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魂兽真正难对付的地方,不在于它的形体,而在于它被击败的一瞬间四散而出的魂体,这些魂体能够将人的神魂作为它们的养料,它们吞噬神魂后可以重新回到噬魂兽的肉身当中去。
所以说,如果不能彻底消灭这些魂体,就等于没有击败噬魂兽,甚至反而会让它更为强大。
而噬魂兽的魂体吞噬神魂一般有两种吞噬神魂的办法,第一种是找出人内心深处的欲望,制造出幻境让人沉迷,在无知无觉中吞噬掉人的神魂。石窟里绝大多数魔修在噬魂兽“倒下”的一瞬间,便放松警惕中了术沉迷在了幻境里。
而第二种则是盛嘉鱼与白衣男子的情况,噬魂兽无法轻易吞噬神魂,所以强制制造出痛苦的幻境,让人在痛苦中忽视神魂被啃噬的痛,于幻境中痛苦而死。
盛嘉鱼原本想同白衣男人一起应对现在的局面,可白衣男人紧闭着双眼并不理睬她的呼喊,显然也已经失去了神智。她头痛欲裂,再也无法抵挡,渐渐也没有了意识。
雾气缭绕,两人身旁聚拢着魂体,可魂体到处打转,亦是疑惑的样子,盛嘉鱼应当与白衣男子处在同一个术法里互相影响,可原本统一的幻境却仿佛被人生生割裂了开来。
卫绥之信步走进石窟,一副不悦的样子,魂体仿佛畏惧一般,统统闪避着他,噬魂兽遇强则强的道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值一提。
卫绥之将两人的幻境分割开后,就再没有动作了。
他面无表情地望着盛嘉鱼,丝毫没有要伸出手帮她的迹象,湛蓝的眸子显得残酷又冰冷……
满目的白,是雪笼罩在了山峦上,盛嘉鱼伸出手捧了一把雪,雪花在她手里慢慢融化,她觉得哪里不对劲,自己的手小小的,胳膊也短短的,这是她小时候,还没有正式拜入剑宗之前的小时候。
等盛嘉鱼再一抬头,她已经到了崇山峻岭中的一间小屋里,小屋里寒来暑往都只有她,还有几个用术法所化成的木头人照顾她的衣食住行。
盛嘉鱼仿佛是她自己,又仿佛不是她自己,她站在高处冷眼旁观着所发生的一切,一个还不及木桩高的红衣小姑娘日日从早到晚的练剑,修炼,闲暇也只是和木头人玩。很寂寞,不过小姑娘那时候还不知道寂寞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练剑呢?为什么要修炼呢?她好像听见自己稚嫩的声音这样问了某个人,回答她的是狠狠的一巴掌,还有没有感情的声音,他们说:“你太让我失望了,修炼不需要理由,追寻大道还需要理由吗?我们不需要这样的孩子。”
盛嘉鱼明白了,原来不合格的剑骨是不被需要的人,所以她拼命修炼,再恐慌也要修炼,战战兢兢的修炼,为了成为被需要的孩子,原来是这样,小时候是这样吗?盛嘉鱼以为她已经忘记了那些,但是却没有。
再后来怎么了呢?“燕鸣双绝,一生为追求大道而探索不息,终折于南瀛秘境。”他们离开她了,她成了剑宗峰主遗孤。
所以木头人几天前起就再也不会动了,小女孩僵在原地,盛嘉鱼也僵在原地,她解脱了,再也不用辛苦去满足期待了,可是好像也再也不被需要了。
身边的一切都在渐渐消失,黑暗笼罩过来,这是在哪里?当初好像是在一个狭窄的衣橱里,然后有人打开衣橱来领走了她?是谁呢,师尊,师尊是谁?
盛嘉鱼觉得自己的记忆似乎在慢慢消失……
仿佛过了数载,但实际上不过才几刻钟。
一个又一个人的样子从盛嘉鱼眼前飘过又离开,“你是我们的孩子,你有先天剑骨的资质,是必须要继承我们的衣钵的。”
“你是我最疼爱的小徒弟,你一定要大有作为,一剑吞山海,达成我没有达成的梦想。”
“你是剑宗的白月光小师妹,你身负重任,一定要好好守护剑宗的未来。”
父亲和母亲,师尊和长老们,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渐次出现,盛嘉鱼渐渐长大之后明白,他们都是她最亲密的人,他们都爱她也都需要她,可是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完美的没有瑕疵的人。
如果她不是先天剑骨,如果她修为不济,如果她不完美,那么这些需要就都会消失,不会有人期待真正的,一无是处的她的。
盛嘉鱼笑了,但是笑中带泪,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到脖子里。
幻境之外,卫绥之看着落泪的盛嘉鱼,神色讳莫如深,他伸出手碰触了一下盛嘉鱼的脸,一滴泪落到了他的指尖,他将手收回来舔了舔自己的指尖,是苦的,眼泪都是苦的,他很多年没见过眼泪了。
眼前的这条小鱼,卫绥之把她定义为自己养的小宠,因为有趣,因为合他的心意,所以他关注她,打上了他的印记的东西,就只能是他的,无关一切,是狐狸天性里的独占欲,他过来也只是要把脏东西和他的东西隔开。
卫绥之不介意伸手帮一帮她,先前也帮过了,可他一直相信只有经历痛苦,经历无数次伤口和血迹才能成长,他一路上都是这样过来的,他的小宠也应当这样过来。
没有什么都不做就能靠别人一劳永逸的道理,卫绥之憎恶那样的人。但是这滴发苦发涩的泪,却让他想到了竹屋里的那个雨天,雨水和泪滴其实很相像,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苦和涩。
而他的小鱼的怀里其实很暖,罢了,下不为例,卫绥之凝神闭上了眼睛。
还是在黑暗里,还是孤独和无助,她现在呆着的是最安全的地方,盛嘉鱼这样默念着告诉自己,没有比橱子里更安全的地方了,封闭,温暖,不会有人来打扰,盛嘉鱼紧闭着眼睛,自己抱着自己的双膝缩成一团。
嘎吱一声,橱子的门打开了,一束光透了进来,盛嘉鱼将自己抱得更紧。
“出来。”男人的声音清冷又带着淡淡的慵懒,盛嘉鱼仍然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我让你出来,三,二……”一还没喊完,男人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紧接着传来的是脚步声,橱子的门开得更大,盛嘉鱼沉默着仿佛失去了灵力的木头人,她只想躲起来不想去面对,但是背后却忽然变得暖了起来,她这才意识到,那个声音的主人挤进来了橱子里,就在她身后紧紧贴着她的背。
身后的呼吸声离她实在太近了,她有些喘不过气来,而下一瞬,一双手从背后绕了过来,将她拥在了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小鱼的躺平日记:
我的小宠是一只傲娇漂亮爱炸毛但是也好哄的雪狐,不过它最近总给我一种,它是主人我才是小宠的感觉……
这样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