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时抓起一支麦穗,将麦粒撸下来,在手里搓开,尝了尝。
虽已经收割两月有余,但刚刚剥壳的麦子仍泛着一股清甜香气,跟前世在城市里买到的面粉不可同日而语。
她又检查了另外两袋,这人拉来的麦子过来都是好的。
“庄婶子是你娘?她挑东西可真仔细,我这麦子她都看过了的。”拉麦子来的汉子道。
“她是我婆婆。”孟时道,拍拍手里的麦壳,“这些多少钱?”
“你婆婆?有福气啊,小娘子。”汉子翘起大拇指,随后报了个价。
他的价钱公道,想是跟庄氏已经谈过了,孟时意思意思让对方抹了个零,爽快收下了三大袋麦子。
“大哥,以后还有麦子咱家也收的。”孟时在他临走前补充道。
“好嘞!”那大汉挥挥手,留下麦子拉车走了。
后头又来了两波,不过货都不多,一袋半袋的,磨成精白面就更少了。
这附近春小麦的收获约在大暑前后,收获时便会有粮商来收,所以现在各家手里的大多是当时留下来准备自家吃的,多少会有余量,只是不多。
胜在这里家家户户种小麦,庄氏出去跑一趟,他们顾家收小麦的消息自然流传开来,往后在家坐着,大约就能收到不少。
把收来的麦子先在院子里暂放。
这些都是没有脱壳的,之后要脱壳然后磨粉,她瞧了眼顾迟秋,他俩在农活上都是生手,看来得一起弄,要不然来不及。
西家村条件不错,有脱谷机的人家不少,现在也不是忙碌的时候,到时去借就是了。
主要还是费时间人力,虽然有脱谷机和磨坊,但跟现代自动化机械不同,都是人力驱动的。
也不知道可靠的工人哪里能找,得多少钱。
对请工人这件事孟时还是比较犹豫,毕竟他们刚刚起步,钱不多,规模小,自己做是最划算的,请人风险就比较大了。
“有人吗?”
正想着,外头又来人了。
门开着,孟时走近一瞧,哟,这不是崔六娘?旁边的似乎就是她老公,黄大娘的大儿子,黄大郎。
“有的有的,是黄大郎和六娘呀?快进来。”孟时笑靥如花地迎了上去,同时打开直播。
黄大郎和崔六娘也是来卖小麦的,他们带来了五大麻袋。
黄大郎是个老实人,客客气气地给孟时看他的麦子,崔六娘则一脸不高兴,站在旁边也不说话。
孟时蹲下拨弄麻袋里的麦穗检查品质,跟黄大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话。
黄大郎是个实诚人,孟时很容易就套出了她想要的信息,弹幕里更是闻到大瓜,竖起耳朵,听得津津有味。
这些小麦都是夏收的时候存着的,原本要自己吃,可黄大郎的弟弟媳妇怀孕了,为了给她补身体,黄大娘决定卖掉一部分多的库存,给小儿媳买肉吃。
这原本是好事,但从崔六娘的愤恨的神情来看,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弹幕也积极讨论起来:
“前几天还逼着刚刚出月子的大儿媳妇去当奶妈,现在小儿媳怀孕了竟然这么大手笔?五大麻袋的小麦卖掉给她买肉吃?”
“黄大娘这到底是有钱呢还是穷呢?我搞不懂了。”
“偏心呗,小儿子是亲生的,大儿子充话费送的,所以对两个二媳也区别对待,这集我可太熟了。”
“难怪崔六娘不高兴,而且这是给小儿媳妇补身体的,跑腿的却是大的两个。”
孟时还在检查后两袋,黄大郎却不知跑去跟崔六娘说了什么,崔六娘很不开心,说了几句后似乎哭了。
孟时给顾迟秋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可惜顾迟秋看不到,毫无反应。
“我知道我知道,时时看我!”弹幕叫道。
“我也知道,崔六娘在哭她吃不到肉!”
“黄大娘好偏心,她昨天炖了一锅猪蹄,但只让崔六娘吃黄豆,说她家已经拿了鸡鸭了,要吃肉回娘家去。”
“我靠,那鸡鸭不是赔罪的么?”
“盲猜她觉得自己没有错,低头完全是碍于舆论。”
弹幕激烈讨论,孟时抽空扫了眼,又低头把剩下两大袋小麦检查了一遍,大约估了个价。
收完这五袋就够他们用一阵子了。
“孟四娘,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儿?”安抚好媳妇儿,黄大郎搓着手小跑过来,有些为难道,“这批货你能不能给我们再高一点?”
孟四娘挑眉:“我婆婆跟你们讲的什么价?”
黄大郎讲了一个数字,非常合理的价格。
“不行。”孟四娘道,这当然是不行,且不说价钱已经事先讲好,就说他这讨价还价的方式,一般人都不会说行。
黄大郎瞥了眼不远处抱着手臂的崔六娘,又求道:“就多二十文,行不行?”
“黄家大郎,”孟四娘皮笑肉不笑,这一袋就五十来文,涨二十文可不是小数目,“做生意讲求个你情我愿,如果你觉得我的给价不合理,大可以另找买家。”
“那,那要不你对外说低二十文?”黄大郎似有些难以启齿,说话时脸色难看,但还是坚持说了出来,他又下意识搓了搓手,“实在是,我很需要这二十文钱。”
二十文大概能买半斤猪肉,说多不多,说少也不是掉在地上都懒得捡的数量,以前庄氏洗一天衣服也就二十来文。
如果黄大娘知道这麦子运到她这里后又平白少了二十文,以她的性子打上门来都是有可能的。
黄大郎目的不明,她孟时又不是背锅侠。
“抱歉,这我做不了主。”孟时道,瞄了顾迟秋一眼,意思是这我男人说了算,你去问他,成功把拒绝的难题丢给了顾迟秋。
一般人到这里就知道对方是委婉的拒绝了,而黄大郎不知是抱了最后的希望还是听不懂,又一溜小跑去找顾迟秋。
他说了两句,顾迟秋嘴巴一张一合,黄大郎脑袋上仿佛多了一对无力耷拉下来的大耳朵。
黄大郎生得浓眉大眼,是那种很端正的长相,属于长辈最喜欢的类型。
他身材也高大,大手大脚,干活麻利。
跟崔六娘说话的时候颇有点小心翼翼,也不像会对老婆横眉冷眼的男人。
如果没有黄大娘作妖,他们也许会挺幸福的。
“你们猜,黄大郎想要那二十文钱做什么?”孟时问弹幕。
“藏私房吧。”
“也许就是想涨价。”
“我怎么觉得他的举动跟崔六娘有关?我刚才一直在听他俩的对话,之前听说他们吵架,我还以为黄大郎会跟他娘一个脾气,现在看来,可能像爹?”
“脾气确实不错,但有什么用?他又不敢跟他娘逆着来,崔六娘还是得受委屈。”
“猜不出的话,试试就知道了。”孟时主动走过去道,“黄大郎。”
黄大郎面含失望,但还是打起精神跟她打了招呼。
孟时看了眼顾迟秋,笑着道:“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这么多麦子我俩不知道要磨到什么时候去,不知道你可有空来给我们脱壳磨面粉?我会额外给工钱的。”
“真的?”黄大郎眼前一亮。
“当然,除了这五袋,还有四袋半,全部脱壳磨成精白面粉,我给你三十文。”孟时道,她略报低了一点,根据经验,这些货该要三十到四十文之间。
黄大郎脑袋上那对看不见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满眼高兴,不过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试探道:“不知道可否用其他方式支付我工钱?”
“什么?”孟时好奇。
“是这样,”黄大郎摸了把后脖子,不太好意思地道,“我媳妇儿刚生产完,家里没什么吃的,我想给她买点肉,但这买来其实也没地儿做,直接食肆里面吃又贵,你看方不方便用做好的猪肉抵扣工钱,给我媳妇儿吃?”
孟时飞速盘算了一下,肉可以直接跟自家的一起做,到时分一碗给他们就行,似乎比给钱更划算。
“行啊。”她道。
“那个,我娘那儿,我会编个借口,您也别说出去行么?”黄大郎又道。
“成,你想好怎么瞒着你娘把工做了,不要耽误我时间,这些东西明天傍晚之前必须磨好。至于肉,你要是不方便,就让崔六娘直接找我。”孟时道。
“好嘞,包在我身上!”黄大郎脸上的愁绪一扫而空。。
黄大郎和崔六娘离开时,天色已经转红,太阳要落山了。
顾迟秋敲着盲杖走过来,勾起她的手指,握住:“回屋吧,娘应该快回来了。”
夕阳投射,孟时侧头看顾迟秋,一排大雁从他身后的天空飞过,时间流动仿佛在这一刻停止,她用眼睛描摹过男人的轮廓,夕阳的红光漫过他薄唇,将之印成了鲜红的颜色。
孟时没回答,顾迟秋捏了捏她的手,似在询问。
“一会儿,帮我一起揉面团吧。”孟时道,舌尖悄悄舔了下干燥的嘴唇,她放开顾迟秋的手伸着懒腰进屋,“忙一下午了还没喝口水呢,你渴不渴?我去倒两杯凉白开。”
水刚灌下两口,庄氏就回来了,还带了一人一车,运回来两桶油。
人和车都是油坊的,帮庄氏把东西放下就走了。
孟时清算了一下囤的货,只要明天再去小瓦村买两筐葱回来就行了。庄氏说她明天过去,经过今天的战绩,孟时对此很放心,又跟她简单说了黄大郎的事。
庄氏记下,说明天一早就去割点肉回来。
事情交代完,又填饱了肚子,孟时拉着顾迟秋去准备明天的面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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