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靠近神殿,拉格就感觉到了明显的不对劲。
神殿门口空无一人,不远处的地上,依稀可见几滩可疑的深色水迹。
女生的第六感,在脑海中发出了警报。
拉格轻轻地脱下了脚上的皮靴,拔出腰间的匕首,像一只猫一样,弯着腰轻巧地赤足潜入了神殿。
神殿内部,乍一看和往常一样。
但柱子上新增的剑痕,和倒在地上的烛台,还是能看出不久前,这里肯定发生了一场打斗。
少量的打斗痕迹,恰恰说明了来人的武力值绝对不低。
从日常接触中,拉格早就发现,深居简出的大祭司,以前绝对是松恩王国首屈一指的战力存在。
最起码,拉格本人绝对做不到,在几招内就能放倒大祭司。
为了保险起见,拉格重新连上了尼奥尔德的WiFi,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后,轻轻地推开了那扇熟悉的书房大门。
大概是知道这里地处偏避,神殿特殊的建筑材质让室内的声音,很难被传出去。
拉格一进门,就看到了被绑在椅子上的大祭司。
高大强壮的入侵者,正背对着自己,举着小刀站在大祭司的面前,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开口。
可大祭司只是苍白着脸,紧闭的嘴唇始终不肯说出入侵者想要的答案。
入侵者像是一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开心地说着“好吧,好吧”,然后就用小刀狠狠地扎进了大祭司的关节处。
剧烈的疼痛,让大祭司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嘴角留下的鲜血,顺着下巴滴在了膝盖的伤口上。
“啊呀呀,还是不说么,好可惜!”
嘴上说着“可惜”的入侵者,手上却毫不留情地握住了插入膝盖的小刀,缓缓地转动着。
在大祭司肉粉色的肌肉中,已经可以隐隐看到那雪白的膝盖骨。
大祭司发出了痛苦的闷哼声,随着入侵者一下一下的切割,他的身体时而如同紧绷的弯弓,时而又脱力地摊开。
再也无法忍受疼痛的大祭司,发出了阵阵惨嚎,入侵者也在这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抛了抛,手中刚挖出来的新鲜膝盖骨,拍着快要昏死过去的大祭司,嗜血地说道:“我是很期待,能和你继续玩下去。可惜,血再流下去,你就不一定能陪我玩到最后了。”
目睹了这一切的拉格,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恐惧之余,却又觉得这个男人的声音,十分得耳熟。
遍思无果后,拉格努力专注于眼前的困境。
众所周知,反派死于话多,偷袭死于剧透。
所以,弯着腰的拉格,一边小心地检查着周围有没有反光物,一边在挪动靠近的过程中,每走一步都控制着自己影子的走向。
在身下的影子,堪堪要到达警戒线时,拉格迅速停住了脚步,因为大祭司注意到了她。
但这,并不是一个好事。
拉格转身躲到了柱子后,避免大祭司的眼神和眼睛里的反光,暴露了她的存在。
借着柱子这个掩体,拉格用余光观察着这个偷袭者。
虽然只看到了他的侧脸,但这个声音听上去像变态杀人狂的入侵者,却有着一副难得的好相貌。
上挑的眉峰中,透着一股锋芒毕露的张扬。
高挺的鼻梁下面,一双薄唇轻启,低沉的声线里带着疯狂的语调,刀刻般线条分明的下颌线中,透着浓浓的侵略性。
(我特意模拟了一下这个角度,真的看不到眼睛。)
这到底是谁呢?
拉格敢保证,她绝对没有见过这张脸,可这熟悉的声音和身高?
拉格飞快地,在脑海中筛选着自己认识的人,有没有符合这个身高的男性。
还是想不出来,毕竟现在的她,只是个一米四的小矮子。
周围的大人们,普遍人高马大,脑海中最熟悉的,反而是每个人的体型和裤子颜色。
体型……他!是奥拉夫?
震惊之余,陡然变重的呼吸,瞬间就被背对着自己的奥拉夫捕捉到了。
奥拉夫停下了手中,正折磨大祭司的动作,低沉地笑道:“被发现了呢~那么这个点,出现的会是谁呢?”
奥拉夫边说边踢了一脚,昏死过去的大祭司。
见大祭司已经没有知觉,奥拉夫带着时而痛苦、时而疯狂的表情,转身看了过来。
既然已经暴露了,拉格索性从柱子后走了出来。
奥拉夫的尾音中,带着疯狂的笑意,他夸张地行了个礼后,一双漆黑锐利的双眸,直视着拉格。
“夜安,我的公主殿下!”
这张完美却又陌生的脸,让拉格觉得有些恍惚。
她的奥拉夫,虽然脸上有着明显的烧伤痕迹,可眼睛,却带着好看的弧度。
黑色的瞳仁里,会溺满了温柔,永远都是沉默又可靠地站在她身旁,会每天羞涩局促地递给她一束鲜花。
可眼前的这个人,有着完美无瑕的脸庞,虽然五官一模一样,但脸上那可怕的疯狂笑容,和始终充斥着漫不经心的冷漠眼神……
不!这绝不是我的奥拉夫!
男人看着拉格望向自己的陌生眼神后,反而笑得更加得神经质了。
他急切地想要上前靠近拉格,在看到拉格因为自己的靠近,警惕地握着刀,后退了一步时,他放肆地笑出了眼泪。
拉格一边无语地看着,眼前的这个蛇精病对空气发疯,一边快速地打量着四周,预演着自己的突袭方案。
自己所掌握的资料,实在太少了,弱点优势,什么都不知道……
“砰!”
拉格险而又险地,侧头躲开了男人挥来的一拳。
好快,他不是正在大笑弯腰吗?什么时候……
“唔……”
又是一拳挥来,但这次的拉格,并没有那么幸运了。
凌厉的拳风,狠狠地擦过拉格的脸颊,带来那了一片火辣辣的疼痛。
拉格没有时间去抚慰伤口,对方明明在几招内就能解决掉自己,却始终像猫抓耗子般,维持着你来我往的缠斗状态。
战况仍是一边倒的状态,随着时间的拖延,拉格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了。
即使她已经利用了,周边能抓到的所有工具,并将凝固神力,附着在每一次攻击之中。
但对面的人,却从不闪躲,所有的攻击都宛若石沉大海。
随着神力的消耗,和拉格本身体能的不断下降,她挥拳的速度越来越慢,神力凝集也越来越迟缓。
终于,一个错身,拉格的右臂被眼前的男人,硬生生地折断了。
剧痛之下,拉格本能地弯腰欠着身子,明明此时,只要伸手一抓就能扼住拉格的脖子,但男人反而放开了手中的拉格胳膊。
猩红的眼睛带着些许讽刺,专注地看着拉格。
“再这样下去,小公主就要死在我的手里了呢!”
突然,这个蛇精病抽风似地,用左手去抓着自己的喉咙,一边狂笑一边艰难地对拉格说道:“快走!”
这时,奥拉夫背后已经恢复意识的大祭司,不顾他伤痕累累的双腿,强撑着跃起,一个肘击狠狠地压在了男人的身上。
还没等大祭司向拉格喊着“快走”时,拉格已经不假思索地上前,想要继续攻击男人。
大祭司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明明恨着自己,却第一反应还是来救自己的女孩,眼神中,第一次有了后悔。
谁都没想到,被死死压住的男人,一直其实是在伪装。
在拉格靠近的下一刻,他一个挺身,轻松地挣脱了大祭司的束缚。
唇角带着冰冷的笑意,他单手掐住了拉格的脖子,将她按在了墙上。
那双幽冷阴郁的眸子,既冷酷又痛苦地盯着手中的女孩。
脖子被不断收紧的拉格,徒劳地拍打着眼前的男人。
而被撞开的大祭司,忍着膝盖骨被挖掉的剧痛,再次扑了过来,死死地抱住了男人双腿,用力地咬下。
可惜,男人没有痛感。
他饶有兴致地调整了一下姿势,一只手继续慢慢地收紧,延长着拉格的窒息持续时间。
另一只手不紧不慢地、一拳又一拳地,重重地捶击着大祭司的后背。
为了让在场的所有人,能更加得痛苦。
他用冰凉的嘴唇,贴着拉格的耳廓,仿佛是最亲昵的情人般,在她耳边说出:“你知道蜜思,是怎么死的吗?”
蜜思!
这个不能触碰的名字,瞬间唤醒了快要昏厥的拉格。
她涨红着脸,死死地瞪着眼前的男人,从牙齿里挤出:“蜜思?”
男人盯着拉格瞳孔里的自己,眼睛里全是疯狂,嘴唇不受控制地扭曲着,却又一字一顿地说道:“是我绊倒她的哦!”
愤怒的火焰,彻底点燃了拉格的理智,她嘶吼道:“帮我!”
接管了拉格身体后的尼奥尔德,一个“凝固”,不远处的茶水,立刻凝结成冰剑,眨眼间,就扎穿了男人的脖子。
可动脉中,喷涌而出的鲜血,却全部汇成了细流,涌入了拉格的身体里。
受了重伤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迅速放开两人,警惕地退向了门口。
临走前,他故意打翻了油灯。易燃的物品,瞬间升起了一道火墙。
隔着火焰,男人用声带被撕裂的声音,残忍地说道:“可爱的小公主,别忘了我那份生日礼物哦!”
拉格瘫坐在地上,身上的伤口正快速地愈合,她麻木地把自己骨折的右臂,掰直对准。
“痛吗?”
尼奥尔德冰冷的声音中,裹挟着诱哄,想要勾着人一起坠入深渊。
痛吧,但只有剧痛,才能让她心脏继续跳动。
不然这一切事情的真相,将堵住她呼吸的气管!
而且,那个神明……
“你早知道了,对吗?”
尼奥尔德看着僵直又苍白的女孩,两眼空洞地问着自己。
尼奥尔德明知道,拉格看不见自己,但他还是饶有兴致地,坐在了拉格的对面。
盘着腿,单手撑着下巴,尼奥尔德仿佛真的在谈话般,看着拉格回复道:“早知道什么呢?”
已经在心底,得到了答案的拉格,并没有崩溃大哭,或者嘶吼着去问尼奥尔德为什么。
她独自起身抱过了,气息奄奄的大祭司,侧头看着空气说道:“神血的去向,只有大祭司知道,我要预支生气,使用刚刚的’愈合’神力。”
闻言,尼奥尔德表情复杂的脸庞上,透着对眼前这个女孩的无比困惑。
他好奇地问拉格:“你不是一直恨他杀了你的那个侍女吗?”
“她叫蜜思!冤有头债有主,我会复活蜜思,蜜思的仇,会由她自己亲手去报。
大祭司也是我的亲人,我不会拦着蜜思的复仇,也不会去伤害未害自己之人。”
尼奥尔德第一次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脸上尽是无语到极点的复杂之色。
“你以为生死逆转,会像你喝水那么简单?即使神明……”
拉格指了指眼前的大祭司,不耐烦地打断了尼奥尔德后面的嘲笑。
“我不用以为,我只要去做就可以了。既然有愈合,肯定就有修复,既然有修复,那么肯定有……”
锐利澄澈的眼神,仿佛一把利剑刺破了眼前的壁垒。
她说:“复活!”
尼奥尔德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过往,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女孩的一切。
但就是这个眼神,让他意识到了,他们是同类!
他们的心里都布满了火种,而此时的火种,已被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