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丽莎果然如她所说那样,很快去而复返。
她重新坐回泳池边,关切的问道:“你刚才有什么话要说吗?”
海妖眉峰微拢,眼里一片纯然的忧虑,『危险吗?你会有事吗?』
特丽莎望着他的眼眸里漾起笑意,她垂眸伸手拽平衣摆的褶皱,复抬眸温声道:“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说完,特丽莎偏了偏头,视线穿过水波。
水下,克莱斯特的赤.裸的半身在银白鱼尾与荡漾的黑发间若隐若现。
海妖下意识瑟缩着往水底藏了藏,随即很快反应过来什么,撑着泳池边缘就要将自己从水池中撑出来,一副让她看个够的模样。
特丽莎不知怎么忽然就有一种恶霸强迫良家妇女的怪异感觉。
她当即就想起身离开,却恍然觉得这样更加可疑,于是硬生生的让自己坐在原地没动。
特丽莎尴尬的摸摸鼻子,更加尴尬的撇开头去,干巴巴的解释道:“我是想看看你伤好点没有……”
话未说完,修长的手指攥上特丽莎的衣袖,轻轻拽了拽。
特丽莎迟疑了一下回眸,就见海妖全然信赖的看着自己。
他似乎并没有察觉她的尴尬,手指甚至是有些炫耀的指向他的腰侧。
他很瘦,皮肉卷裹着骨骼。尽管这样,仍旧依稀可以看见腰迹肌肉的纹理。
——那是他身为海洋霸主的证明。
至少曾经是。
腰下肚腹连接几片银白鳞片,其下硕大的鱼尾隐入水中。而在那几片细白鳞片之上,有一道掌长的印迹。
原本紫黑的淤处边缘已经散成了黄色,中心也变成了颜色更浅的青色。
肉眼可见的好多了。
目光在克莱斯特赤.裸的半身上飞快转了一圈,确认其他伤处也是如此后,特丽莎抿唇点点头,“嗯。看起来好多了。”
言罢,她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看来你今天和小鹿相处得不错,这样我就放心了。今天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海妖笑着点点头,再次叮嘱她『明天小心一点,注意安全。』
“嗯嗯。”特丽莎胡乱点点头往外走。
只是她走了几步忽然停住,站在门口回身,对泳池里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海妖道:“噢,对了。”
“森珀是他们族群里下一任德林,他做的食物你最好还是吃一点,对你的恢复有好处。如果你实在不喜欢味道的话,我嘱咐他少放点调味料?”
每个植食性兽人的族群中,都会有一个德林。德林负责沟通神明,医治疾病,是族群中非常重要的角色。
身为德林,他们通晓绿植,知道哪些食物有毒,哪些对身体有益,怎样搭配食物是最好的。哪怕森珀手艺不尽如人意,但搭配总归是不会错的。
对克莱斯特这种明显在伤病恢复期的人来说就很有用。
这次海妖明显迟疑了下,但很快,他还是很乖的点点头。
不过……
『你……不觉得味道奇怪吗?』
特丽莎展颜微笑,“食物的味道对我来说大多没有意义。”
克莱斯特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特丽莎没有解释太多。
“那我走了,”她再次道,“晚安。”
『晚安。』海妖舒展眉目,笑着与她道。
特丽莎出去了,轻轻帮他带上门。
屋内,克莱斯特垂眸,手指缓慢的抚过自己腰侧的青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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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特丽莎照旧踏着朦胧月色出门。
赶到城务司的时候,太阳刚好升起。
耀眼日光照在城务司坚实的石壁上,往来轻甲带起的刷刷声和着清晨的冷空气。
特丽莎搓了搓手指,走向门口一个卫兵。
卫兵背对着她,原本正在和另一个同僚小声的抱怨,“领主要回来了吗?今天怎么都在传。”
“对啊,”同行的卫兵点点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咳。”特丽莎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两人的八卦。
两个卫兵闻声都转头看向她,端正了神色,右拳飞快的在肩上敲了一下,“女士,有什么能帮助您的吗?”
“请问道格纪查官在吗?”特丽莎问。
两个卫兵交换了一个他们之间才能看懂的眼神。
“嗯……不在吗?那方便问一下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卫兵严肃了神色,“纪查官他不在。另外,女士,托马斯阁下已有未婚妻。”
另一士兵补充道:“他们的爱情非常甜蜜。”
特丽莎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啊,皱眉。
正待解释什么,一个健硕的身影越过他们,站定在一侧。
道格·托马斯那张轮廓硬朗的脸微微偏过去,眉峰不赞同的聚起,低沉的声音让特丽莎伸手拽了拽耳垂,“撒谎不是骑士的美德,神明会记住你们的过失。”
两个卫兵连忙尴尬的向特丽莎行了一礼,随后匆匆离开。
“抱歉,我为他们的擅自揣测向您道歉,女士。”名为道格的纪查官微微低头,阳光照亮了他眼角和眉间的细纹。
特丽莎学着刚才卫兵的动作,回以一礼。
“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高大的纪查官站直身体,眼眸望向特丽莎。
特丽莎直直的望回去,解释道:“是这样的。我接了一个寻找失踪小孩的委托,孩子的母亲曾来报过案。我想来问问,相关的卷宗能否借我看下?”
“抱歉,”纪查官一口回绝,“城务司的卷宗一律不准许外借。”
“不过,”他话锋一转,“或许您可以和我描述一下是什么样的案件?如果经过我手,我有印象的话,也许可以给您提供一些线索。”
“请恕我直言,一般城务司已经结案的案子,很难再有什么新的发现。”
特丽莎笑了下,权当没有听到他劝自己放弃。
“奥莉您记得吗?一个月前给您送报的报童。”
“奥莉?”男人思索了一阵,才恍然道,“是那个小姑娘吗?”
特丽莎挑眉。
“我知道她扮作小男孩来送报,想必是生活压力比较大,”浓密的眉再次聚起,“她失踪了?我以为她只是不做报童了。”
“看来这个案件不经您手。”特丽莎道。
“城务司并非只有我一个纪查官。”
“那您还记得一个月前的礼拜五,最后一次见她的情景吗?”
这一次他思索了更久,半晌才道:“那天我不在,是同僚帮我拿回了报纸。”
“我这么说并非为了彰显什么,只是想着或许对你有用,”纪查官继续道,“我平时身上会带一些糖果,每次报童来的时候总会分他们几个。那天我特地将糖果留给了同僚。但同僚说,那天奥莉走得很着急,像是赶着去做什么,甚至没来得及拿糖果。”
特丽莎直视他的眼睛,见他没再补充什么了,便点点头,“感谢您的配合。今天麻烦您了,我再去找别人问问。”
言罢,特丽莎转身离开。
“请等一下。”高大的男人叫住她。
特丽莎回身,秋日的细风从她的指尖穿过,街边熙攘。
“您还有什么事吗?”她问。
银色轻甲包裹的身影站在城务司高大建筑遮下来的阴影里,“没什么。”
他顿了一下,停顿中似乎酝酿了什么,“我只是想问一下,像您这样红头发的冒险者,或者说战士,多么?”
纪查官意有所指,“那日遇害的魔法师伤口里,留有一根红发。”
特丽莎放在身侧的手指捻了捻,她笑起来,回道:“很多。先生。就像我的名字一样,冲出去喊一声,十个女孩里三个都会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骨骨给我灌溉的营养液!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