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阳阁的食堂很大,九州四国各大菜系应有尽有。
前几日桑邈的吃食都是阿悦直接送到她屋里,所以今日才是她第一次见识玄阳阁的食堂。
食堂的名字也很有意思,三千食。
桑邈无意提了一嘴:“这食堂为什么叫三千食?”
阿悦抬眼瞟过匾额:“似乎是因为这儿包含了九州四国各种菜系,所以叫三千食。”
三千食总共有三层,下面两层中规中矩,都是些正经饭菜,第三层则是些甜品糕点,还有四国小吃一类。
阿悦带着桑邈在底下两层逛了一圈之后,桑邈看中了二楼的烧肉,于是二人决定去二楼吃。
桑邈看着她堆了满桌子的美食,胃口大开:“阿悦,今天这顿我请,你随便吃。”
桑邈刚要动筷子,目光随意一扫,意外扫到刚进门的纪闻尘。
雪衫墨发,他那样浑身都散发清冷辽阔的仙人踏入这样的烟尘之地,倒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只不过周围弟子们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似乎都已经习惯了在这儿看到纪闻尘,看来他之前常常来三千食。
桑邈兀自思索着,晃然对上纪闻尘的视线。
她朝他笑了笑,客气中又带着几分甜的笑。
纪闻尘视若无睹,继续往前走。
哼。
没礼貌。
这样想着,桑邈收起笑问阿悦:“纪闻尘怎么也来三千食吃饭?”
堂堂玄阳阁的的仙尊居然也跟着弟子们在三千食吃饭?
身为仙尊,纪闻尘好歹得有一个小厨房又或者是有专人把饭菜送到屋里吧?
阿悦注意到她的反应,回头也看了一眼仙尊:“仙尊也要吃饭呐。”
修道之人虽也有辟谷一说,但玄阳阁却没有辟谷之人。
阿悦提醒她:“玄阳阁不辟谷。”
若非如此,三千食也不会开的这么大。
阿悦显然是误会她的意思了。
桑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仙尊不应该有个小厨房或者专人将饭菜送过去吗?”
“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今儿修竹怎么没给仙尊准备这些?”
桑邈一恍惚想起来那天纪闻尘问她寒渊晶石的事儿:“阿悦,你有没有听说过寒渊晶石?”
阿悦蹙眉反问她:“寒渊晶石?那是什么?”
桑邈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偶然听别人提过一句。”
二人说话间若生长老也来了三千食,就坐在纪闻尘身边。
若生放下食盒瞥了纪闻尘一眼:“哟,稀奇,今儿贵驾缘何屈就三千食?”
纪闻尘面无表情:“我让修竹去休息了。”
若生啧啧两声:“我早就想说你了,修竹每日修炼够辛苦了,你这好手好脚的,怎么就不能屈尊降贵来三千食和一众弟子吃饭?”
纪闻尘面无表情到理所应当:“我是仙尊,被弟子们看到威严何在?”
若生翻了个白眼,瞎讲究!
若生:“那你就辟谷。”
纪闻尘继续理直气壮:“少了我身体力行监督三千食的吃食会岔子。”
若生言简意赅:“你就是馋。”
纪闻尘天赋高,悟性好,即便是丢失一条天生灵脉也不影响他修炼,反而让他在修炼之事上更加刻苦。
明明纪闻尘年岁比他小,拜入师门也比他晚,可偏偏纪闻尘就是比他厉害,比他强。
无论是纪闻尘短短一年就修出一条完整的灵脉,还是后来居上赶超他。
他和纪闻尘之间的差距总是显而易见的。
不过有一点他们俩倒是相同的。
他俩都爱吃。
所以当初师尊让他们辟谷时,两人出奇一致的拒绝了仙尊。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玄阳阁不辟谷,而三千食也能在玄阳阁经营得风生水起的原因。
纪闻尘一记眼刀反问他:“你不是?”
若生讪笑两声,算是认下了。
若生用手肘顶了顶纪闻尘的手,像是和他说什么新奇有趣的事一般:“你带回来那姑娘盯你看了好几眼!”
纪闻尘眼皮都不抬一下:“吃饱了?”
话这么多。
若生继续问他:“等今夜宋雨烟他们回来,你总该放人家走了吧?”
听他这么说,纪闻尘眼皮轻掀,目光定在不远处那个和阿悦说笑的女子的身上。
她心情倒是好。
可他怕是放不了。
若生见他好半晌也吐不出一个字,心里有了几分猜测:“你不放?”
纪闻尘没说话。
在若生看来,纪闻尘的默认相当于承认。
“为何?你还有什么理由要将她留在身边?”
纪闻尘抓桑邈是为了钓宋雨烟和盛昊这两条鱼,如今鱼儿眼看着就要上钩,他实在想不出来纪闻尘还有什么理由非要留着桑邈。
人好好一个名动天下的医修,没道理放着自己的山头不要跑来玄阳阁寄人篱下。
纪闻尘却不愿意多说:“她暂时不能走。”
在他想到怎么拿回寒渊晶石之前,她不能离开玄阳阁,更不能离开他的视线。
只是桑邈体内有他的寒渊晶石一事,目前他还不能如实告知若生。
从师尊到若生,再到他自己,过去那些漫长的岁月他们不知找了晶石多久,可迟迟无果,便是师尊仙去之际还在惦念找回晶石之事。
若是现在就让若生知道他们找了这么些年的东西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不敢保证若生会不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所以在他想清楚该怎么拿回晶石之前,他暂时还不能把真相告诉若生。
若生问他:“你该不会真看上桑邈了?”
纪闻尘断情绝爱的誓言可还刻在三生石上闪闪发光,他莫不是忘了他修的是什么道?
纪闻尘否认:“不是,此事日后我再与你解释。总而言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成,你总有你的说法。”
再抬眼时,远处那双爱笑的眼睛已经消失,只留下空荡荡的座位。
宋雨烟和盛昊是在夜半时分赶到素落仙山。
彼时素落仙山万籁俱静,就连山野中的飞鸟爬虫都已入眠。
宋雨烟扶着体力透支的盛昊一路飞行,直奔桑邈的屋子。
那会儿桑邈正睡得香甜,睡梦中忽然听见门外有人敲门。
虽说这儿是仙山,可也保不齐有什么山精妖怪夜半扣门。
桑邈披上衣服躲在夜色中小声问外面的人:“谁啊?”
宋雨烟自报家门:“桑邈姑娘,雨烟深夜打扰实属迫不得已,但人命关天,请姑娘开门一见。”
宋雨烟?
该来的还是来了。
桑邈匆忙床上衣服,点上灯开门让宋雨烟和盛昊进来。
桑邈告诉宋雨烟:“扶他到藤椅那儿躺下。”
桑邈也上前帮忙把盛昊扶到躺椅那儿放下。
宋雨烟:“多谢姑娘。”
盛昊脸色苍白,人已经在桑邈开门的瞬间彻底昏死过去,看样子他是怕宋雨烟一人应付不来一个晕过去的成年男子才一路强撑着精神,等到了地方才放心晕过去。
盛昊脸上血色全无,就连呼吸都很微弱。
桑邈双指轻点盛昊眉心,一股能量温和的灵力散发出淡淡的紫色星光注入他心脉:“他中毒了,暗夜萝?”
暗夜萝喜阴凉,所以大多生长在南方鹿海一带。
暗夜萝是一种仙草,状似昙花,但其茎干上全是带着毒汁的钩刺,毒性极强,修道者若是不幸被其所伤,不出七日,灵脉便会枯萎,修为尽散。
桑邈没多想,随口问了一句:“他怎么会中暗夜萝的毒?”
宋雨烟低了低头:“我去鹿海一带找东西,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伤。姑娘可有办法救他?”
桑邈先用养灵诀护住盛昊的灵脉,而后撩起他左边袖子确认他伤口情况。
盛昊左手手臂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钩刺,伤口已经开始发黑,周围血脉也已经开始变成慎人的紫黑色。
盛昊的情况不容乐观。
怪不得宋雨烟会想到找她。
若盛昊身上的伤口只有零星几个,别的医修拼尽全力一试,或许也能救他,可他这整条手臂连一块好地都没有了。
任谁看了都要摇头。
也就是盛昊意志力强大还能撑到现在,就他这样的伤势,随便换个人说不准就死半路上了,根本见不到她的面儿。
桑邈如实说:“他的伤是有些棘手,要挑出那些密密麻麻的钩刺怕是要费些精力……”
盛昊手臂上的钩刺少说也有大几十个,单是挑出这些有毒的钩刺她都能挑到天亮,更别提后续一个一个洗清伤口上的毒,给他上药包扎。
不等桑邈说完话,宋雨烟便急道:“请姑娘一定要救他,若是姑娘能救他,往后雨烟任凭姑娘差遣。”
桑邈怔了怔,宋雨烟和盛昊的感情原本就是这么好的吗?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活盛昊?
怪不得纪闻尘不干人事,非要把她抓上素落仙山。
这要换了她,她的危机感只会比纪闻尘还要严重。
桑邈清了清嗓子:“这倒不必,救死扶伤是我应该做的。”
宋雨烟不无感激:“多谢。”
话音才落,一只由灵符幻化而成的飞音灵鹊停在宋雨烟身边,化为一句话落入宋雨烟掌心,传入她识海。
我在流云殿等你。
是纪闻尘。
桑邈看出宋雨烟的为难,宋雨烟放心不下盛昊:“你去罢,我有办法救他。”
宋雨烟和纪闻尘之间的恩怨情仇,她无意插手,但也不能再让这团莫名其妙的火再一次烧到她身上。
宋雨烟去后,桑邈专心救治盛昊。
对她而言,盛昊的伤口虽然棘手,但并非无药可治。
暗夜萝的钩刺有毒不假,但其根茎却也是最好的解毒之物。
碰巧这东西她还有。
从桑邈那儿出来,宋雨烟便去了流云殿。
流云殿内灯火通明,看来纪闻尘这一夜都在等她。
宋雨烟一出现,流云殿的门就开了。
宋雨烟迟疑片刻,终于还是抬起脚踏进流云殿。
该来的总会来。
她离开仙山已有半年,她和纪闻尘也已有大半年时间不曾见过面。今夜乍然复相见,她心里却有种说不上来的郁结苦涩。
当初离开仙山原是想着从此远离纪闻尘,断了自己的念想,没想到兜兜转转了半年,她却还是回来了。
宋雨烟闭了闭眼,阻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
纪闻尘:“盛昊的伤如何?”
宋雨烟看向他,他和过去一样,无论对谁都还是那样的清疏冷淡,他衣袖上缝制的那朵青花也和他这个人一样神圣不可侵犯。
宋雨烟不看他:“已经送到桑邈那儿了。”
纪闻尘单刀直入:“雨烟,交出九州图。”
半年前宋雨烟独自一人离开素落仙山,从此了无音讯。
三个月前,纪闻尘得到消息若生派去陆海一带寻找九州图的人遇到突袭,没能带回九州图,而抢夺九州图的两个人,一男一女,也都是修道中人。
知道九州图的人不多,除了他和若生,就只有被派出去寻找九州图的弟子和偷偷翻看了他手札的宋雨烟。
“若我说不呢?”
当初她来到素落仙山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父亲交代她必须要找出九州图的下落带回去。
纪闻尘提醒她:“盛昊的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还需要将养些时日。”
换句话说,他随时随地都可以要了盛昊的命,只要他想。
其实纪闻尘很清楚宋雨烟的为人,她并不是不明是非,不讲道理的人,所以他又提醒宋雨烟:“九州图意义非凡,四国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你很清楚若是九州图落到你父亲,落到四国那些人手上会闹出什么后果。”
六年前宋雨烟来到素落仙山,她一直暗地里寻找九州图的下落,可她却没有认真找,对于她父亲交代的任务,她更多的是敷衍了事。
尽管他父亲给她的理由冠冕堂皇,可她也清楚她父亲的野心。
她并不想看到九州再一次陷入一场浩劫。
她只是不甘心而已,所以才会一气之下抢夺九州图。
为什么那颗心她捂了整整六年却还是捂不热。
可一张九州图却能让他对她上心。
宋雨烟从后腰带里取出一张用鲛尾制成的九州图丢给纪闻尘:“给你。”
纪闻尘稳稳接住。
“这是残片,我在鹿海只找到这些。”
丢完东西,宋雨烟转身就走。
从一开始就是她的痴心妄想。
九州图绘制的是天地初开时宇宙洪荒的全貌,千万年过去,沧海桑田,现如今的九州比之当日的洪荒世界早已是一副全然新鲜的面貌。
纪闻尘并不在意远去的宋雨烟,低头展开九州图残片仔细端详。
宋雨烟找回来的残片所绘似乎是四海之一,但残片太小,他暂时无法确认这海的具体位置。
桑邈花了一整夜的时间才将盛昊身上的暗夜萝钩刺全部清除干净,等她给盛昊的伤口一一上完药,天色已经大亮。
桑邈随手抓了一张毯子给盛昊盖上。
她简单活动了一下筋骨打开房门出去晒太阳。
门一打开桑邈便看见失魂落魄的宋雨烟坐下廊下望着远处的山头发呆。
看来昨夜宋雨烟和纪闻尘碰面没发生什么好事。
仔细想想宋雨烟也是够倒霉的,作为上莱国最受宠的小郡主,从小锦衣玉食,被人捧在手掌心长大,性格更是活泼开朗又可爱,谁见了她都说她是小太阳,可偏偏却让她这样一个小太阳一样的女孩喜欢上断情绝爱的纪闻尘。
一个堪比冰山的木头人,还让她一路倒追到大结局才抱得木头归。
也是难为她了。
桑邈静悄悄走到宋雨烟身后,昨夜时间紧迫,她赶着救人就没认真看一眼原书中这位可爱美人。
这会儿桑邈已经忙完正事,于是留心看了一眼宋雨烟。
廊下的姑娘桃腮粉唇,一双桃花眼随意眨巴眨巴就能把世间所有柔情都融入眼中,化成无数山间风光,让人欲罢不能。
桑邈盯着宋雨烟看了一会儿,勉强回过神把手里的茶水递给宋雨烟:“既然回来了,怎么不进去?”
也不知宋雨烟不声不响在廊下坐了多长时间。
宋雨烟笑,有点难为情地说:“怕影响你救人。”
桑邈也坐下:“放心,他没事了,不过暂时还晕着。”
“多谢,我这就找人把他移出去。”
桑邈不慌不忙按下宋雨烟:“不忙,虽然他的伤口我已经处理干净,但他体内余毒未清,还需要等我再看看,过几日他伤情稳定下来再让他搬。这几日他暂且住在我这里,方便我就近照看。”
“可这……太过唐突你了。”
桑邈满不在意:“医者不讲究这些。早些年我还在满屋的伤患中打过地铺,习惯了。”
“如此,有劳你了。此番是雨烟欠你一个人情,日后你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雨烟定会鼎力相助。”
“好。”桑邈起身,“忙活了一晚上,我都饿了,走吧,一起吃饭?”
宋雨烟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屋内的盛昊。
桑邈劝她:“他一时半会儿还醒不了,别担心。”
宋雨烟欲言又止:“其实你之所以被带上仙山……多半是因为我。”
桑邈回身关上门走下台阶:“我知道。”
宋雨烟惊讶:“你知道?那为何还愿意帮我救人?”
“因为我是医者,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有难却见死不救。”
其实更多的是因为救治盛昊这就是她的人物使命,是她躲不了的任务。
宋雨烟带着歉意:“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
“人生在世哪能不给别人添麻烦?我都没放在心上,你也别记着了。”
现如今宋雨烟已经回到仙山,往后人就在纪闻尘眼皮底下,他应该也不用担心宋雨烟和盛昊越走越近而疏远他。
那么等盛昊痊愈之后,她是不是就可以离开了?
在三千食她们遇上了纪闻尘,桑邈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大大方方朝纪闻尘笑了笑,也不管他理不理她。
可对宋雨烟而言,她似乎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纪闻尘,所以她看见了纪闻尘也只当没看见。若不是因为桑邈拦着,宋雨烟能当场转身就走。
盛昊在桑邈屋里休养了三日情况才算好转。
这三日宋雨烟常常过来看盛昊,他们三人天南地北海侃,慢慢也算熟络起来。
盛昊心悦宋雨烟,他那一身的暗夜萝钩刺便是因为救宋雨烟才沾上的。
彼时宋雨烟为了从孟向朗和柳如清手上抢夺九州图险些摔下悬崖,而那悬崖底下长满了暗夜萝,若是当时宋雨烟真那么摔下去了,必死无疑,危急时刻,盛昊甩出他的法器玄天索套住宋雨烟的腰才没让宋雨烟继续下坠,而后又顺势将宋雨烟抛回崖边。
可他自己却在崖壁边滚了一圈,别崖壁之上的暗夜萝所伤。
坦白说,比起纪闻尘,桑邈更看好盛昊和宋雨烟凑成一对。
喜欢一个木头可太痛苦了。
那日三人在屋子里喝茶,宋雨烟和盛昊问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他们彼此心里都清楚桑邈这一遭纯粹是他们二人连累的,所以他们这么问桑邈也是存了一个心思,想看看他们是不是有什么能帮得上桑邈的地方。
桑邈想都没想就说:“等盛昊伤好,我自然是要回去的。”
盛昊接话:“届时我送你回去。”
开什么玩笑,主角团送配角回去?
这是给她找麻烦吧。
桑邈摇头:“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你们应该还有正事要忙,不好因为我的事耽误了。”
桑邈这么说,宋雨烟和盛昊也不好再说什么。
此事暂且就这么被搁置不提。
到了第四日盛昊便搬出去了。
盛昊搬出去的那天桑邈简单收拾了一下去流云殿会会纪闻尘。
桑邈到流云殿时修竹正好从里头出来。
桑邈和修竹打了声招呼:“修竹,我要见你家仙尊,烦请你进去和他说一声。”
修竹一副很为难的样子:“仙尊昨夜熬了一宿,这会儿恐怕……”
不等修竹把话说完,里面的人已经发话:“进来。”
冷淡如霜的声音。
桑邈模样俏皮地弯了弯眉眼,匆匆扫过一板一眼的修竹:“你去忙吧。”
修竹稍怔,沉默着转身离开。
纪闻尘背对着她立于阶前。
桑邈柔声:“纪闻尘,我有话和你说。”
纪闻尘转过身:“你说。”
语气听不出好坏亲疏。
“我想下山。”
当初纪闻尘将她带上仙山就是为了强迫宋雨烟回来,虽然她不清楚纪闻尘和宋雨烟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结果是宋雨烟现在已经回到素落仙山。既然纪闻尘的目的已经达到,她不认为她还有留在仙山的必要。
纪闻尘简简单单三个字就要定她生死:“不可以。”
桑邈虽然生气他的自作主张,但话到嘴边却又成了娇娇软软的认真发问:“为什么?”
无辜到家了。
若是桑邈和他大吵大闹,据理力争,又或者是大打出手,他都有法子应对,可她这样委屈又柔弱的可怜样子倒是意外地让他有些过意不去。
纪闻尘理所当然:“今日起你便是只属于我纪闻尘的医修。”
桑邈不满:“我不同意,谁要做你的医修。”
纪闻尘到底是哪来的自信?随随便便就想做她的主?
真是给他脸了!
“你没的选。”
她身上寒渊晶石的事情尚未解决,他怎么可能放她走?
若桑邈当真不知她体内寒渊晶石存在,此事还好解决,可若是她知道却还故意同他装傻,那她必定另有图谋。
他更不可能放她走。
桑邈气到眼冒金星,她小声嘟囔:“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非要这么关着我?”
她就连发脾气都是这么温和的样子。
哪有半点让人害怕的气场。
纪闻尘飞快扫她一眼:“我乏了,你走吧。”
“我……”
一眨眼,桑邈人已经被送出流云殿,而流云殿的门也随之关上。
桑邈握紧拳头对着门假装挥了一下,彼时修竹正好返回来看见这一幕。
修竹低头偷笑,瞧桑邈那样子哪有半点威慑力,说是被惹急的小奶猫原地跺脚转圈圈还差不多。
桑邈眼角余光瞥到修竹,抱怨似的呢喃了一句:“怪不得晚上睡不着呢,都是亏心事做多了,心虚的。”
修竹干咳一声提醒她:“仙尊昨日彻夜与若生长老议事。”
桑邈随口问他:“听说马上就要到玄阳阁招生的日子?”
修竹:“是。”
和她说完话,修竹推门进入流云殿。
桑邈留了个心眼,修竹转身的瞬间她偷偷往修竹的衣领放了一只星虫。
星虫原是用在伤患身上的一种诊疗手段。
对于那些身上没有明显外伤,但内伤严重的伤患而言,让星虫进入他们的身体作为医修的眼睛代替医修查看他们体内伤势是一种必要且非常有效的诊察手段。
星虫不仅可以记录画面,还可以记录一段声音。
不过星虫很精贵,并不好养,普天之下会养星虫的医修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而这其中她和她师父又各占了一个。
桑邈不作逗留,转身回去。
桑邈悠哉悠哉坐在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下品茗之际,她放在修竹身上的那只星虫已经顺利完成任务回到她掌心。
丝丝缕缕的星光化作晶莹的细丝线在她眼前编织出方才它所记录下来的画面。
画面中纪闻尘和修竹一左一右站着。
修竹:“若生长老说一切已经准备妥当,明日便可出发。”
纪闻尘颔首:“此去上莱国,不出两日我便能回来,在此期间,你和阿悦务必看紧桑邈。”
“是。”
丝线幻化而散,星虫躺在她掌心进入休眠状态。
星虫每使用一次便要进入长时间的休眠中恢复体力。
桑邈若有所思地望着天边被霞光染红的山头。
两日……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九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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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出逃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