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长的路都有走完的时候,更何况厨房到小院本来也不远。不过片刻,麻姑两人就走进了这个小院子。入眼一片狼藉,众人东倒西歪,或坐或卧,都是一副醉态。
“师父师叔们,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床,不知羞。”收到麻姑眼神的徐徐,很自觉地充当起这个叫醒众人的形象。
众人醉眼朦胧,一时都分不清这是哪里。素来脾气不大好的禄老第一个反应过来,叫嚷道:“哪里来的大胖娃娃?可不许冒充我家小羊崽崽。”
麻姑想象过各种可能出现的场景,却是万万没想到,崽崽竟然被人怀疑冒充自己。对此,徐徐表示:我演我自己,绝了。
两人都乐不可支,笑作一团。众人这才看到,在这胖娃娃身边还站了位活生生的麻姑。
“徐徐何时化的形?先打牢基础再来才更稳妥,如何就这般急切?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快过来,师父们给你先梳整筋骨。”这时候,福老像个大家长一样,一语道破了真相。紧接着就是大把关怀的问话不要钱地往外砸。
众人被这么一闹,醉意去了大半,都万分关切地看着徐徐,只恨不得把跑到福老怀里的胖娃娃抢回来。
不论是早些的麻姑师叔,还是现在的众位师长,看到突然化形的自己,关心总是放在第一位。她内心满满的温暖与感动,只觉得身上心里都更暖上了几分。也不愿意看见众人这般诚惶诚恐,就把东华师伯的考量以及帮助都娓娓道来。
东华的来历虽少有人知,但不论法力深浅,还是见识多少,在蓬莱三岛内都是居于领头地位的。既是他的术法,众人也就放下心来,各自接过麻姑提过来的醒酒汤喝过。
很快就到了二月初二这一天,一大早的,东华帝君带着三位容貌上佳的小道童出现在院子里,仔细一瞧,原来是些傀儡人。做得颇为精巧,处事张弛有度,于是被安排负责在蓬莱岛口迎接众人。
又有通天教主带着门下弟子早早便过来了。龟灵圣母和无当圣母自去后院陪着徐徐不提。余下的除却金灵圣母恰逢闭关之外,碧游宫众人都在多宝道人带领下,帮着众人一道张罗这场宴会。
后院里,麻姑早早就陪着徐徐换好衣裳,给她梳妆打扮。此刻徐徐一身红色礼服,脑袋上头发都被弄成两个圆圆的小丸子,合着胖乎乎的小肉脸,像极了金尊玉贵的小公主。
“妹妹,我带师姐过来找你玩了。”
人还没进来,龟灵圣母咋咋呼呼的声音已经传进小院里。
抬眼看去,粉衣的龟灵圣母带着蓝衣的无当圣母踏进了屋子里。两人都对着麻姑行了个礼,而后看见圆滚滚坐在凳子上的徐徐。
龟灵圣母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立即问道:“几日不见,妹妹怎么变胖了这么多?”
无当圣母拍了一下师妹的脑袋,带着歉意开口:“师妹口无遮拦,麻姑前辈还有徐徐妹妹见笑了。徐徐妹妹怎的这么着急化形?身上可都还舒服?”
“劳两位姐姐挂心,化形一事是东华师伯的手段,左不过是为宴会方便,没有什么不适的。”徐徐浅浅一笑,应道。
听到这儿,无当圣母龟灵圣母二人都止住话头,再不问半句和此事有关的话。
若说蓬莱岛和瀛洲山的前辈是资历老,需得敬着。那如今这方丈山的东华帝君,却是连自家师祖鸿钧那样的人物都得敬畏的。无当龟灵表示:孩子啥也不知道!
说回宴会现场,此时已有许多仙神入了座。这当中,妖庭帝俊携妻子常羲、弟弟东皇太一早早就到了。
巫族刑天蚩尤、钟山烛九阴一前一后也进了宴会。西方昆仑山西王母带门下九天玄女缓缓入了席。
伏羲带着妻子女娲与众人高谈阔论。甚至是如今的人皇神农氏也背着自己尝百草的装备光临了蓬莱岛。
鸿钧带着弟子太上老君、元始天尊,刚一进门就找了自家小徒弟通天教主入座。
龙族以东海敖广为首,携南海敖钦、北海敖顺还有西海敖闰一并来到蓬莱,遇上了自南方不死火山过来的风族第一只孔雀——孔宣,于是五人相约在宴席一个角落坐下。
如今这世间,百族强者多如狗的时代已经过去,已经许久没有修炼成圣的兽类。龙凤两族虽然都已隐于世间少有干涉世事,但倘若能助得下一位兽类圣人诞生,自然也是极好的。
一时之间,觥筹交错,蓬莱岛上仙乐不绝于耳。
“有劳诸位光临蓬莱,今日是为将前些日子收入门下的弟子介绍给大家。咱们都久居蓬莱不出去走动,日后若是小徒出门历练遇上众位,还请帮忙照顾一二。”依旧是由蓬莱岛对外发言人寿星公敬过众人酒,说了一通宴会目的。
众人点头称是,都道恭喜福禄寿三公喜得徒儿。
福老对着东华帝君微微点头,东华帝君意会。放下手中酒盏,轻轻坐直身子,呢喃念了几句法诀,众人眼前景象就都变了。
顷刻之间,一个搭在水池上的纯白舞台映入眼帘。那台上放置着许多稀奇玩意,众人只觉得见所未见。台子尽是用奇花异草装饰着,远远看去,水天一色的,煞是好看。
说回这边,麻姑带着收拾好的徐徐,还有一早陪着的无当圣母、龟灵圣母也在此时到了舞台边上。
“妹妹别怕,我们在前方等你,你慢慢走过来也就是了。”龟灵圣母嘱咐了几句,就被自家师姐提着衣领找师父去了。
麻姑对着崽崽笑着点点头,也走开了。
只留下徐徐一人在舞台入口,看着眼前这恍如复刻了后世礼堂的海景舞台,她想起了前日东华师伯教于自己的一梦千年术法。
原来授课是由头,旨在为了做出自己记忆里的真实场景。正如自己想着备一份拜师礼给众师父,长辈们也在尽己所能地让自己收获这独一份的满足与惊喜。
“今有诸位观礼,白泽神兽徐徐且上舞台,行过拜师礼再作它言。”东华帝君朗声宣告仪式开始。
徐徐盈盈行礼见过众人,缓缓踏上深入水池的玉石做成的路板。一步步的,走向水池正中央的舞台。
“按说小丫头当时是在海边遇到的我,但今日不便在龙族居所之一东海之上办这宴会。遂在蓬莱岛内自行挖温泉,建成这方水池,只是想还原一下小丫头记忆最深的场景。许是扰了大家饮酒雅兴,若有唐突之处,还望诸位多多担待。”可以称上一句蓬莱岛外交官的麻姑,看着崽崽一步一步往前走去,对众人笑道。
那方水池内,胖乎乎的小娃娃有些吃力地往前走着,却是半点抱怨或是求助也没有,只是自己努力往前,要走到那舞台中央。
孔宣素来是个傲娇的性子,纵使龙凤隐世以来,他处事也一贯是天道第一他是老二的性子。
如今瞧着努力的胖娃娃,他竟破天荒地开了第一句口:“左右我瞧着敖广几人可没半点儿不欢迎这小崽崽的模样,便是在东海办上一场又能如何?何必……”
话还没说完,被胆子大些的敖闰一把拉住,捂住了嘴。这小祖宗可不能说下去了,在场的谁看不出来,台上是蓬莱三岛众人一道给这只小白泽的一场造化。若是熬过去了,指不定能增加多少修为呢。
早有敖广接过话茬,起身对众人道:“都是邻居,往后蓬莱若有兴趣,自当欢迎徐徐常过来东海做客才是。”
“东方蓬莱西方昆仑,说到底咱们几位老家伙合该多多走动才是。正好今日我带了玄女丫头过来,就让她们小辈多多来往。”西王母紧随其后对着东华帝君众人所在方向笑道。
鸿钧道祖摸了一把自家徒孙龟灵的小发髻,也轻声说是:“正是这个理儿,我家龟灵和徐徐一向投缘。通天这混小子的碧游宫道场毗邻蓬莱,也是该多多走动的。”
常羲看过一眼夫君神色,也不紧不慢说了一句:“天庭也欢迎徐徐随时过来玩儿,我家那几个丫头正是爱玩闹的年纪,她们定是能玩到一处去。”
蚩尤看了眼不发一言的帝俊,又瞧了瞧自己身旁也不打算说话的刑天,也飞快说了一句:“巫族自然欢迎徐徐光临。”
只有那伏羲女娲,刚开始时满场活络场子,如今是半句话也不肯说,只专注眼前的酒盏,夫妻二人窃窃私语,像是满场与己无关一般。
便在这时,神农氏起身对着福禄寿兴众人坐处遥遥行了一礼,谦卑道了一句:“老头子我没什么本事,若是不嫌弃,徐徐得了空可以过来与我一道采药,权当是体察世间众情。”
众人的话语都传进了水池上的徐徐耳中,可她此刻却真的没精力去对众人道谢了。要说这水池远看并不大,可走到里面才能发现,一步步要走过去都像是经历了一场锤炼。
这时她忍不住在内心感谢了一句东华师伯。若不是他早早帮助暂时化为人形,只怕羊身的自己已经坚持不住掉到水池里去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走过这么一小段路程,身心都更为舒畅。只觉得内心压着的事情渐渐散了些,神识都更静下来了几分。
坚持住,有道是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这只不过是一段不那么长的距离,你可以的。马拉松你都跑过,这一段上舞台的距离你一定可以的。徐徐到底只是个孩子的精力与体力,眼睛都快睁不开要晕倒的时候,她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坚持,这是师父们的心意,不能因为自己不完美。
众人也都看得出来,徐徐现在全凭内心那口执念的气坚持着。
旁人都习惯了这样锻炼弟子的法子,只在看着,通天教主却习惯不了,他猛地站起身子,掐诀就想上台去接住摇摇欲坠的小崽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