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夕阳正好，阳光正好。
慕颜的心情更好。
刚刚拿到模拟测试的成绩，几门科目都稳定前五，语文成绩更是年级第一，重点大学绝对不成问题。
她欢快地哼着校歌，踩着长长的影子，走在回家的路上，然后看到了街角梧桐树下的顾臻。
顾臻站在树下，大约是在等人。
梧桐很高，落叶很美。
少年没穿校服，只是简单的白T恤搭牛仔裤，右肩上挂着黑色书包，然后微微抬眸看着头顶的大树，看着一片枯黄的落叶从上而下，飘零而落。
就是这样简单的服饰，简单的动作，慕颜却看出了一种风景画的错觉。
少年是全校的帅哥学神，也是她心中的男神。
慕颜手足无措，因为没有料到暗恋的男神居然会在这里，脚步都不由自主放慢下来。
“顾臻同学，真巧！”慕颜干笑着结巴着打了个招呼，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希望可以不紧张不丢脸地继续路过。
“不巧，我等了你十分钟。”
顾臻神情略显局促地看了慕颜一眼，迅速低头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书。
慕颜错愕地看着送到面前的书，那是语文课外读物《平凡的世界》，厚厚的一大本，堪比英文辞典。
“我有……”慕颜傻乎乎说了一句，这本小说是语文老师强力推荐，班上的同学几乎都买过。
“拿着，里面有东西，给你的。”顾臻轻声开口，声音里更多几分局促不安。
慕颜哦了一声，傻乎乎地接过书，不等再说点什么，顾臻已经转身离去。
“我先走了！”顾臻几乎是小跑着逃离现场。
什么意思？
慕颜呆愣了五秒钟，轻轻翻了一下书，赫然发现里面夹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信？这是什么信？
难道是情书？
慕颜一瞬间只觉大脑开始充血，几乎彻底不能思考。
她立刻看向顾臻离开的方向，他的身影高大挺拔，正从拐角的地方消失。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啊？”
慕颜小心翼翼地收起书，放在书包的最里层，谨慎庄重的小模样，仿佛下一秒书包就会被人抢走。
一路无惊无险地回到家，确认父母还没有下班，慕颜立刻关上房门，急不可耐地打开书包，然后拿出了夹在书里的白色信件。
那是一封情书，是顾臻亲手写的情书。
告白的情书。
***
你好，慕颜，不晓得该怎么说，我想了很久，决定写下这封信，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你。
我从很久之前就开始注意你，说不清是什么时候，也许是从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吧。
在我看来，高中谈恋爱真的不理智，学习才是这个时候最应该关注的事情。
可是，我还是觉得应该要做点什么，至少不留下任何遗憾。
我听人说，你以后想去读中文系，而我大概会去读金融系，高考之后我们就很难再见面。
回望三年的高中生活，我才发现你是那样的耀眼，从很早之前就狠狠地烙印在我的心里，我看过你参加校园演讲，神采飞扬，光彩夺目，我看过你参加文学竞赛，虽然最后只拿了二等奖，但是我有作为学生代表参加评审，你写的故事非常好玩，我很喜欢。
有很多次，看见你一个人躲在角落里背单词，我都想过去找你说话，但又害怕耽误你的学习，你的英文成绩真的让我担忧。
我研究了一下你最近一年的成绩，发现你是一个很努力很认真的女孩，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始终都放不下，偷偷地关注着你。
我想了很多方式，想着要怎么把想说的话传递给你，最后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给你写这封信。
慕颜，我非常郑重且认真地告知你，我一直都非常喜欢你。
我希望能够在高中最后的这段时间里，得到你的回应，至少确定你的心意，对我自己也算是有个交代。
所以，慕颜，能告诉我你的想法吗？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能做好朋友，未来会在一起，甚至更远的未来会结婚的男女朋友。
慕颜，我会等待你的回应。
无论你做出怎样的决定，我都会认真对待并且保密，这件事暂时就当成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
落款：顾臻
***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慕颜强行把思绪从回忆中扯回来，眼神从迷茫转为坚定，看着坐在对面的顾臻。
就是这样一个人，不知道出于怎样的目的，却写出那样一封情书来欺骗她，导致她的人生在那段时间简直陷入黑暗地狱。
顾臻手上一颤，认真点头回应，“你说。”
慕颜组织了一下语言，半响才说：“是不是，有些事情，假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它就真的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呢？”
她看着他，眸光中的浅笑消失，终于第一次找回交流的主动权。
虽然那是一段失败的初恋，但是说出来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对不起！”顾臻低下头，用力抿了抿唇，脸上有几分难以言喻的伤感，“我知道我欠你一个道歉，当初那件事的确是我做的不对，我不应该那么做。”
慕颜鼻子一酸，莫名憎恨起当年懦弱的自己，为什么当初不上去打他一巴掌？
“我一直都想找机会跟你道歉，可是我又很不甘心，我真的……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我哪里不好……对不起！”顾臻的脸上彻底没了俊逸的阳光感，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揪心的拧巴。
他的眼中满是痛楚。
“什么叫你不甘心，你哪里不好？明明是我要问你，我哪里做错了？你为什么要耍我？”慕颜不说起那件事还好，说起来就忍不住伤心想哭，她已经不记得少女时代因为这件事哭了多少次，可是每每想起来，还是特别难受，为什么喜欢的人要欺骗自己？
她说着说着，双眼已是抑制不住的开始模糊，这人为什么一点都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嘴上偏偏还说着虚假的道歉。
“顾臻，你到底有没有认识过自己的错误？你害我对爱情一点期盼都没有，害我高考差点完蛋！”慕颜的声音有点大，坐在对面的顾臻有被吓到，惊慌错愕地向后躲了躲。
顾臻沉默了几秒，不得不辩解几句，“我是不应该那么做，但我是无心的，我真的不知道会对你造成伤害。”
“欺骗别人感情这种事情，你居然觉得没有错！你还真是我见过最最不要脸的男人！”慕颜炸毛，也不管这事什么场合什么情况，直接开启了嘲讽模式。“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长得帅就可以随便骗人？死渣男！”
慕颜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顾臻一时语塞，想要辩解，奈何又有点没头没脑，连忙拉住慕颜的手臂，急急道：“等一下，慕颜，我们说的是同一件事吗？”
慕颜回身，蔑视的眼神扫过顾臻，哼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我在污蔑你？”
“我没有，只是你真的确定你说的和我说的是同一件事？”顾臻的大脑短暂混乱了几秒，很快发现这其中似乎有点不对劲。“我跟你道歉，只是因为我不应该给你写那封信。”
“呵呵！”慕颜反倒是不急着走，因为从来没有遇到过像顾臻这样不知廉耻的人，必须要狠狠地反击回来。“欺骗别人感情，还觉得自己没有做错，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上那么多渣男，全部都是你这种不要脸的货色！”
“我没有欺骗你感情，我给你写信是因为真的很喜欢你，但是我没想过会伤害你！”顾臻说着说着满脸疑惑，却不知哪里不对，只能继续道：“你拒绝我之后我什么都没做，我连话都不敢跟你说，我怎么欺骗你感情了？”
“你真是不要脸……等……等一下……”慕颜本想臭骂对方一顿，结果陡然听到顾臻的话，顿时间满脸难以置信，闷闷道：“我拒绝你？我没有拒绝你啊！”
时间恍惚停在了这一秒，两个人都是同样震惊而又迷茫地看着对方，很显然这其中出现了互相都没能理解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