的声响就是听得一清二楚。

因为听出了那个摄政王和慕姝的敌对关系。

他就听得更仔细了几分。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身上,似乎有了什么奇妙的境遇。

宋尧僵着身子,没有去躲慕姝的他额头上乱摸的动作。

但双手垂在两侧,攥紧成拳,犹豫了一下。

他对慕姝说:“我刚刚,好像……听到了那个,摄政王的心声。”

!!!

慕姝的手僵住了,缓慢地反应了一下之后,眼里闪过抹光亮。

读心术!

“你听到他心声在想什么?”

正在此时,终于到了内殿的时莺看着眼前这一幕……

突然多出的浑身伤痕累累的英俊男子……?

陛下还伸手摸着那男子的脸?

怎么回事?

什么情况???

时莺觉得自己脑子有些暂时转不过来了。

她瞪大了双眸,声音震惊地有些颤抖:“陛,陛下……这人是谁?”

听到声响,慕姝和宋尧都愣了一下,神色有片刻的微妙。

慕姝淡定地放下手,转过身子。

思考了一下,回道:“你叫他宋公子。”

“宋公子是,是朕重要的友人。”

她没有去看时莺更加错愕的双眼,和背后宋尧的神色。

继续问道:“太医来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