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晚宴(下)二捉虫

当守卫结束通报后,进门前,大祭司低着头,又再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女孩。

透过身边的拉格,他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同样的一幕。

大祭司用力地握了握,手里的权杖,伴随着大门的缓缓打开

他在心里,又重复了当年的那句话。

“王权在上,荣耀必归松恩!”

随着大祭司和拉格的步入,在场的贵族们都震惊地停下了交谈。

通通目不转睛地盯着,拉格头顶上正闪耀着的神痕。

虽然事先大家,早已私下收到了消息。

但当自己亲眼证实了松恩王国,真的诞生了一位神力者后,还是让在场所有人的心,开始砰砰砰地狂跳。

每个人都感觉到浑身的血液,仿佛沸腾了起来。

他们面目潮红地设想着,接下来,在松恩未来的扩张中,会给自己的家族,带来怎样的利益与辉煌。

面对着周围一圈,面露激动的贵族们和鸦雀无声的四周。

拉格有些不安地,攥紧了大祭司的衣角。

大祭司并没有低头,他正望着哈尔和澜,他在等待着,来自哈尔和澜的最后答复。

澜紧张地握住了哈尔的手,侧头恳求地看着他。

哈尔安抚地拍了拍,老婆的手背,微笑着向大祭司,点头允诺。

于是,大祭司眉宇间尽展得偿所愿的欣慰。

双唇扬着微小弧度,伸手摸了摸拉格的头顶。

大祭司一手握住拉格的肩膀,一手高举权杖,行峻言厉地向所有人宣布。

松恩王国诞生了一位,传承于女神澜之神力的神力觉醒者。

看着下手座上,一众带着复杂表情,或欢呼或鼓掌的贵族们。

哈尔的唇角,掠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嘲讽。

然后又在大家都看过来的时候,哈尔变恢复了一贯的春风拂面。

哈尔笑着抬手,示意大家安静,温和但不容反对地宣布了一个决定。

他已将拉格希尔德公主殿下,册立为了他与王后澜的第一继承人。

并将于返城后,举行王储殿下的册封典礼。

“拉格希尔德王储殿下,必将在未来,带领松恩再次走向辉煌!”

说完这句总结的话语后,一旁的澜,心花怒放地亲了哈尔一下。

极速起伏的胸口,显示着她此时的激动。

她的眼角眉梢间,流露出了饰不住的得偿所愿。

这本是一场为哈尔爸爸他们,启程前往西福尔王国的践行之宴。

但是,在这一系列的消息宣布后,让原本分属于旧松恩,和旧提波丝的两大阵营中的贵族们。

都忙着在心里各自谋划着,自己与家族的利益得失,和未来新一轮的政治站位安排。

一时间,晚宴的气氛是既热闹又诡异。

但拉格本人,却没有心思去理会,来自四面八方,贵族们的打量和复杂视线。

她正满腹心思地回想着,自己脑中关于尼奥尔德的资料。

拉格一心只想快点熬到宴会结束,她需要足够的时间,为下一次与尼奥尔德的博弈,做出一个详尽完美的计划。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在心怀鬼胎。

最起码,不远处的古索姆正撑着头,含情脉脉地看着老婆希格娜,在给自己挑着鱼刺。

等待期间的古索姆,抬头瞥了一眼正对着酒杯发呆的拉格,侧头坏笑着在希格娜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希格娜没好气地捶了丈夫胸口一下,不等自己拒绝,就被仗着力大手长的丈夫拉起,带着一大壶酒,一起来到了拉格面前。

虽然早就知道,维京人不管男女老少,全民皆酒,就连儿童也会喝些低度麦酒。

(时代特性而已,不代表看文的未成年人可以模仿,注意!小朋友不许喝酒!!!)

但看着正拎着一大壶麦酒,面前正准备敬酒的夫妇二人,拉格还是忍不住,冒出了满脑门的黑线。

然而,入乡随俗,维京勇士就是要大口喝酒。

想着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的拉格,还是咬牙接过了杯子,一口闷下。

没等她压下喉咙处,酒精带来的灼痛感。

一旁一向温柔稳重的希格娜婶婶,竟然也递来了一大杯麦酒。

行吧!一大杯就一大杯,你是我的婶婶,必须给个面子。

见拉格喝的,是如此得爽快。

本来正踌躇着找不到借口,去亲近王储殿下的贵族们,都纷纷心领神会地,带着各自的伴侣一起,拎着酒壶向拉格围来。

身材娇小的拉格,瞬间就被淹没在了人海之中。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古索姆,却哈哈大笑地带着妻子,回到了位子上。

古索姆一边吃着妻子递来的鱼肉,一边狡黠地看着拉格,疲于应付地一杯又一杯。

上座的澜,见状本想起身去解救被灌酒的宝贝女儿,却被一旁坐着的哈尔,伸手拦住了。

哈尔握着澜的手,一向处变不惊的微笑已被卸下

眼神里充满了认真,他郑重地向妻子说道:“不管未来我们是否还会有其他子嗣,拉格始终都会是,我的第一继承人。

澜,不论她年龄多大,拉格现在的身份。

从今天开始,首先是王储,其次才是我们的孩子。

被保护在父母羽翼下的雄鹰,是学不会展翅翱翔的。

古索姆做得很对,拉格必须要自己去学会,如何和贵族们打交道,如何平衡各方势力。”

听完老公这番郑重其事的考虑,澜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叹了口气,妥协地坐了回去。

澜有些难受地,将头埋进了哈尔的怀里。

哈尔抱着怀里的澜,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长发。

似乎想用自己的手指,在穿过澜长发的同时,带走一个母亲对孩子,无法停止的担心与牵挂。

拉格已经不知道自己,前后一共喝了多少杯了。

她只能借着上厕所的借口,勉强从包围的人群中,暂时逃了出来。

麦酒度数是低,但也架不住人海战术啊!

已经有点昏头转脑的拉格,在解决好后,踉踉跄跄地眯着眼,找着回宴会的路。

可能是光线实在太暗,也可能是酒精让她失去了方向感,不知怎么的,拉格来走到了森林边。

冷风吹过下,带走了拉格脸颊上的高热,让头昏脑涨的思绪,也恢复了些许清醒。

拉格扶着一颗树,缓缓地坐下,她背靠着树干仰着头,借着冷风慢慢地醒着酒。

正好趁此机会,拉格开始在脑中预演着,接下来与尼奥尔德的对话内容。

她不断地设想着各种可能会出现的脚本,然后推翻调整。

突然,拉格隐隐约约地听见了,背后传来的,一对男女的交谈。

刚开始,拉格还奇怪。

这么冷的天,竟然还有小情侣跑小树林里,就着冷风谈情说爱?

但在探头后,拉格看到的,却是阴魂不散的莫妮,和哈尔爸爸的侍从肯尼。

更确切的说,应该是争执中的凶神恶煞的莫妮,和唯唯诺诺的肯尼。

拉格晃了晃头,皱着眉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回想着肯尼和莫妮之间的交集。

作为国王的贴身侍从,肯尼主要负责照顾国王的起居和信件。

因为其职位的特殊性,肯尼与所有人的交集,都没有太深。

难道,肯尼有什么把柄,落在了莫妮手里?

可这也说不通啊!

莫妮再特殊,身份终究只是个奴隶

怎么可能能威胁到,身为小贵族的肯尼?

还没等拉格想出个头绪,不远处的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拉格也只好把这个疑问,存在了心里。

恢复了一些状态后的拉格,准备继续回去参加完宴会。

走路时一个没注意,被绊倒的拉格一个踉跄,撞进了一个男人的怀里。

揉着自己被坚硬胸肌撞疼的额头,拉格一边吐槽着“我的额头真是多灾多难”,一边在男人的搀扶下,站稳了身体。

“你?……你是?”

借着微弱的光线,拉格睁大眼睛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他的年龄,大概也就20岁不到的样子。

一头凌乱的黑发,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半遮半掩着他小麦色的脸庞。

虎背熊腰的高大身材,穿着明显是因为打斗,而变得破破烂烂的麻布外衣。

胸前为了护住自己,而重新撕裂的伤口,已经染红了他胸口的衣服。

男人沉默地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地等着拉格的发落。

脖子上的奴隶印记,也让拉格明白了男人的身份。

拉格有些不忍地叹了口气,招来门口的守卫交代了几句。

在黑发奴隶接过衣服、药品和一些食物后,拉格就挥手让他退下。

临走前,拉格随口问了一句他的名字。

黑暗中看不清表情的黑发奴隶,沉默了片刻后,低沉地回答道:“奥拉夫,王储殿下,我叫奥拉夫。”

说完,就行礼退去了。

拉格知道,如今的社会生产方式和社会制度决定了,奴隶制是维京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就连恩格斯都在《反杜林论》中说过:“没有奴隶制,就没有希腊国家,就没有希腊的艺术和科学;没有奴隶制,就没有罗马帝国。没有希腊文化和罗马帝国所奠定的基础,也就没有现代的欧洲。”

但究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没有革新性的技术,来代替人力畜力所能提供的劳动力。

既然现在的自己,已经成为了松恩的王储。

那我是不是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这个国家,带来一些改变呢?

想到这里,拉格自己都忍不住自嘲了一句:“想什么呢?还是想着怎么回家吧!

万一我走了,扔下一个改革到一半的烂摊子,那让接盘的人怎么办?”

拉格站在门前,仰头闭眼清空着思绪。

深吸一口气,拉格睁开眼睛后,就重新提起了精神,回到了宴会之中。

但拉格不知道的是,奥拉夫其实并未走远。

他正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痴痴地望着闭眼仰头的拉格。

不知道是否,太过凑巧。

此时的乌云正好移开,月光缓缓落下,为闭眼仰头的拉格,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嘿,兄弟,在看什么呢?”

一个人,突然拍了奥拉夫的肩膀一下,打断了他的凝视。

来人,正是刚才那个同在宴会中,与和奥拉夫决斗的奴隶。

顺着奥拉夫看过去的方向,和手中明显是贵族赏赐下来的衣服和药品,还有食物。

奴隶大哥不禁叹了一口气,想着这大兄弟,毕竟救了自己一命。

他以一副过来人的表情,苦口婆心地劝了几句。

“兄弟,听老哥一句劝,咱们都是奴隶。

想获得个自由民的身份,都恨不得要拿半条命去换。

那些贵族女人们,就算一时对咱们有点兴趣,时间长了,也不过是马上就被忘了。”

听到这话儿的奥拉夫,目光闪动间,透出了一股子强烈的杀意。

却又在奴隶老哥侧头看来的下一刻,迅速褪去,重新变成了那个,沉默憨厚的老实人。

奴隶老哥转头看着大兄弟的脸,虽然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子配上他沉稳的气质,本该能称得上是个英俊小伙儿。

但这份英俊优势,已被奥拉夫脸上的一大块烧伤疤痕,破坏殆尽了。

只剩下了几分,狠厉甚至丑陋。

这样的相貌,那就更不可能被那些贵族夫人,或者小姐们看上了。

奴隶大哥搓了搓自己竖起来的鸡皮疙瘩,挠了挠头。

继续一边走着,一边絮絮叨叨地劝着:“等她们玩够了,这剩下的半条命,就会被贵族老爷们彻底拿走了。

哎,这事儿啊!老哥见得太多了。

你还是把心思,放在脱籍上吧,说不定来场战争,咱们……”

奴隶老哥以为身旁这个,沉默不语的大兄弟,是在为自己的劝告而难受。

只有奥拉夫本人知道,他还在回想着,刚才的那一幕。

奥拉夫想起了小时候,坐在院子里,透过四方天空里,看到的那只偶尔展翅飞过的白鸟。

他想,总有一天,他会让这只白鸟落下,然后在自己的手心里,翩翩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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