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突然的一道旨意,让长春宫的赫舍里贵人变成了郭络罗宜贵人,阖宫具惊。
这消息散布之快,连静养在宁寿宫的太皇太后孝庄都有所耳闻。
“这位宜贵人是赫舍里府的二姑娘,但之前宫中有传闻她是噶布喇大人的外室之女。赫舍里府的三小姐发了病,皇上下旨将她移到庆寿堂的偏殿去了。”伺候了孝庄一辈子的苏麻喇姑一边给孝庄按腿,一边轻声地回话。
孝庄历经三朝,年过花甲的她身体康健,随着康熙成婚,她已不太管后宫事了。
孝庄慢慢抬起眼皮,“既是赫舍里府的姑娘,皇帝又为何会下旨赐她姓郭络罗?”
苏麻喇姑看了一眼孝庄,“是特赐宜贵人跟随她额娘姓,除此之外,皇上还下旨让宜贵人拜镶黄旗包衣佐领郭络罗大人为义父,就定在今天开祠拜祖,将宜贵人写入郭络罗家族族谱。”
孝庄豁然睁开眼睛,“皇帝这是糊涂了?这件事赫舍里家族是什么反应?”
苏麻喇姑回道:“目前索额图大人和噶布喇大人还没有进宫面圣。还有奴婢找寿庆堂的内侍总管问了,说赫舍里答应好几次想要自戕,被及时拦了下来。如今已变得有些疯疯癫癫的。”
“去请皇帝过来!就说哀家有事对他说!”孝庄令道。
苏麻喇姑连忙去了。
康熙突然被太皇太后召见,不敢耽误,放下政务就赶了过去。
孝庄见了康熙,面色已不见怒意,先是问了一遍康熙的饮食起居,这才无意般说起瑞珠的事。
“哀家听了个新鲜事,皇帝将赫舍里家的姑娘御指给郭络罗家做义女了?”
康熙恭敬称是。
“哀家还听说赫舍里家那个小姑娘被你移去了寿庆堂?如今变得疯疯癫癫的,她进宫才几个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噶布喇毕竟是国丈,你要如何跟他说这件事?”
康熙便将赫舍里答应一事的前因后果跟孝庄说了一遍,还解释了为何赐宜贵人郭络罗姓氏。
孝庄却皱紧眉头,“这不过是宜贵人一面之词,皇帝怎么能轻信?”
皇帝便道:“孙儿派人调查了,确有其事。宜贵人进宫一年多一直安分守己,孙儿感念其母独自养育她,让孙儿想起了父皇“仙逝”后,皇祖母对孙儿的恩情,若不是皇祖母养育教导年幼时的孙儿,这大清,或许就不是现在的大清了,孙儿更不会是现在的孙儿。是以,朕才成全了宜贵人对其母的追思之情。”
听他这真情流露的一番话,孝庄也不由动容,神色缓和不少,“这旨意既然都下了,便罢了,只是赫舍里答应一事不能置之不管,一是看在先皇后面上,二是不能寒了老臣的心!赫舍里氏是什么时候病的,竟然拖得如此严重!如今代掌后宫的钮祜禄氏吧!怎么松懈至此,任宮嫔病重至此?”
康熙对赫舍里氏已厌恶至极,可他不能驳了孝庄的意思,听孝庄有责怪钮祜禄氏的意思,便笑着替她解释:“钮祜禄氏有孕在身,阖宫事务繁多,难免有疏忽之处。”
孝庄哦了一声,想到钮钴禄氏有孕,终于笑起来,又道:“既然钮祜禄氏有孕,不如先让她安心待产,宫中事务繁巨,钮祜禄氏好不容易有孕,应当心将养着才是。哀家看,佟佳氏也沉稳可靠,不如先让她代理六宫之事。”
佟佳氏是康熙的表妹,康熙对其也甚为怜惜,孝庄又是出于子嗣考虑才让佟佳氏代理六宫事务,康熙没有异议同意了下来。
虽说宫外的郭络罗府得了康熙旨意,今日开祠祭祖,但身为正主的瑞珠并不出宫,反而是仪式结束之后,三官保之妻富察氏进宫面见瑞珠。
虽说瑞珠已是宜贵人,纵使有康熙的旨意,瑞珠是小主富察氏应给她见礼,但瑞珠也并不拿架子,早早就收拾妥当,只等着富察氏进宫。
未时十分,总算等到了富察氏。不过富察氏并不是单独前来,还带着一名女子。双方见面,富察氏先按礼给瑞珠见礼,瑞珠连忙亲自将她扶起。
“义额娘快快请起。如今我已是夫人义女,该我给义额娘请安才是。快请上座。”
富察氏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面上有些岁月的痕迹,面容略显凌厉,看得出来是个有城府的人。富察氏客气了几句,这才坐了下来。等她坐稳,瑞珠敛衽一拜,“请义额娘受我一礼!”
富察氏又连忙扶起她,笑道:“我在宫外早就听闻了小主的风采,不想和小主竟有这样的缘分,真是令我受宠若惊,欢喜之极。”
“宛燕给小主请安。”
等瑞珠和富察氏说过了话,跟在富察氏身边的年轻女子才给瑞珠见礼。瑞珠将视线投向她,只见女子十八九岁的模样,看发饰应该是已经出嫁了的。
见她与富察氏长得有几分相似,瑞珠便明白了她的身份,笑道:“这是姐姐吧,和义额娘很像呢,都是美人。”
郭络罗氏虽和富察氏有些相似,但郭络罗氏年轻貌美,眉眼间更有一种妩媚的风情。
富察氏看了一眼郭络罗氏,勉强笑了笑,“宛燕若是有小主半分福气就好了。我那女婿去岁便因病去世,留下宛燕无依无靠,她那婆家容不下她,只得回了娘家。”
瑞珠微微吃惊,看向宛燕,大概是经历所致,宛燕的妩媚中带着一股冷艳。旗人不似汉人,死了男人就要为其终生守寡,旗人死了男人是可以自由婚嫁的。瑞珠拉住宛燕的手,道:“姐姐天生丽质,后福绵长,必定能重新觅得良人。”
宛燕笑了笑,“借小主吉言。”说完看了富察氏一眼。
富察氏心领神会,说道:“我听宛燕他爹说了小主在宫里的事情,小主在宫中步履维艰,幸好得皇上信重,若是小主在宫中有可靠得力的帮手,想必定会一路锦绣,圣眷稳固。”
瑞珠初初不明白富察氏突然说出这段话的意思,目光偶转过一旁的郭络罗氏,突然豁然开朗。她试探笑道:“之前确实是举步维艰,如今拜了义父义额娘,自然比之前多了不少底气。”
富察氏也笑道:“小主与郭络罗氏是天定的缘分,又有皇上的亲点,郭络罗氏定当全力支持小主。”也不知瑞珠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富察氏索性挑明了,她指着宛燕说道:“这事本不应该初次见面就与小主提起,还请小主不要多心。但只怕以后难有和小主见面的机会,所以不得不现在提及。”
富察氏顿了顿,“我这女儿命薄,如今不好再寻好人家,既然与小主有这个缘分,还请小主赐她一条活路,收她入宫陪伴小主,小主已入郭络罗氏族谱,我们便已荣辱与共,小主的荣耀亦是郭络罗氏的荣耀。在宫外,我们会全力支持小主,在宫外,小主也有知根知底的人相互扶持。不知小主意下如何?若是小主不愿,便当我没有提过,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富察氏的话证实了瑞珠的猜想。她借了郭络罗的势,郭络罗氏也趁机为自己谋取利益。这其实也算一种交易。她入郭络罗氏的宗族,是康熙的御旨,即便她不同意,郭络罗氏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如何,但是她若是同意,她便能得到郭络罗氏的支持。
瑞珠一时有些难以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