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莫惊春起床上班。
进门之前,她特意又看了看数据。
第一章点击涨了三个,预收掉了三个,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莫惊春微微一挑眉,徐徐吐出一口闷气,决定以后戒掉看数据,对身体好。
她抬手推开门,心想着,还是认真在这本书工作到结束吧。
尽人事,听天命。
但行好事,莫问前途。
作者的今日细纲在她眼前缓缓浮现——
【姜畔被无名竭尽全力相救,给无名做饭,无名惊为天人;
姜畔悉心照料无名,无名被彻底感动,说出真相,提醒姜畔小心。
两人共闯邪灵森林。】
嗯?
什么真相?
他瞒了什么?她要小心什么?
看到细纲后,莫惊春不由得警惕起来。
她站在原地琢磨了一会儿,才一头钻进门里。
世界还停滞在她离开时的场景,一阵轻烟飘进无名的怀中,莫惊春重新化作实体,寒冷与疼痛争先恐后地往她身体里钻。
“咳咳!”莫惊春呕出一口血。
与此同时,法阵彻底破了,黑影撕碎淡蓝色的屏障,争先恐后朝着二人涌了过来。
无名一手抱着莫惊春,一手缓缓握拳抬起,抬头目光如刀般剜出去,眼底是翻涌的怒气。看得出来他这时真是愤怒了。
拳头重重砸在地上,似有千钧重物落地,激得方圆十几米内黑雾与尘土高高扬起,黑影连跑都来不及,眨眼就被碾碎,散成了烟雾,垂垂落地。
莫惊春感觉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不禁哀凉地望着无名的侧脸,虚弱地叮嘱,“你果然很厉害,以后有什么大招,记得早点放,别再……”
无名回眸看她,“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再任它们撕咬我了。”
不是,是别再让我替你扛下一切了。
没有给莫惊春说话的机会,无名握住了她的手。
无名凝神聚气,似有狂风平地起,卷动了周遭的团团黑雾。他的身体仿佛有巨大的吸力,雾气打着旋儿地钻进他的体内,又通过他,源源不断地被输送到了莫惊春的身体里。
黑雾越来越稀薄,而她的伤口也逐渐愈合。
莫惊春徐徐睁眼,试探又小心翼翼地伸了伸胳膊,动了动腿,倒确实是哪哪都不疼了,就连之前从山崖上摔下来的伤都好了。
她竟然完全恢复了!
来这个世界上班之后,难得遇见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她笑着回头,重重一拍无名的肩,诚恳道:“多谢你!”
莫惊春不笑时看着有些冷,叫人觉得难以接近,笑时却潇洒疏朗,有种张扬的少年意气,顿显天高云淡,叫人看了都不禁心境开阔起来。
所谓一笑惊春。
无名看着她,心想,真好看啊,如果能把她一辈子留在身边,天天看着这张脸就好了。
这么想着,他也不自觉抿唇,唇角挤出了一丝笑意。
稍纵即逝的笑意还是被莫惊春捕捉到了,她不禁怔住。
系统(吃瓜脸):你是不是要说那句经典台词了?你应该多笑笑,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莫惊春:当然不是,他笑起来不好看,不笑时虽然阴郁孤冷,但是有种神秘的气质,笑起来像才学会用嘴角肌肉,都抽搐了。
她只是在想,他都笑了,也算是感动了吧?
既然感动了,就该提醒她小心什么了吧?
莫惊春假装左右张望片刻,试探道:“你觉不觉得,四面八方都是危险,有没有什么要提醒我注意的?”
无名的眼神微微闪烁着,“没有啊。”
莫惊春心想:骗子!
“那些黑影呢?都被你杀死了么?它们是哪儿来的?”
无名侧头避开了莫惊春探询的目光,“它们是住在附近森林里的妖兽,以我为食,常常会出来攻击我,没什么大事的,不用担心。”
莫惊春弯腰屈膝低头,他不敢看,她就偏要凑到他眼前,逼问道:“那你刚才是如何救我的?”
“我,我给你渡了修为。”
无名磕磕绊绊地回答。
为了躲避追问的目光,他的脑袋一低再低,都快栽到地里去了。
他心想,只要不对视,她应该就看不出来我在撒谎了吧?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感慨,“唉,我懂了,你心里没我。”
什么意思?
无名蓦然抬头,满脸茫然,莫惊春满脸失望。
莫惊春其实是在感慨,看来她还是没能走进他的心里,还未到达“无名被彻底感动”的程度,恐怕只能依照细纲所写的事件发展下去,再随机应变了。
但话一出口,她才发觉这语气好像个怨妇,匆匆想改口。
无名却先她一步道:“我心里确实没你。”
“……”我知道,你不用再专门重复一遍。
“那怎么才能有呢?”无名忽而又问,满脸认真。
莫惊春被问得一懵,想了半天也无解,遂摆摆手,决定推动剧情,“我刚才承诺过你,只要你不吃我,我就给你做饭吃。你还储存着什么食物么,我们需不需要去摘点野菜打打猎?”
说话间,莫惊春已经走出了一小段距离。
她的身影在无名眼中渐渐缩小。
他伸出两根手指,放在眼前,比划着眼中看到的莫惊春的长度,由于距离渐远,只有短短一截。
他手指保持着那段长度,又挪到心脏处,比划了半天,皱着眉头,冥思苦想。
“别干坐着了,我们找吃的去。”远处传来莫惊春的喊声,无名这才被忽然唤醒,站起来匆匆追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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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锅翻了,要想做饭得重新烧水。
据无名所说,离这里不远处有一条小河,平时他都是从那里打水的。
于是无名抽了根火把,举在手里,一团火明明晃晃,和莫惊春并肩而行,慢慢向着小河的方向去了。
一面走着,无名一面介绍着他在崖底的生活。
“崖底没有活物,只有邪气滋养生出的野菜魔草,很难吃,但是顶饱。”
“不过我也不是天天吃素,这附近时不时就会有人跳崖,幸运的话,我可以捡到全尸,烤来吃味道还不错。”
莫惊春蓦然想到了被绑在长棍上的自己,换了个话题,“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为什么不给自己盖一座房子?万一下雨怎么办?”
她摔下崖砸到的草垛子就是无名的床,那他平日岂不都是露天而眠?
无名摇摇头,“不行,它们会拆我的房子,抢我的木料。”
“那些黑影?”
“嗯,它们以我为食,我的力量越弱时,它们的胜算就越大,所以它们不会让我好过的。不单是拆我的房子,还常常抢我的食物,比如今天,它们就把你放了。”
无名沉吟片刻,后面的话被吞回了肚子——
不过今天很奇怪,它们以前都只派出一小部分来袭击我,今日竟然倾巢而出。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呢?
无名转头看向莫惊春,火光明灭之下,她的侧脸线条锋利,起伏如山峦,看起来有点冷硬。但是随着听他讲话,她的神情慢慢柔软下来,那神情中充满了他没见过的意味。
他没入过人世,不晓得这种神情,叫做怜悯。
但他很喜欢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因为他隐约察觉到,她好像被自己触动了。
于是他继续道:“至于避雨的地方,山壁太垂直,也没有小山洞,没什么地方能避雨。每次下雨很麻烦,雨水沾染了上空的邪气,崖底会变得更冷,还会有股很难闻的腥臭味,不过硬捱一捱也就过去了。”
莫惊春越听越皱眉,这么险恶的生存环境,确实是太惨了。
如果她真能救赎了他,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目光所及之处突然出现了一片更加浓郁的黑,而且还在蠕动,莫惊春立刻警惕起来。
“小河到了。”无名在她耳边道。
她这才看清,原来这是条河,河里淌着墨一样的水,蜿蜿蜒蜒,不知流向何处去。
“别看它黑,煮一煮颜色就会褪去的,可以喝,我已经喝了十六年了。”无名淡定道。
“哦。”
莫惊春接受得很快,毕竟她在上一份工作时,喝泥水也是常有的事。
她小跑到河边,刚一蹲下,河里就突然冒出来一张诡异的脸。
她被吓一跳,转手抄起长棍向水面狠狠打去。
水花四溅,水面晕开纹路,那张脸晃一晃就模糊掉了。等到水纹平息,那张脸又静静地浮出水面,和她对视。
是谁这么吓人?
嗷,原来是我自己。
莫惊春都不忍心看自己,水面里的她头发乱蓬蓬的,东一缕西一绺地散着,衣裳也破了,脸上还有一圈深深的牙印。
她压低身子,贴近水面去端详那圈牙印。
无名看了,不禁抿唇,心生愧疚。
因为那是他咬的。
盯着那圈牙印,他又不禁有点恍惚,齿间仿佛又感受到了当时咬她的口感,软软嫩嫩的,皮肤也细,是这么多年从未有过的口感。
莫惊春突然抬头,将脸转向了他,微微垂眸,目光落在了他的嘴上。
无名舔舔嘴巴,也不自觉望向她的唇,缓缓凑近她,有点紧张。
“少年,你门牙好像长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