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良玉经过那屋子时,不经意的扫了一眼,才问:“那是谁。”
“许是在那屋子打扫的小宫女,”云裳解释道,“大抵是身上脏,恐污了姑娘的眼,便躲起来了。”
裴良玉点了点头,可到底信了几分,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姑姥宫里还有这样胆小的宫人,倒是难得。”
云裳不敢答话,只在离开前,皱眉看了身后一眼。
过了那院子,裴良玉便没再同云裳说话,连面上的神色都疏离了几分。
等两人走后过了一阵,才有个粗使宫女打扮的从那屋里出来,匆匆往外去了。
裴良玉被败坏了兴致,去了自己住的屋子,也只是大略看了一眼,便又回了太后处。
见太后正和母亲说话,裴良玉支开云裳,说要和李嬷嬷叙旧,便把方才之事仔细告诉了李嬷嬷。
李嬷嬷又问了云裳反应,方低声回道:“无妨,那是别人的眼睛,太后也知道的。”
敢在太后宫中这么堂而皇之放人的别人?
裴良玉都不用动脑子,便已有两个称呼落在了口中,没敢出声。除了皇帝和皇后,太后又何必对旁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儿是太后特意吩咐让她打扫那间屋子的,”见裴良玉若有所思,李嬷嬷又轻声嫌弃了一句,“哪知道那是个这么不经事的,反扰了你的兴致。”
“多谢嬷嬷告诉我,等迟些我再去谢姑姥,”太后是什么牌面上的人,还管这种小人物打扫哪间屋子。这分明是借着别人安插的眼睛,告诉宫里她对自己的态度。
裴良玉是外臣之女,如今又大了,虽说是留宫小住,可她又没有别的心思,便有许多地方都是去不得的。太后这样的安排,是变着法给她做脸呢。
李嬷嬷点点头,看见了裴良玉手中的折扇,一时觉得眼熟:“这把……奴婢仿佛是见过?”
“嬷嬷也还记得呢,”裴良玉用扇子挡在唇边,提醒了几个字,“齐冬冬。”
李嬷嬷听完一愣,又很快笑出声:“别叫人听见了。”
“嬷嬷放心,这都多久的事儿了,我今儿就是想着能配我衣裳,才拿出来使的,”裴良玉将扇子展开,歪头看着李嬷嬷,“嬷嬷瞧着如何?”
美人如画,挑剔如李嬷嬷,也得赞一句的确好看。
裴良玉还待再说,就一名传话的宫女走了进来。忙收了扇子,右手执扇尾,左手微扶,自然的搁在膝上。
李嬷嬷看见她下意识的反应,微微点了点头,才问那宫女:“何事?”
宫女道:“太子身边的姜内侍求见,说是太子知道三姑娘进宫,特意叫送贺礼来。”
上首太后听见这话,就来了兴致:“传他进来,哀家也瞧瞧,太子舍了什么好东西来做贺礼。”
宫女出去传话的空档,太后还同李夫人感叹了一句:“到底是一处玩大的。”
这话李夫人可不敢接,只能回:“太子殿下是孝顺您呢!”
两句话说完,姜斤斤就领人从外头走了进来,云裳也借着这工夫从外头站回了裴良玉身后。
姜斤斤从小在太子身边伺候,裴良玉自然是见过他的,虽说后来见的少,可从记忆里一比对,还是一副满脸喜气的圆脸,仿佛半点没变。
姜斤斤一进门,就给太后行了个大礼:“奴婢给太后请安,太后福泽安康。”
老人家就爱看人热闹高兴,太后自然也不例外。叫了姜斤斤起,便看向他身后宫人手中的托盘:“是什么?”
姜斤斤又给李夫人与裴良玉见了礼,方让捧着盘子的宫人往前走了几步,好叫太后看清里头的东西:“是一套四时景的头面,并一把黄花梨的扇子和十两银子。”
除了那头面,余下的扇子银子都有讲究,在座的主子们谁不知道太子和裴良玉小时候那点儿事,不消姜斤斤说,就都笑出了声。
裴良玉知道自己容易脸红的毛病,才觉得双颊发热,便用手中扇子半遮了脸:“我知道了,烦请姜内侍替我向太子道谢。”
裴良玉开扇子时,特意用了背面的素色朝外,可姜斤斤还是一眼认出了她扇柄上的记号。
姜斤斤不由自主的看了托盘里的黄花梨扇子,面上堆笑,心中却暗道一声,这默契,绝了!他预备出门前可没想到要加扇子、银子。
姜斤斤把东西送到,也没多留,直接回了东宫。得知太子在书房,便悄悄进门。
“回来了?”太子齐瑄一抬眼,就看见轻手轻脚往这边凑的姜斤斤,不由搁下笔,打了个呵欠。
姜斤斤见状,忙捧了茶去:“殿下累了,不如歇歇饮口茶。”
太子随意点了点头,饶有兴致的问:“如何?”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若换个人,还未必能懂。见屋里没有旁人,姜斤斤便也半点没避讳,将方才太后几人的反应一一告诉了太子。
等太子点点头,继续写字,姜斤斤才想起自个儿忘记说裴良玉那把扇子的事。但见太子正忙,不敢现在打扰,便又咽了回去。
又过了约半个时辰,便有凤仪宫中来人,说是皇后想念太子,请他去用晚膳。
太子正好此时将事情处理的差不多,索性便与那宫人一道往凤仪宫去。姜斤斤跟在太子身边,可也不能当着凤仪宫人的面说裴良玉的事,自然得另寻时机。
“拜见母后,”太子行过礼,便在皇后身侧坐了。
皇后问了几句太子日常饮食起居,等屋里人都被柳尚仪遣出去,方似不经意道:“今儿裴家三丫头进宫了。”
太子眉心一跳,察觉到身边皇后若有似无的目光,心内稍作斟酌,便答:“这事儿子知道,还叫姜斤斤提醒着我的。”
“哦?”皇后眸色稍锐利了几分,面上却带了几分温和笑意,“到底是青梅竹马的情分。”
“不过是前些时候遇见了,”太子做出满不在乎的模样,“儿子从赵国公府回宫时,正遇上两位裴夫人去汾阳王府接她回家。好歹是出火坑,儿子便叫姜斤斤在她进宫后提醒着,送份贺礼与她。”
提起赵国公府,皇后面上神色微微一僵:“还真是巧了。”
“其实儿臣也不知道,顶多认出那是裴家的马车罢了,”太子解释了一句,“是遇上了汾阳王府的老二送她一程,问了两句。”
“我儿重情义,”皇后这才满意,再提起裴良玉时,面上也多了几分真心,“母后今儿见着三丫头,倒觉得她还和从前相仿,若一定说哪里变了,必然是长开了。”
太子低着头,把玩着腰间玉佩:“母后若是喜欢,叫她多来陪你就是。”
“胡说,三丫头进宫是陪太后的,我叫她来做什么,何况我这里人来人往的,也不合适,”见太子对裴良玉并没什么特殊之处,皇后才放下心,“其实母后今儿让你来,还有一桩大事想与你相商。”
见太子有些好奇的看过来,皇后不疾不徐的开口:“太子妃过世近一年,虽出了赵国公府那样的事,可选继妃之事,不能耽搁。”
“母后的意思是……”太子心里已经明白皇后的想法,可他还得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觉得三丫头如何,”见太子低头看着玉佩不说话,皇后继续道,“她虽是二嫁,可前头那是怎么回事,你我都清楚。那孩子家世好,品格更是上乘,可堪配你。”
不用皇后多说,太子自己也知道他婚事上的窘境,要么往下寻摸,但皇后看不上;若要往门当户对的找,适龄的不多,且凭他现在的名声,那些人拒绝起来,连个像样的理由也不用找。
太子烦躁的扯了一下流苏:“母后容儿子再想想。”
太子没有一口回绝,在皇后看来就是有门儿,而他没一口答应,还叫皇后显得更为高兴。
“你回去再想想也成,只是你得先给母后个准话,反不反对这事,母后总得先和太后通个气。”
“母后不再瞧瞧?”太子问。
皇后闻言沉默片刻,寻了个由头:“不是母后心急,郡主和皇孙,总不能一直由白承徽看顾着,她不过是先头太子妃身边的丫鬟,便有几分主仆情分,哪里又有资格长期看顾皇孙们?”
提起两个儿女,太子才说是不反对,但具体的,还是要再回去想想才行。
“这件事,只怕还得先问问父皇的意思,”太子道。
“若皇上有别的人选,自然还得以他取中的为准,”皇后说着,又笑起来,“是得先告诉皇上。”
太后极少反驳皇帝的话,若是皇帝同意了,事情就成了一大半。
明日就是十五,皇帝按例是要来凤仪宫的,皇后略做思忖,便拟定了说辞。
姜斤斤走后,不多时便有女官来提醒,出宫的时辰到了。李夫人起身告辞,太后虽心有不舍,却也让她隔日再来接裴良玉,到那时,自然还能再见。
裴良玉母女两人进宫,却只有李夫人一人出宫之事,有心一打听,自然都能得知。
次日一早,汾阳王妃便向宫里递了牌子,要给太后请安。
作者有话要说:改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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