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嘉鱼是爽快地站了出去,但宗主却有些犹豫,没有直接答应下来,而是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那就先这样吧,所有人记住此事不许外传。”
紧接着他便屏退了弟子们,殿里一时只剩下盛嘉鱼与剑宗宗主。
盛嘉鱼声音坚定:“师尊,弟子是诚心诚意自愿前往魔宗做卧底的。”
没有比她更诚心诚意的了,她是真的诚心诚意地想躺平……
宗主思索了一会才回应道:“可是,嘉鱼你毕竟身负剑骨,倘若在外出了事,那不仅是为师的过失,也会变成整个宗门的损失。”
盛嘉鱼只好搬出宗主刚才自己所说的话来:“师尊,你不是也说了,宗门会给卧底的弟子发一道保命符吗?我潜入魔宗也只是当一段时间的外门弟子,是不会惹上什么厉害的人物的,那道保命符应当是够用了。”
宗主沉默着低头不再言语,似乎是陷入了思考之中。
盛嘉鱼趁热打铁装出一副哀伤的样子卖惨道:“师尊,你也知道,我虽然有剑骨但无剑心,实际的修炼速度并不快,师兄师姐他们真正的天才在我这个年纪早已金丹修为了,我空有天才的名号但并无实力,我这次也是想换一个环境看看能不能磨练出我的剑心。”
师尊对不起了,不是故意戳你痛处的,实在是你的小徒弟再练下去就真的要翘辫子了。
果然一提到盛嘉鱼的修为,宗主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随后宗主颇有些神伤地说:“嘉鱼,你的修为不怪你,只怪为师教徒无方,许是我还没找到适合你的天生剑骨的修炼方法。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是魔宗卧底这件事不是你我二人就能决定的,我还是得和峰主长老们商量一下。”
千万别,和那些老家伙商量别说是去魔宗卧底了,出门怕都困难,盛嘉鱼不得以只能搬出了杀手锏:“师尊,追寻大道便不能有所畏惧,一切险阻用手中的剑破开就是,这是祖师爷曾经说过的话,我想来也是这样的,如果凡事都畏首畏尾又何必要追寻大道呢?”
祖师爷,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师尊最崇敬的人物便是您这位剑宗的祖师爷了,不得已只能把您给搬出来了。
不过往日里看了那么多祖师爷语录,如今总算是派上用场了。
盛嘉鱼振振有词地说完了那番话之后,宗主一时也有些被触动,盛嘉鱼觉得一定是祖师爷语录的光辉点燃了宗主沉寂已久的少年热血,但是她就不一样了。
虽然话是她说的,但是她没有热血,也不想破开险阻,能避开的险阻为什么非得硬要往上撞呢?盛嘉鱼背语录的时候就百思不得其解,好在这招对宗主是有用的。
宗主一副难掩激动的样子:“倒是我魔障了,我们剑宗弟子就是该迎难而上,嘉鱼,这个魔宗卧底的人选舍你其谁。”
得到肯定的回应,盛嘉鱼一样难掩激动,她甚至觉得自己莫名有了种想哭的冲动,这么多年了,终于能够解脱一段时间了,这个能够自在躺平的人选舍我其谁啊!
总之这个魔宗卧底的人选是这样被定下来了,即使后来峰主长老们有些不和谐的声音,也全被宗主给挡了回去。盛嘉鱼之后每日练剑都有生机了许多,毕竟苦日子快熬到头了,而她盼星星,盼月亮,盼了许久也终于盼来了前往魔宗的日子。
魔宗同样地处于瀛洲大陆,与仙门百家隔着不过一片幽冥海,俗话说正邪不两立,两方千百年来互相看不上,大仗小战没停过,但由于实力相当,这些年来虽然摩擦不断但却从未有过争斗得你死我活的局面出现,往往打个差不多也就偃旗息鼓了。
因为大家彼此心里都明白,你打不过我,我也打不过你,真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你的人死得差不多了,我的人估计也活不了多少了,数千年前的那一场仙魔大战已经完美地印证了这一点。
这也正是这次仙盟派弟子来卧底的理由,因为怕新来的魔尊实力过于强大改变了瀛洲目前稳定的格局,又不能明目张胆地调查,只得派他们这些小弟子偷偷探查好早做准备。
靠小弟子们的修为自己是万万越不过幽冥海的,仙盟派人将他们护送到了幽冥海对岸,将他们安排混进了新拜入魔宗的弟子队伍中,便匆匆离开了。
这次派来的卧底除了盛嘉鱼这个剑修外还有四人,分别是音修,丹修,符修和佛修,总之组建仙盟主要的五个宗门都派了一名弟子过来,为了保护彼此的安全,一路上几人的面容都各自用术法遮掩着,盛嘉鱼从衣着打扮只能知道来的另外四个人是一女三男,待几人混进了弟子队伍中,就更是如同泥牛入海,再也找不到踪影了。
魔宗虽然叫做魔宗,可里面的修士不仅仅是魔修,也有妖修和鬼修,但只有进了内门后才可以选择去三个魔主所管辖的不同方向,进不去内门,只能算是个打杂弟子,魔宗不会承认你的弟子身份,在他们看来弱者的性命与草芥没有什么不同。
当然魔宗也有宗主,但是却与剑宗不太相同,魔宗的宗主据说已经在位几千年了,只负责管理魔宗的琐事,真正的实权还在上面那位魔尊手里,而魔宗乃至幽冥海对岸的整个魔界也是只听命于实力最强的在位魔尊,只看实力说话这一点似乎是被魔宗写在骨子里的。
不过这些倒是和盛嘉鱼没有什么关系,她一个筑基弟子还没有结丹,在魔宗是万万没有进内门的资格的,此时她正混在新来的外门弟子的队伍中,听面前的管事训话。
魔宗的管事中年男子模样,魔纹遍布了他的左脸,说起话来也是阴冷冷的,尤其应该是为了给新来的人威慑,他故意放出了魔息笼罩在他身上,显得整个人更加凶神恶煞的。
虽然凶神恶煞,但是也能看出魔宗对于弟子的管理是极其松散的,男子训了几句话,把底下的人给随意地分配了一下去处就离开了,连把新来的弟子带去该去的地方都是由原先的外门弟子执行的。
魔宗大得离谱,不像是个宗门,倒像是一方小世界了,盛嘉鱼这一行人被分配去了在魔宗最外侧偏僻处的一座无名山上,这里住着的都是新来的外门弟子,在没有得到允许前,是不能在魔宗里随意走动的,在他们修炼到金丹前,也得在魔宗里做杂活,只能用剩下的时间自行修炼。
对于盛嘉鱼来说,做杂活不要紧,她被分配的杂活,就是每天打扫打扫离住处不远的寂岭石阶上的落叶,打扫完之后的时间,她就可以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躺着了,比起没日没夜的练剑,扫叶子算是什么事啊,每天扫扫叶子摸摸鱼累了就可以躺着睡觉,这完全就是她理想中的生活,她抱着自己的被子,想到以后的幸福生活,就又在床上打了个滚。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和盛嘉鱼抱着一样的想法,比如和盛嘉鱼分到一个房间的这位魔修姐姐,明明看着是个看上去漂漂亮亮的姑娘,偏生要在脸上画上了斑斑点点的魔纹,不要问盛嘉鱼怎么知道她是画的,因为哪里有筑基修为魔纹就能浮现在脸上的……
原本盛嘉鱼也担心自己的长相会不会引起事端,可宗主一脸高深莫测地让她放心来就是了,她到了才知道,魔宗的审美与他们大相径庭,他们崇尚凶恶崇尚实力,越是长得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越是受人尊重,盛嘉鱼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在来的路上就已经被嘲讽过一圈了。
而和盛嘉鱼同房间的这位女魔修,自她打进了房间后就一直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个不停,饶是盛嘉鱼躺在床上无比享受无比雀跃的心,也被这一声声哀伤程度不输哭丧一样的叹气声给弄得没了脾气。
盛嘉鱼只得从床上坐起来,试图安慰她两句:“这里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嘛,起码这个床挺软的。”
女魔修脸上的哀伤不变,声音里透出的只有绝望:“你知道什么,你连魔纹都不知道画,我费尽了功夫才得到进魔宗的名额,本来想着就算不能有什么大作为,起码能够有个地方好好修炼,结果要来打杂,唉,唉,唉。”
女魔修又连叹了三口气,盛嘉鱼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快被她的叹气声弄起来了,只得又开口安慰道:“你努力修炼,等你结丹,不就能进内门了吗?”
女魔修神色不变,抽出哀伤的功夫来白了盛嘉鱼一眼:“你说得容易,我们要是天赋好,还能在这里呆着吗?每天修炼累得要死可是还是没有长进啊……唉。”
噗嗤,盛嘉鱼觉得一把小刀好像插在了她的心上,有被冒犯到,她看着满脸斑斑点点魔纹的魔修倒是有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得了,不安慰了,还是先自己躺好吧,盛嘉鱼的身子又慢慢下滑,躺了下去,不过转念间盛嘉鱼又想到,魔宗不发辟谷丹,那么今晚吃什么呢?这才是目前最大的问题。
她只得又打断了一下正在唉声叹气中的女修:“请问,我们晚上在哪里吃饭啊?”
女修的愁绪被打断,有些没好气地暴躁道:“吃什么吃,修炼都不让你修炼,你不会以为还会管你饭吧,自己买辟谷丹,不买的话就自己饿着,反正饿不死。”
盛嘉鱼看着暴躁的女修咽了一口口水,决定不再触这位的眉头,趁着天还没黑,去解决一下自己的晚饭问题。
她避开无名山山上人来人往的大路,沿着那些小径一路走到了僻静的林子里,按照她的经验,能够吃的飞禽走兽一定是在人迹罕至的地方的,果不其然没多久就让她遇见了一只野鸡,可魔宗的野鸡却比剑宗山上的野鸡要灵活多了,盛嘉鱼猜想抓它们来打牙祭的弟子一定不在少数。
她追逐着野鸡,爬上了一棵巨大的古树的树冠,可还不等她抓住野鸡,却发现周围的景致已经换了个模样,她到了另一个地方。
同样是在山野中,这里却云雾缭绕,那棵先前看来巨大的古树跟周遭其他树在一起却是一点不显得巨大了,满目都是漂亮的翠色,和漂浮的云雾在一起倒是有几分仙境的意思了。
盛嘉鱼知道,她这是不小心触动了别人布下的传送禁制了。
正当她准备依着树冠折返回去的时候,却看见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一只雪狐正躺在树下睡觉,那只雪狐比平常的雪狐略微大一些,短短圆圆的耳朵,蓬蓬松松的毛,蜷缩成一团,脑袋正一动不动地靠着它的大尾巴,整只狐狸仿佛都在发光。
没人知道的是,盛嘉鱼其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毛绒控,见到漂亮的毛茸茸就会走不动的那种,平常在剑宗里为了形象要克制她的本性,而此刻,她望了望周围,四下无人。
就去撸一把,撸一把就跑,都来了魔宗了还不能随心所欲地活,那什么时候才能随心所欲啊。
盛嘉鱼放轻动作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雪狐身边,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微微俯下了身子,就在她的手即将触到狐狸毛的那一霎那,那只雪狐睁开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小鱼的躺平日记:
今天早上装病没有练剑,躺在床上把攒的话本看到了最新一册。
我单方面宣布,今天我就是最幸福的人,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