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爹!”后春花急忙忙跑进屋里,找了一圈没看到后福满,“娘,我爹上哪儿去了?”
陈春花正在搓洗衣服,她举着双手,“你跑什么跑,扬这么灰上来,你爹上你伯伯家去了。”
后春花正跺脚,“这时候他上伯伯家去干啥啊。”她也顾不得,跟她娘急切道,“娘,您不知道,屠姐姐被刘大包家的给讹上了!那个刘大包自己也不出面,让他婆娘对着屠姐姐是又吼又哭又闹,屠姐姐面嫩,真把他家的三儿子给领回家了!这可怎么得了啊!”
“什么?这都是什么事啊!”陈春花再顾不得洗她家冬实冬果尿湿的脏裤子,双手在身侧擦了擦,“你可打听清楚了,可别瞎说啊!”
后春花嚷着,“娘,我是那胡说的人吗?这可是千真万确的是,是秋花看到赶紧找的我,后半场我是用自己这双眼睛看的真真切切的,现在夏花秋花还在外边守着呢。”虽说屠姐姐才在她家来吃过一回饭,可后春花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姐姐,她又香又白,还大方。给糖票还给肥皂,工资高技术好。
对于爹说的介绍给大堂哥,她是举双手双腿同意的。
这眼看到要飞进她家的金凤凰,怎么突然就被刘家给套起来了!
陈春花把身上旧衣衫改的围裙解下来,“走,春花,咱们快找你爹去。”
“对对,娘,你快点儿啊!”
“那你先跑着去告诉你爸,我随后跟着就到。”
“哎。”后春花答应着,撒腿一溜烟就跑了。
后福满正跟他哥后福多抽着烟卷子吹着呢,他拍着胸脯卖力夸着屠洋洋,“那可真是个难得的好姑娘,走到路上那一眼也能看出不凡,人长的端正漂亮,性格还大方,到我家来吃了一回饭,给了一斤半的糖票呢。”他压低声音道,“饭量也小,吃相斯斯文文的。”
他说的后福多意动不已,后德学更是双眼放光。厂里开大会,他排在后头远远见过屠洋洋,当时就觉得目驰神炫,新来女同志举手投足间那优雅姿态,可让他们这些单身汉们讨论了好久。
“屠同志那技术也别提有多棒了,车间里没人不夸的,许景田许大师傅知道吧,都说她是这个!”后福满眉飞色舞,不知道的,还以为屠洋洋不姓屠,根本是他生的闺女呢。
后春花气喘吁吁跑到的时候,后福满正棒着侄子递过来的大茶缸滋溜一口,拍着大腿吹着,“这个女同志是绝对没问题,我看啊,一年都不用,保管六个月就能转正,拿正式员工的工资。她可才年轻,这样干下去,用不了两年,厂里分房子升职加福利,都会有的。”
“爹,你这时候说这些有什么用!再高工资再高福利,分了房子,都跟你没关系了啊!”后春花说完,捡过她爸手里的茶缸,狠狠喝了两大口,才又仔细解释。
“屠姐姐是千好万好,就跟刚送来的大肥猪肉似的,谁都眼馋想要那块儿……”
后福满咳嗽一声打断她,“春花,别这样没礼貌,说什么话呢。”太难听了些,说人家屠同志是肥膘猪肉,那他是什么?是夹边肉还是下水货啊!有这样比喻人的嘛,还说读书了呢,真是。
“爹,现在不是管我说什么话的时候了,你们再不抓紧点,屠姐姐就要被总装部的刘家给抢走啦!”后春花润了润嗓子,心急之下,说得快极了,“屠姐姐不知道国营饭店的位置,刘家最小那儿子便领着带她去了,吃剩下的菜,屠姐姐花了一块钱押金用铝盒都装给了他家,这样他们还不知足呢。那小子跟厂区还有军属院的红-小-兵扯在一块儿,政-治-办傅主任下指示处分他们不务正业,分配他们去木工厂、石料厂跟刺水在队务工务农。
刘家三儿子运气不好,抽到了刺水大队,一知道这个消息,他家的老娘直接把儿子扔到屠姐姐的宿舍里去,还说这事是因为屠姐姐而起的,非要让屠姐姐来负责。”她喘了口气。
“屠姐姐才来多久,哪里会知道刘家竟会是这样不要脸的人家,那刘家小子更是无耻,直接装可怜扮无知,就真躲在屠姐姐那里不出来。”后春花叭叭说完,“爹,这事要是不赶紧解决,屠姐姐就只能跟那刘家小子绑在一起了!”
她说是这样说,眼睛却直看着堂哥后德学,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后德学立马就急了,“这怎么闹的!那小子凭啥让屠同志负责!”
“可不就是嘛!屠姐姐单身来此,哪里知道所有的人品德性,一时被蒙蔽还不打紧,要是被其它的三姑六婆传扬出去,闹出些不必要的闲言碎语可怎么好。”后春花也有点生气屠洋洋,觉得屠姐姐大方的有点过头了,再说要去哪里,怎么不来找她呢?
国营饭店,她也没去吃过啊!带她去见识一番,多好呢?
肥皂固然好用,可家家户户都在用,也不是那么多稀奇。
早知道上回买扣子的时候,她就不着急回来看自己的新衣服,陪着屠姐姐一路就好了,听说就是那回让刘家那小子跟她搭上线的。
“那,那咋整呢!”后福多憨厚的脸上露出焦急,他一向没啥主意,家里大小事都有婆娘操心,眼下他娘还没回来,他就抓瞎了。
后福满一咬牙,“别慌,我马上去看看,这事儿我替屠同志摆平了就是。”什么刘家,他以前听都没听说过,也是够胆大心黑的,居然讹到他看中的人头上。
他人走出去,后福多使劲推他儿子一把,觉得他比自己还没出息,“你不赶紧跟上去看看!看能不能帮下帮,搭把手,真是个猪脑子。”
“我去有啥用?”话是这样说,他还是跟了上去。
后福多哼了一声,想要老婆不积极点怎么能行?这国家又不可能给分派的。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的,我不能接受!”
屠海萍咬紧牙关,“我们屠家三代贫农,家里住的都是破草茅屋,怎么能给我们划到资本家上头去呢!你这样是打击报复!”
带着红袖章的村委干部眉毛都没抬一下,他面色严峻,指了指下面拿红线标出来的一行字,“有正义人士明确举=报,你家二大爷屠青远早已经投【敌】海外,不止一次寄信回来给你们,所以你们屠家不但没在三年困难时期里有一个人饿死,你身上还有一块镶了金的挂胸金怀表!”
他冷漠得看着屠海萍,看着他语音刚落而紧紧抓住自己胸口那纤细的手指,嘲讽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别以为党跟人民,是好欺骗的!”
“不能,你不能这样干!”
屠海萍无力的叫喊着,她后悔,非常痛苦的后悔着。自己当初是多么的愚笨与无知,她怎么能把家里最大的秘密,告诉一个外人,哪怕是,是她以为自己要后半辈子相处一生的良人!
从来薄幸男儿辈,多负了佳人意。
她狠狠给自己两个大耳光,把嘴角都抽出血来,也没皱下眉头,屠海萍眼里冒出一股狠劲,她不能!
她绝对不能就这样被动的让整个家庭从此背上这样的成分!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她一个人也就算了,下地狱也活该她屠海萍一个人去下,不能让她可怜的父母还有哥哥嫂子,更有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小侄子从此变成黑【五】类。
“我会想到办法的,一定。”
屠海萍没有回家,把那张要求他们签名的纸仔仔细细又看了两遍,折回到自己的衣领里,然后从村长家的自留地里的萝卜都给拔了,再把萝卜叶栽回去做掩饰。
家里的信早就烧成了灰,唯一的证据是她身上这怀表,把它处理掉,只要她找到一门,足可以证明她二大爷不是远在海外的屠青远,而是根正苗红的好亲戚,她家就还是贫农!
红通通的贫农!
刘健国颇为窘迫地把桌上自己那点可怜的东西重新扎起来,颇有些抬不起头来。
他一直知道自己跟她的差距,可现在看来,他跟她的差距远比自己之前认为的还要大。
比起她出门可以说一应俱全的行李,他的几件衣服简直只能称得上是破烂。
屠洋洋叹口气,“怎么办,你可是缺不少东西呢?”
她的东西都是二十六世纪出品,系统绝不可能让他拿走的,要不然直接把她这份给他,自己再申请领一份就是了。
“我,我可以的。”刘健国支支吾吾地道,他恨不能地上有个缝,能让他钻进去。他倒宁愿直接去刺水大队,不论是挑水抬粪还是放牛扯草,反正他之前也不是没干过,苦就苦点,累就累点。社会主义红旗下,那刺水大队的大队长,总不能真把他弄死吧。
他之前有点埋怨娘,觉得她实在是太不讲道理,怎么能把自己像累赘一样扔给她。
他,他跟她哪里有半点关系呢?他怎么配?
刘健国那可怜的少男爱慕心思,在这□□裸的现实面前,压根儿不敢显露半点。
作者有话要说:求花花评论收藏呐,右键点点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