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很想被选中。”李礼走动之间说道。
“是的。”叶铭随之回道,“我们被选中后,他们那目光恨不得将我们杀死取而代之。”
“这花娘有这么吸引人?”说话的是齐盛,他本来走在最前面,此时却缩在了李礼和慕向向之间,“只是见一面,怎么这般疯狂。”
“见面后不就知道了。”慕向向应道,还将脸上有些歪斜的面具摆正。
走过重重叠幔,蜿蜒曲折的廊腰。
终于到达了一扇刻着山茶花纹,琉璃填孔的大门。
少女们安静的推开门,示意他们进入。
在慕向向四人皆跨入屋中后,轻微的咔嚓声一响,少女们在外关上了房门。
屋中倒是比外面简洁甚多,除了一座雕花木床、一扇圆月形状的窗户、巨大的屏风,便只有那正中间的木桌。
绕过屏风,便瞧见那对镜自照未回首的山茶花娘。
她穿着浅淡的长裙,正在往下取那满头珠翠。披肩长发滑落在那略显宽厚的肩膀上。
宽厚?
叶铭猛然出手,一把抓过那花娘肩膀往李礼方向一甩。
李礼也手指一指,罗盘旋转而出,罩着那花娘便是一道灵气浇灌!
“我不是妖!”
花娘咬牙切齿的声音从李礼制造出的灵牢中传出。
声音虽然清朗好听,却分明是个男人。
齐盛听到这声音,连忙挤过来,眼眶圆睁:“云飞哥?!”
慕云飞狼狈的抬起头,一身衣裳凌乱半褪,脸上还带着未卸干净的妆容——倒真像只被蹂/躏的小花妖。
“还不快放我出去?”慕云飞打了个冷颤。
慕云飞主修土系灵根,与李礼属性相克,被直愣愣的一通灵气探体,难受得直皱眉。
李礼连忙收回罗盘,将慕云飞扶到软凳上坐下。
叶铭倒是好奇心很强,问慕向向:“你怎知道他就是慕云飞的?”
“他弹琴时露出了手指,那手指虽与女子一般柔嫩,但男子毕竟骨节更为分明。”慕向向取下面具,露出那张眉眼弯弯的脸,嘴角含笑解释道,“最重要的是,慕云飞当初非要和我打赌进慕家禁地,出来后高烧胡话三天三夜,最后身体虽无大碍,右手小指却被烙下了一枚红印。”
随着慕向向的解释,三人都去瞅慕云飞的手。
慕云飞的小指根部上还真有指甲盖大小的烙痕,就像一朵五瓣小花。
“怪不得当花娘,原来小时候就被当了姑娘。”叶铭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后,又开始说话刺慕云飞。
“你才是姑娘,小爷是纯爷们!”慕云飞跳起来,气得双颊通红。
“别别别,你可别用这张脸对我撒娇。承受不住。”叶铭揉着胳膊,一副被肉麻到的表情。
“你……你懂个屁!”慕云飞抬手捧着一把灵气就往脸上揉,胡乱将脸上的妆容擦拭掉,露出俊俏的原本模样,“我这样做是有原因的。”
“原因?”叶铭嗤笑一声,压着眉眼斜眼瞅他,“我倒要听听是什么原因,让你在此地当花娘当得流连忘返,半个多月不与慕府联系。”
听到叶铭此话,慕云飞竟是露出诧异的神色:“我不是每日都传信笺于慕府吗?”
此话一出,李礼也惊道:“我们失去你行踪后,其他弟子两次来柳城都没找着你。因知晓你是个不会轻易断联系之人,所以仅过半月便被府主大人要求向向叶铭与我前来寻你。若非你命火旺盛,柳城早就被掀开了。”
“你也不想想,向向和你就是慕家的宝贝疙瘩,怎么敢一声不吭的在此地当花娘。”叶铭还是挤兑他,还拿手去掐他脸,“不过你这细皮嫩肉也确实有当花娘的资格。”
“都说了我每日传信笺的。”慕云飞挣脱叶铭的手,面露委屈,“我把每日做了什么事都神识传送了回去,一直以为你们都知晓呢。”
“许是此地设了结界,你的信笺无法传送。”李礼若有所思的说道,“你的传送玉佩给我看看?”
慕云飞自储物袋中拿出刻着慕府家徽的椭圆玉佩递给李礼:“喏,你瞧瞧。”
李礼木火双灵根,在慕家专修锻造一道。
这慕家的传送信笺的玉佩一上手,他就察觉了不对劲:“玉佩被下了禁制。”
李礼拿拇指蹭了几下玉佩上的家徽,对一脸茫然的慕云飞问道:“除了你,可还有其他人碰过它?”
“没有啊……”慕云飞呆呆愣愣的回话,“我都是放在储物袋里,除了给你们传送信笺的时候,都不会拿出来。”
“徽章上被留了神识印记,信笺不会传到我们手里,只会被对方接收。”李礼说着,拿出他的罗盘按到玉佩上方,“索性印记不深,我可以去除。”
慕家的信笺其实就是将玉佩置于额间,所思所想便会形成一封“信”,传送到另一枚玉佩之内。
而他的另一枚玉佩便在慕向向的娘闫仪手中。
慕云飞的爹是慕家幺子,他刚出生亲爹便去世,亲娘因此郁郁寡欢躲在云家足不出户。像只奶猫似的小云飞,便是由闫仪一手带大。
虽名义上是婶娘,实际和亲娘也差不了多少。
因此在慕向向实力大增回府后,闫仪便马不停蹄的告知了慕家老祖,最终决定由他们三人前来探查。
如今见慕云飞安好,慕向向虽一直未说什么,心里着实是松了一口气。
“如何?”慕向向见李礼收回罗盘,便问道。
“好了。”李礼将玉佩还给慕云飞,“你且先向府主夫人报个平安。”
慕云飞拿上玉佩贴于额间,闭目片刻后睁开眼:“我告诉娘了。”
他一直喊闫仪“娘”。
说完,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想了下,有一次我沐浴的时候曾有侍女进入想要伺候,被我赶出去了。那时候我刚传完音讯,玉佩被我随手放在桌上。”
“蠢货。”叶铭拉开桌边凳子坐下,随口嘲笑。
慕云飞憋红脸,想要开口反驳却又闭上嘴。毕竟,确实是他不占理。
“都坐下。”慕向向示意大家都坐下,然后冷飕飕的瞟了眼缩着肩膀像只鹌鹑的慕云飞,“你来解释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是呀,云飞哥你怎么在这里当上花娘啦?”齐盛眨巴着大眼睛,还有些羞涩的拿手指挠着脸,“不过挺漂亮的,嘿嘿……”
慕云飞黑着脸对着齐盛的背使劲一拍:“小兔崽子,就知道学叶铭来调侃我。”
齐盛痛得浑身一激灵,连忙趴在桌子上,手臂之上只露出眉眼,表示自己不再开口。
慕向向微抬下颚,对着慕云飞说道:“别磨磨蹭蹭,快说怎么回事。”
她在这里莫名有些坐立难安,后背麻麻痒痒似有小虫攀爬。
屋子里的香薰味道若有似无。
慕云飞端起茶水润了下喉咙。
“我救了一位姑娘。”
……
事情要从他做完任务后,打算离开柳城那日说起。
这个任务不难完成,本身便是帮齐管家,所以就只有他一人。
走之前他去了柳城最出名的糕点店里买了几份点心,打算送闫仪尝尝。
结果听糕点店家说柳城有十日一次的夜游集会,正巧就是今日。
“夜中集会众人皆带上亲手所绘的面具,于人潮之中寻找自己的有缘人。”
“不管是少男少女、老翁老媪、幼童稚儿,情爱之意或者血缘之亲亦或仇恨之源,皆有成就的机缘。”
“客官福缘深厚,不如且去瞧瞧?”
“那西巷深处……”
“与你颇有渊源。”
糕点店家如此说道。
慕云飞听得入神,觉得这店家神神叨叨,拿着糕点便打算连夜离开柳城。
“我觉得这就是个圈套。”慕云飞对慕向向他们说着,手指掐着小拇指指尖,“虽然我只是个小渣渣,但奈何我身份不一般呀!”
可是,他出了糕点店后,便找不到出柳城的路。
天色黑得极快。
周遭静悄悄的,慕云飞警惕的防御着寂静之中或许会出现的杀意。
然而直到打更声响起,什么都没发生。
可街道重回喧嚣。
无数戴着面具的人嬉笑着往同一个方向前行,路边的灯笼也一盏盏的点亮,光亮聚集所向便是——西巷。
糕点店家的影子如同柳树的枝条,飘飘忽忽的出现在他身后。
“你瞧,那名女子快要死了。”
低吟之音,如梦似幻。
当慕云飞清醒过来时,他正趴在桥头石栏之上,手中拉着一名轻生的女子。
她仰着头,脸上的面具一片空白。
慕云飞用力将她拉回桥上后,女子安静的趴在地上许久,就像一具会呼吸的尸体。
“你要活着,才会有将来。”慕云飞不知如何安慰人,只得干巴巴的说道,“你若是实在有什么困难,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可以帮助你。”
女子闻言,缓慢的坐起身。
她安静的抬起胳膊,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纤瘦白皙的手臂。然后将那散开的头发以花簪扎上,转头望向慕云飞。
层层叠叠旖丽的花瓣绽放在面具之上,以那艳红的朱砂线条勾勒出花朵鲜明的生命。
慕云飞仿佛闻见了那清香微涩的味道。
这是——
杜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