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林枯桑屏住呼吸。
他会怎么回答?
她的确对那只小黑蛇耿耿于怀。
那是她准备带回去养的宠物,在她身边相当乖巧,可怎么会……看起来这么像仇寥?
在林枯桑的身下的人脖颈冰冷,就像流淌着一层血水。
她下意识想要收回手,却被他的一个举动冻僵在原地。
被她搂着脖子的人直起身,摁压在她膝窝里的手指桎梏的更用力,像蛇的尖牙刺入皮肤,让她的整个身体都麻了。
随后,她听到了一声低笑。
她不敢相信,这样的笑声居然是从身下的人发出的,阴测测地就像一阵诡风。
仇寥道:“师娘,你猜猜看呢?”
声音虽然很轻,但却足以令人胆战心惊。
林枯桑收紧了搭在他脖颈边的手,感受对方平缓的脉搏,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在心底一直默念,这是主角,凭她做过的事早就该杀她了,她现在债多不愁……
更何况,她可是玄都的公主。
她想主角没有杀她多半是这个原因,毕竟她的来头不小,不是想杀就杀的,需要徐徐图之。
林枯桑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暗示,好险才稳住情绪,没有流露出害怕的样子。
哪怕她在心底很想马上逃开,但如今也绝不能在主角面前示弱,否则先前做的就功亏一篑了。
现在看来,就凭仇寥这个反应,如果小黑蛇不是他,她可以当场表演一个倒立喝水。
那么可爱的小蛇,怎么会是主角这个黑莲花呢?她痛彻心扉。
难怪主角会问是恶鬼还是蛇,就是不知道他选了哪一项——
“想你也不知道原因。”林枯桑心底忽然闪过了一个主意,装模作样地哼了一声,慢吞吞地对着他的耳朵说道,“那是我准备养的宠物。”
身下的人似乎停顿了一刻。
“宠物?”
“对啊,不过是在梦里见到的,那可是一个噩梦呢。”林枯桑无所谓道,“喂,你是尘州的乖徒弟,知不知道他曾经为我在后山抓过兔子?”
仇寥眼神沉沉:“没有。”
“你这东西怎么听不懂暗示?”
她摆出一副很不讲理的蛮横模样,乘机捶打了一下他的肩膀,暗暗报复她之前被对方恐吓这件事,“既然你现在是我的消遣了,你也应该给我抓只宠物——后山有的是蛇,我就要梦里那只和你长得很像的蛇,找来给我看看?”
林枯桑在赌。
赌仇寥现在不想在她的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实面目。
毕竟玄都公主坏事很有一套。
他将那些人回魂,肯定有他的目的,不能打草惊蛇。
一旦仇寥将蛇形暴露在她面前,她就可以多一条限制对方行动的法子,重新掌握两人之间的主导地位。
而且林枯桑也存了一丝私心。
她也暂时不想让主角知道,她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顺着他之前的安排,将整件事描绘成梦境就是个很好的法子。
两人之间陷入了无言。
林枯桑忽然意识到被背着的坏处。
那就是,她看不清仇寥此时的表情,只能感觉到对方的步伐没有任何停顿。
哪怕是一秒的等待时间,都被拉到无限长。
直到,她听见仇寥说:“好啊。”
只有两个字,却好似阴兵过境,让人心底发慌发凉到了极点。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赶上了队伍里的其他人。
齐倾看了一眼,立刻像被火烫了一般移开了目光,低头盯着自己手里的双刀。
“你们也太慢了。”游玉束看他们一眼,脸色很不好看,一个劲地瞪着仇寥,“就这段距离,你还需要背么?还是一个陌生男子……”
林枯桑本来就心神不宁,见他老是找自己麻烦,对他的态度就没那么客气了。
“管你什么事?”
“你!”
游玉束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她反击,又对着她那张脸说不出更多重话,只能憋回去,别开脸生闷气:“如果我背你,是不是就可以管了?”
“也不是不可以——”
仇寥半蹲下来,将林枯桑从背上放下,那放在膝窝的手往下,似乎不经意地重捏了一下小腿。
她心底一慌,莫名其妙地终止了这句话。
随后,一道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不知道师尊帮师娘抓兔子,有没有奖励?”仇寥道。
林枯桑:……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师尊有的,他也要。
可他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玄都公主和沈钰林是未过门的道侣关系,按照人之常情来看,她估计会回给几句缠人的情话什么的,可仇寥——
“你又不是沈钰林。”她下意识道。
仇寥看了她一眼,视线毫无温度,眉眼骤然冷了下来。
他什么也没说,重新走到了她的身后,垂着眼,依旧是那副任人宰割、听之任之的模样。
系统全程不敢插话,这时才小声地在她脑海里嘀咕了一句:“我怎么觉得气氛这么怪……”
能不怪吗!
她又不可能真的像对沈钰林那样和他说情话——
游玉束哼了一声:“我才不背呢,只是一个假设。”
“公主,您有什么发现么?”林峪的声音忽然响起。
林枯桑顺着他的视线一看,顿时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一下将刚才的争执都抛在了脑后。
他们已经来到了临州镇外,通过这道门就可以进入镇内,也能看清整个主街的模样。
它布置得相当诡异。
左边张灯结彩,悬挂着红色的灯笼,像是有全镇欢喜的好事,而右边却毫无装饰,甚至悬挂起白布,弥漫着一股惨淡可怖的气息。
简直就像在同时办丧事和喜事一样。
他们先前看到的繁华,不过是其中的一边罢了,甚至另一边的景象一出,悬挂在房檐下的红灯笼随风摆动,竟也透露出妖异的气氛。
林枯桑摇了摇头:“需要进去才能发现。”
众人神色凝重,穿过了这道门。
明明正值一天中太阳最高悬的时刻,整座镇却空旷不已,街上没有任何一位行人走动。
而地上洒满了黄纸,被风一吹,在地上翻滚着从鞋边低掠而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气。
林枯桑闻了一下,顿时觉得有点熟悉,可怎么想也没想起在哪里闻到过。
直至视线下移,她才忽然间灵光一闪,想起了自己在哪里闻过相同的气味。
等一下,这不是她系在腰间的香囊的味道么?
“这里有人才燃了香灰。”林峪皱眉道。
众人的视线看去,果然见到右侧的街道边有一缕青烟向上燃着,纸钱尚未燃尽,留着一丝焦黄的边缘,显然有人刚才来过。
“装神弄鬼。”
游玉束哼了一声,盯着火堆看了一会儿,忽然道:“人应该还没走远,我去把烧纸的家伙抓过来问问,你们就在这里等我。”
话音落下,他环视了一圈四周,也不管身后其他弟子紧张的劝阻,不容分说地朝着一个方向冲去。
因为他擅作主张离开,他们也不好再走动,只能原地暂做等待。
齐倾:“如果一个时辰,他没有回来,我就去找他。”
林峪点了一下头。
林枯桑总觉得哪里不对,就多看了几眼那张纸,忽然,发现了一丝方才没注意到的端倪。
那纸上……似乎写着几行字。
她立刻朝烧纸堆走去,蹲下身,想将纸捡起来,但却瞥见了还没燃尽的火,顿时动作有些犹豫。
用鞋踩灭?
但会不会把纸给踩脏,就看不清字迹了?
眼见纸张就要燃尽,她心一横,打算拿袖子衣料裹住手,去探手拿这张纸。
但有人比她更快。
只见一只手从她侧脸滑过,手臂贴着她的脸庞,身体压着她的背,直接探出手指,掐灭了纸堆里尚未熄灭的火星,将这张写着字的纸拿了出来。
仇寥看也不看内容,直接将纸递给了还愣着的林枯桑。
真是疯了,哪有人直接拿手去熄火的!
她猛地回过神来,不管不顾地一下子抓住了仇寥垂在一旁的手,迅速拉起来看了一眼。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那白玉一般的手指上,已经留下了被烫伤的骇人痕迹。
怎么会有人这么——
仇寥垂眼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道:“好痛。”
“那你还……”
“但师娘碰碰我,就不痛了。”
林枯桑忽然觉得抓住对方的地方隐隐发烫,几乎要一路顺着指尖,燃到她的心脏去了,好像刚才拿手掐灭火苗的是她一样。
她下意识甩开了仇寥的手指,不敢对上他正低头看她的双眸。
但她去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温热的吐息都要落在她的发旋上。
“谁管你?”她咳了一声,欲盖弥彰地补了一句,“你痛与不痛,和我都没干系。”
林枯桑能感觉到,众人都在看向他们这边。
好在仇寥比她高上许多,将她整个人都遮住,应该没人看到她主动抓住了对方的手指。
只是有一道目光极其强烈,好像要将她刺穿。
林枯桑退后一步,和仇寥离得远了一点,这道视线就消失了,让她无从得知到底是谁。
她皱了皱眉。
她本来想找出是谁,但想了想,也就算了。
考虑到玄都公主的名声,似乎哪个都是嫌疑人,她何必给自己找些麻烦。
称得上好事的是,在和主角保持距离后,她糊成一团的大脑终于能继续思考了。
林枯桑将手里的黄纸拿了起来,看到正面写着几行娟秀小字。
她凝神去看。
乙丑,丁卯……
林枯桑大学专业选的民俗学,虽然还没来得及正式入学,但暑假的时候却是看过一些相关资料的,所以也算知道一些事情。
虽然后面半截看不清楚,但从已知的两个词,也能猜出这是纯阴的生辰八字。
黄纸翻过来,写着两个模糊的字。
“娟娘。”她念出。
是女子的称呼。
为什么会晌午在街上烧一个纯阴女子的生辰八字?
她又往下看,却发现剩下半截被烧掉了。
只余下一点残留的偏旁,她虽极力辨认,但也只认出了“阎王”这个词语。
阎王什么?
忽然,她听到眼前的人急促地笑了一声。
林枯桑立刻抬起头,正看到仇寥盯着那张黄纸上模糊的字迹。
他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就好像那一声嘲笑只不过是她的幻听。
他轻声道:“阎王娶亲,小鬼抬轿,良辰吉时,活人回避——”
随着仇寥的话语落下,顿时刮起了一阵大风,阴冷如同跗骨之蛆,直往人的衣服里钻。
众人环视四周,景象似乎在不经意间变得阴森森起来。
那挂在屋檐下的红灯笼,此时随着风微微摆动。
在日光的照射下,原本是暗沉的红,现在竟像是要滴出血来。
林峪哑声道:“看来我们来得巧,有喜酒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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