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拆穿神棍

刘彻吓得去抓儿子的手:“不可以吃。傻不傻?什么都往嘴里塞。”

刘据看着被夺走的美玉很无奈,重点是吃吗?重点是寻常百姓家也用不起这么好的物件啊。

老父亲没救了。

老父亲是没有读心术。

刘彻抬手把玉佩扔给春望,春望塞装铜钱的荷包里:“小公子,这个不好吃,奴婢去给你买好吃的好不好?”

小孩乖乖点头。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被人遗忘的神棍发出一声感叹:“小公子也是位贵人啊。”

刘彻眼中一亮,有些着急地把儿子抱到怀里,背对着他面朝神棍:“小小年纪也看得出?”

“小公子虽说年幼,也可看出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既是世人口中的天圆地方,贵人之相。”神棍说话间在对面坐下,左右上下打量一番,“小公子耳垂圆润,福泽绵长也。”

刘彻情不自禁地露出笑意。

刘据余光瞥到老父亲很不值钱的样子,嘴巴咧到耳朵根了,很是无奈又有些许感动,无奈他堂堂帝王竟信这个,感动是因为他听到这话比神棍夸他还高兴。

刘彻身体前倾,神色认真起来:“请先生再给我儿看看。”

“小公子的山根尚看不出,鼻头不大却有肉,此生不会缺财。”

刘彻点头,他儿子什么也不缺。

“还有吗?”刘彻又问。

神棍眉头微不可见的动了一下,真看不出这人如此贪婪,福寿不缺还不够啊。

既如此,莫怪他见钱眼开。

“这——”神棍一脸为难,眼睛瞥向酒杯。

刘彻带着孩子,掌柜的没敢上味重的酒,而是令人上一壶米酒。刘彻对术士抱有好感,可不认为他另有所指。仙家进了酒肆,自是来买酒的。既然耽误了仙家饮酒,理应赔给他。刘彻冲随从招招手,真实身份小黄门给神棍倒酒。

酒肆奴仆送来两样点心,分别是白白的汤饼和黄黄的蛋羹。

刘彻下意识说:“我没要这个。”

春望方才去问掌柜的店里可有孩童可以吃的,掌柜的直言他给小公子准备的吃食片刻就好。春望便随吃食过来:“陛下,店家备的。”

刘彻微微颔首:“有心了。”

春望深知他主子喜欢术士,注意到有酒无菜就令掌柜的再置办几样小菜。

庖厨有现成的,随即送来六碟小菜。刘彻示意他对面的仙家尝尝。

刘据不着急,想看看着神棍到底要做什么,由着他皇帝老子招呼神棍吃吃喝喝。

神棍瞧不上这些酒菜。可是想钓大鱼就急不得。神棍佯装却之不恭受之有愧的模样推让一会才细嚼菜慢饮酒。从容不迫的样子又有点像世外高人。

刘据腹诽,装腔作势。

小孩指着汤饼,刘彻令儿子侧坐在他怀里,环抱着儿子,舀一点饼。小孩摇摇头,他喝汤,好尿尿啦。

“渴了啊?”刘彻舀半勺汤,轻轻吹几下慢慢送到他嘴边,不放心地说:“先抿一点试试烫不烫。”

掌柜的和跑堂的相视一眼,很意外带着儿子来酒肆的膏粱子弟竟是好父亲。

神棍见状险些被酒呛着,他居然这么疼爱孩子。

汤水喝完,刘据没感到撑,指着蛋羹。刘彻舀三勺,小孩吃饱了。

神棍看到小孩推开勺子,他恋恋不舍的放下酒杯问刘彻:“公子怎么不喝?”停顿一下,满脸羞愧,“这些酒菜反倒是便宜了我。”

刘彻微微摇头:“先生不嫌简陋就好。”

神棍看向他,这就完了。

“那我就不叨扰了?”神棍试探地问。

刘彻抬手:“先生且慢。”

神棍眼珠微动,他就说吗,一句富贵就能叫此人眉开眼笑,怎么可能轻易放他离去。

“公子有何指教?”

刘彻几年前受过骗,且被骗的厉害,一度成了臣民茶余饭后的谈资。他想再试试一二:“先生想必也看出我儿过于乖巧。我想知道他生来如此,还是因为年幼?”

父子二人身侧有两个人身后有四人,这种情况神棍还敢往前凑,除了因为他懂点皮毛,其次便是他擅察言观色,又能说会道。

刘彻身上的黑色长袍乍一看平平无奇,细看上面很多暗纹,腰间又有美玉,可见其家大业大。这样的人家绝不希望子嗣木讷乖巧。

神棍又见刘彻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寻常人家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他的还在怀里抱着,显然子嗣艰难。神棍为何这般笃定,盖因当父亲的能亲自喂儿子,又希望他福禄寿齐全。如果已有顶门立户的长子,他不会有这么多奢望——幼子出类拔萃,多年以后势必兄弟阋墙。

神棍方才又见小孩抓玉佩,可见不是个木讷的。至于是不是真乖,今日糊弄过去,以后谁还认识谁。

“公子多虑了。小公子不是乖巧而是懂事。小公子天生富贵,他日必是国之栋梁。”

刘彻微微睁大眼睛。

春望和小黄门不由得看向神棍,神棍眉头动一下,又被他蒙对了。

“公子,我虽无妻儿,但见过许多孩童。寻常人家的孩子乖巧也没有小公子这样乖的。公子可以看看小公子的眼睛,宛如繁星。只此一点就足矣把世间九成幼儿比下去。”

刘彻勾头看看儿子的眼睛,亮亮的。他又看看小黄门和春望,不如儿子看起来聪慧。

几眼就辨出据儿不是凡夫俗子,难怪此人敢说测字算命皆雕虫小技。刘彻心想,这个人无论如何得留下。

“听先生口音非长安人氏?”

神棍微微皱眉,怎么还带查家世呢。

“先生不好说?”刘彻好奇,难道是仙家子弟。

神棍暗暗劝自己,稳住,别慌,先看看他想做什么,要是为了以后验证他说的这些,大不了回去就搬家。

“我乃齐人。”

刘彻微微惊讶:“先生怎会到此?”

“修道之人受不了俗世拘束。”神棍微微抬起下巴矜持道。

刘彻颔首,这就难怪了。

“先生方才说算命乃雕虫小技,敢问先生擅长什么?”

酒肆的客人店家闻言不由得看过来。

神棍为难,说还是不说呢。

说不出个一二,迎来送往见多识广的掌柜的肯定认为他没有真才实学。日后跟客人一说,他还怎么在长安混吃骗喝。

刘彻知道仙家忌讳:“先生如果——”

“公子既然很想知道,我也不妨告诉你。”神棍决定,趁机捞一笔大的,“我只会召神劾鬼。”

酒肆内突然变得很寂静。

刘彻惊得微微张嘴,刘据张大嘴巴,怪不得师姐不止一次说凡间最最磨炼人。血肉之躯竟然比修士还能吹。

也不怕吹大了收不回来。

刘彻回过神,感慨:“原来先生是仙家子弟。”

神棍谦虚地摇头:“这些伎俩还称不上仙家子弟。”

刘据手痒,我剑呢。

本命法器帮他抵抗雷劫的时候灰飞烟灭了。

那看来只能使绝招。

刘据冲神棍伸手。

刘彻讶异:“据儿喜欢先生?”

刘据不回答,梗着脖子要朝对面去。九五至尊放低姿态:“先生可不可以抱抱小儿?”

“能得小公子青睐乃老道的福气。”神棍接过小孩。

刘据没有老老实实坐他怀里,而是站上方几面朝他,双手抓住神棍的手臂。刘据一直穿着开裆裤,只见他撩起到膝盖的衣摆,学父皇母后逗他时张大嘴“啊”一声。神棍记得这么大的孩子只会啊啊啊,以为小孩跟他说话也“啊”一声。

刘据托着他的小鸟,一股水直奔神棍口中。

众人目瞪口呆,神棍下意识砸吧砸吧嘴,意识到脸上有水,感到奇怪,伸手抹一把,刘据趁机推开他另一只手,转身绕过碗碟朝父皇扑去。

刘据习惯性接过儿子,小孩的小鸟还在滴水,刘彻确定他没看错,一时间脑袋乱的跟浆糊一样,看看儿子,看看满脸水的仙人,嘴巴动了动,半晌没有憋出一个字。

神棍转向掌柜的,皱眉问:“哪来的水?”

掌柜的张张嘴,他瞎啊。

其他人看向小孩,没什么表情的小孩露出大大的笑容,捏着他的小鸟,对着神棍,神棍终于反应过来,霍然起身,指着小孩:“你尿我一脸?”

刘彻忙说:“先生——”

“父皇!”刘据打断他,伸手抓住老父亲的酒杯朝神棍砸。

神棍慌忙躲闪,怒气上涌,管他此人是不是家大业大,管他有多少奴仆随从,今日不打死这个熊孩子,他不叫李少翁!

神棍李少翁伸手朝小孩脸上招呼,经过战场洗礼的禁卫很是机敏,一步窜上来抓住李少翁的手臂,众人只觉着眼前一花,李少翁被摔倒在地。

刘据乐得拍手嘎嘎笑。

刘彻无奈地扶额。

仙家子弟重要,儿子更重要。刘彻还没糊涂到为了缥缈不确定的东西打儿子。

可是难得碰到一个会召神劾鬼的,就这么错过了,说不失落是假。刘彻捏住儿子的小脸,“你呀,调皮。”

刘据认识放倒神棍的禁卫,其名中有个季,他大喊:“季季,棒棒。”指着地上的人,“笨笨。”

春望意识到什么:“公子,他不是仙家子弟吗?”

那禁卫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天子,他这么厉害啊,没怎么用力就把仙家子弟放倒了。

“我是仙家子弟。”被按在地上、身体不能动、只能抬头的李少翁大喊,“这位公子再不叫你的家人松手,别怪老夫失礼!”

刘据抓起他的勺子砸过去,李少翁扭头躲闪。刘据把他的小碗砸过去,啪一下,李少翁脸上有个红印,跟刘陵脸上差不多。

刘彻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也好。我等正想长长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