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吻。
她苍白干涩的唇,贴在他冰冷的薄唇上。
她吻他?
她吻他做什么?!
他们两个势不两立,她发誓斩尽天下邪魔——而他恰好,就是那邪魔中的邪魔。
正是她眼中恶劣、卑鄙的魔头。
不久前,她还嫉恶如仇,痛恨将他这个魔头放出来祸乱苍生,无数次和他做对、一次次刀剑相向,从未给他过好颜色。
而他更是发誓她一定会死在自己手上,无数次幻想将她折磨得体无完肤,再挫骨扬灰,以报当年之辱。
但是她现在在做什么?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想要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要戏耍他?
但是一动,她就直接往前一倒,栽进了他的怀里。
他彻底僵住了。
他下意识就想要把她丢出去,或者将她摇晃醒,再用酷刑折磨逼问。
但是他一动,怀里的人就抓紧了他的衣袖,把他抱得更紧了。
英俊的魔头冷静了好一会儿,他面色十分难看。
不行,他要把她救活、弄醒,严刑拷打,质问她在酝酿一个什么样的阴谋。
也许是想要看他出丑。
也许是想要戏耍他。
也许身上有什么碰了就会暴毙的剧毒。
他的脸色变来变去,看上去十分阴晴不定。
一直跟在主人身后的蛇探头过来。
虽然长得很像蛇,但是其实这是一只化龙失败的蛟:证据是头顶还有主人同款的角。
此刻这只威武的蛟,却充满着对食物的期待,流着口水嘶嘶地提醒主人:
“主人,你说抓到她后,就要把她大卸八块,拿来喂蛇。”
所以它一直十分积极地帮自己的主人,期待有一天可以吃到这只浑身散发着灵气香味的人类。
英俊的魔头脚步一顿。
他低头和自己的本命灵兽死亡凝视。
然后一脚把它踹飞了。
起飞的蛟:??
人界和魔界交界处,这片千里赤野,荒无人烟。
不过,穿过荒芜,就会看见最近的一座魔族城池。
英俊的魔头像是一缕黑烟,出现在城里一处偏僻的巷子里,他迟疑片刻——在找哪座地牢间之间犹豫。
最后,他没有惊动任何魔,抬步找了一家客栈。
他像是丢一块烫手山芋似的,将怀里的人丢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喝,一边目光阴恻恻地看着她。
修长的手指屈起,敲在膝盖上。
她面颊潮红、有着不正常的热度,嘴唇苍白而干涸。
她喃喃道,“渴……”
他看了许久,在她第三次呢喃渴的时候,恶狠狠地看着她,倒了一杯茶,捏住了她的下巴,递过去在她嘴边时,动作却下意识地轻柔了一些。
好巧不巧,她就是在这时睁开了眼。
他还保持着喂水的姿势,顿时浑身僵硬。
英俊的魔头就在刚刚,已经进行过了十分复杂的头脑风暴。
最后,他决定当刚刚的事没有发生——
这样她不管有什么险恶的用心、狡猾的阴谋,他都能岿然不动。
朝今岁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睁开眼睛,就看见了燕雪衣。
这情蛊开始越发活跃了起来,她整个人像是在火海当中焚烧,一寸寸沸烤着血液,而唯一的清凉,就是那个人。
他似乎说了什么,可是她的眼里只剩下了他嘲讽的薄唇一张一合。
她喃喃说了什么,他听不清,稍微凑近了一些。
结果就被她下意识拉住,唇再次贴了上来。
她叫他的名字,“燕雪衣。”
唇齿相依,她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脖颈,像是一个快要渴死的人,想要汲取更多,甚至开始轻咬他的薄唇,急切地想要找到清凉的甘泉。
然而,这一咬却仿佛惊醒了他,燕雪衣回过神来,猛地将她推开,自己也猛地后退了半步。
他察觉到了她极高的体温、明显不对的神色,如果说一开始因为被亲而遭到巨大的惊吓,大脑一片空白,那么现在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中了药。
那一瞬间,巨大的羞辱和恼怒袭上心头,英俊的魔头本来苍白的脸色因为愤怒更加苍白。
他冷笑着用手背擦过她触碰过的地方,用力至极,“你当我是什么?”
他像是遭到了巨大的愚弄,面色奇差无比。
如果说第一次被她亲的时候,他只是震惊、不解。
等到明白她中了药后,他就是暴怒和满心的冰冷。
他手指缩紧,青筋突起,看向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他就知道、就知道,她,怎么会亲他?
她连多看他一眼都嫌脏,她连贴身的佩剑都要叫伏魔,堂堂昆仑剑宗的少宗主,不知道有多少人追求,怎么会屈尊去亲一只魔?
果然,不过是中了毒,没有别的选择罢了。
她以为他是什么?
燕雪衣垂下了长长的睫毛,遮住满眼的冰凉: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冲着她摇尾巴的狗么?
他猛地闭眼,心中的躁动、暴怒、沸腾的情绪渐渐地重新恢复一片死寂般的平静。
熟悉的嘲讽和冷笑回到了他的脸上,他转身就要离开。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因为她太安静了,急促的呼吸声都消失了。
他转过头,长发拂过冰冷的面颊,刚刚要嘲讽两句,下一秒就僵住了。
他发现她在哭。
她蜷缩在被子里,浑身颤抖。
但是她哭是没有声音的,很安静。
像是一个习惯忍耐的小孩。
她知道,他没有必要帮她。
就连亲人、朋友都不曾帮她,她很早就知道了生存的残酷法则。
指望别人是没有用的,她从未朝人低过头,更何况对方是燕雪衣呢?
但是这一次,她的眼前闪过了很多的画面:
她看见了朝照月的尸体,他死的时候,手中甚至还抓着给她的灵药;她看见了自己因为天地契约,想要报仇而不能;她看见了无数次背叛、利用,她甚至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
她想,如果他不愿意,她可以求他,可以用利益和他交换,就算是面对他的嘲弄、讥讽,或是付出天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可是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英俊的魔头心想:有那么疼么?不过是区区合欢散,怎么哭成这样么?
就算是曾经让人痛不欲生的毒药、被剑贯穿的致命伤,她也从来只是皱皱眉。
可是她现在竟然在哭,那双常年带着寒意的漂亮杏眼,现在红彤彤一片,安静地看着他。
他不受控制地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长得还没有桌腿高,眼睛红彤彤地看着他像只小兔子,问他疼不疼。
他当时觉得这样干净又漂亮可爱的生物,和他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于是凶狠地瞪着她,指望把她瞪走。
他回过神来。
最后,他很自嘲地闭上了眼。
在她还没有来得及说出任何一个字前,他大步走了回来。
他低下了头,和她对视许久。
扯下了一块黑色的布,蒙在了她的眼睛上,遮住了那双眼睛。
她眼前一片漆黑,一点也看不见他的样子。
她迟疑地叫了一声燕雪衣。
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轻轻地吻了她一下。
他迟疑地想:是这样亲的么?
魔族荤素不忌,民风开放,时常乱来,所以才有众多的混血流落在外。
他却是个彻彻底底的异类,有着魔族的残忍暴戾,却只一心追求力量;但,因为部下全是没什么节操的魔族,时常幕天席地、荤素不忌,偶尔还有胆大包天的魔邀请他一起加入。
他不仅时常要忍受一些辣眼睛的画面,还要随时把魔踹飞。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他试着撬开了她的唇。
她像是寻找着一点清凉的源泉,没有什么章法、有点着急地亲上来。
他退后一点,她又追上去。
呼吸急促,气息交缠。
他被咬得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被逼到了墙角。
他微微一顿,有点恼怒。
突然间凶狠地捏起了她的下巴,压了下去。
他们跌倒在床榻之上。
这魔头记仇又小心眼,简直不像亲吻,更像是撕咬,如同某种正在猎食的野兽。
一直到她节节败退,他才得意得嘴角上翘。
等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他洋洋得意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阴晴不定的魔头,脸色一下子又黑了下来。
他意识到自己对待这个不知死活的宿敌实在是太温柔了,表现得简直就像是她勾勾手指就会朝她摇尾巴的狗。
——是了,她只是把他当做工具罢了。
如同岩浆一般沸腾的心绪像是泼了一盆冷水,快速冷却了下来。
他停了下来,阴恻恻地看着她:“你想清楚了?”
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歹毒的念头。
她奄奄一息,用气若游丝的声音问他:“燕雪衣,你是不是,不会?”
魔头:……
英俊的魔头眼神变得很晦暗、极有侵略性,残缺的魔角给他增加了一点儿野兽般的凶悍,他粗暴地扣住她的手腕,翻身将她压住,冷笑了一声,“你自找的。”
“你不会以为我会怜香惜玉吧?”
他禁锢住她的腰,在她耳边的声音阴寒入骨:
“我可是,恨不得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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