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上册一直用的是北京,下册改成B市了,怕有说错的地方。
八月的首都机场,旅游的旺季和开学结合在一起,使人流量达到高峰。
每个行李转盘都忙得像是要摩擦出火花,被一群嗷嗷待哺的准大学生们包围着,身处其中的余清音也不例外。
她站在人堆外看哪个箱子都像是自己的,等凑近才发现不是,不由得狐疑地喃喃自语:“是不是已经过去我们没看到?”
范燕玲站在女儿边上踮着脚尖:“肯定没有。”
话虽这么说,她还得拉个支持者问:“建江,你看到了吗?”
余建江倒是实诚:“我都不知道咱家箱子长啥样。”
当爹的门槛果然低,余清音都不知道说他点什么好,余光瞅着个熟悉的东西靠近,手一伸把东西拎下来:“第一个。”
她妈把托运的份额用个精光,恨不得连肥皂都从家里扒拉两块,好像是送她来参加什么丛林探险的。
余建江别的不行,出力气倒是把不含糊。
他双手都是满的,肩上还背着个斜条纹的大挎包,活脱脱进城务工的样子。
这穿的可是新衣服,得给女儿长面子才行。
范燕玲在后头拽丈夫一下:“你别风风火火的。”
余建江要不是下盘稳,非得跌一跤才行。
他没好气:“说话就说话,你扒拉我做什么。”
夫妻俩差点拌起嘴来,得亏还知道这是哪儿,脸色不好的各自别开脸。
余清音提前感知到接下来两天的窒息感,深吸口气:“走吧,打车去。”
她打头,一家三口朝外走,排在等计程车队伍的最后。
范燕玲年轻的时候也在外地打拼过,但这十来年几乎都生活在小县城。
她现在举目四望都是人,又在陌生的环境,难免有些慌张,攥着女儿的手:“你值钱的东西看好,千万别丢。”
余清音的身家财产还真不少,下意识护着随身的小包应:“知道了。”
她做事,范燕玲向来放心,但不免有几句话要唠叨。
直到车慢慢往市区开,她才被窗外的人事物吸引。
坐在副驾驶的余建江没看别的地方,跟热情的司机搭着话。
他半点不带遮掩的夸耀女儿考上B大这件事,言语之中别提多得意。
就这个暑假,整个村连条狗估计都知道这件事。
余清音听得已经麻木,对这两个字自动免疫,微微仰着头放空。
三个人各做各的,到B大门口才团结一致。
余建江把所有行李从后备箱卸下来,再拍拍身上的灰问:“这样干净吗?”
范燕玲帮丈夫整理领子,犹觉得不满意:“你看你这头发剪的。”
跟刚从监狱里放出来一样。
余建江是难得想收拾一次,差点把自己掉沟里。
可他坚决不承认,反驳说:“我看挺好的。”
好什么好,范燕玲到底没再说打击人的话,只是跟女儿使个眼色。
余清音轻轻地笑一下,拖着箱子之一说:“先找找在哪注册。”
她眯着眼想找指示牌,校门口处有个学长迎上来问:“新生吗?哪个院的?”
余清音不知道他几点就站在这儿,但看得出脸上写着疲惫不堪四个字,心想这么大太阳真是怪不容易,说:“法学。”
学长手一指:“你们院在左边第三个棚子那里,走过去就能看到。”
余清音顺着望过去确认所在,收回目光:“谢谢学长。”
学长顾不上说“不客气”,已经去接待下一位。
他的背影透着不拖泥带水四个字,态度比流水线还统一。
余清音像是在输送带上,来到下一个环节。
属于法学院的篷子有两个,里面零零散散有好些人,轻易可以辨别处新生和老生的区别。
其中一个学姐看到来新人,问:“学妹是法学院的吗?”
余清音点点头,掏出录取通知书佐证。
大概是今天跑错地方的人很多,学姐扫一眼才接着说:“那我带你们去报道。”
余清音再次后悔带的行李太多,也只能拖着它们跑来跑去。
四个人走好一会才到属于法学院的办公楼,在不高的阶梯面前叹气。
好在刚认识的宋琴学姐很亲切,虽然力气不大,办完手续还是帮着搬行李,把人送到宿舍楼下。
这一栋楼不单住着新生,因此仍旧是男性勿进。
余建江没能上去,找个树荫处蹲着抽烟,只有母女俩反复爬楼梯,累得差点都不动道。
等看清宿舍的环境,即使心里有所准备,余清音仍旧是眼前一黑。
她勉强打起精神,发现连床铺都是分配好的。
贴着她名字的是左边上铺,上面布满一暑假的灰尘。
她一边擦一边看空落落的宿舍,没想到只有自己在报道的第一天来学校。
范燕玲则是翻出个旧拖把,到走廊尽头去找水用。
她顺便参观了公共的澡堂和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小声嘀咕:“不是,这么好的学校,怎么这么破?”
连吃过苦的长辈都觉得条件一般,余清音简直是笑不出来,因为集体生活对她是个比考上B大更难的挑战。
也不怨她矫情,实在是任谁重生前已经工作并独居七八年,已经买下自己的小房子,都会对宿舍这两个字有排斥。
可情势不由人,前生的事已经云烟散,现状就是她暂时负担不起B市的房租,只好安慰着:“习惯就好。”
自己肚子里出来的,范燕玲总是能摸准七八分。
她心想女儿肯定要受罪,尽可能的帮她把地方收拾干净。
余清音也没闲着。
她趁着床板晾干的功夫,把东西大概的塞进自己的柜子放好。
就这刚开始,储物空间已经有点不堪重负。
范燕玲没忍住:“不是,一人就这么巴掌大地方?”
桌面的宽度光是摆上电脑打字都憋屈,连着的衣柜居然比之更窄。
整间宿舍粗糙的满足了人的生活需求,更进一步的空间有千万尺。
余清音瞅着这情况比想象的更糟糕,叹口气:“妈,再说我要退学了。”
又瞎讲,哪有为这个退学的。
范燕玲在女儿肩上拍一下:“弄好就走,你爸还等着呢。”
母女俩锁好柜子下楼的时候,余建江还在抽烟。
他大概是在飞机上憋狠了,看到人连忙把烟头灭掉扔进垃圾桶,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
余清音才不指望骂几句他能戒掉,皱皱鼻子:“中午吃涮羊肉行吗?”
来都来了,起码得吃点特色,到景点去逛一逛。
余建江和范燕玲对B市是一窍不通,反正全程跟着孩子走,照片拍了一箩筐,特产买了五六袋。
人还没到家,要送给哪个亲戚、邻居已经分配得一清二楚。
余清音送他们到机场的路上听着,说:“余景洪下个月开学,二伯他们自己会来B市的,不送也行吧。”
那哪一样,范燕玲趁机说着人情世故,又老话重提:“怎么都是B市的大学,你二哥就这么晚。”
余清音也觉得不公平,心想明明是人生最快乐的暑假,偏偏她的如此短暂,生出对还在家打游戏的二堂哥的嫉妒之心:“学校自己规定,又不是全市统一的。”
二嫂不在跟前,范燕玲透露出两分真实想法:“肯定是你们学校比较好,抓得紧。”
像儿子余海林在市区的重点中学念初三也是提早开学,人已经在学校一个多礼拜了。
这都哪跟哪的事,余清音有点解释不清,索性不说话。
范燕玲不以为意,自顾自唠叨着要嘱咐的话。
余清音左耳进右耳出,帮他们办好登机牌松口气,坐上地铁回学校。
她那天放完行李就住酒店,推门跟还不认识的两个舍友面面相觑,大家的动作都被瞬间定格。
这场面,瞧着有点滑稽。
余清音心里憋笑,自我介绍着:“我叫余清音,住2号床。”
有人开口,别人也跟着动起来。
左边的女生把长发别在耳后:“张颖华,1号床。”
右边的女生扶一下黑框的眼镜:“柳若馨,3号床。”
三个人交换几句基本信息,确认大家是同班同学后,气氛陡然热烈很多,共同期待着暂时不知所踪的4号床。
可惜直到要去参加迎新典礼的时候,她们都没等到人,只能锁上门先往外走。
B大建校百年,在市区很有一席之地。
道路设计之复杂,让新生们彻底的晕头转向。
好在学校充分考虑到这点,一路上的指示牌比比皆是。
余清音凭着走南闯北的经验,总算在集合时间之前找到法学院的教学楼。
和历经风霜的宿舍比起来,这栋楼是完完全全的近代产物,连地砖都看得出仔细打理过。
迎新典礼就在一楼的小礼堂举办,里里外外装扮得像是要办婚礼,放的歌都充满欢乐的气息。
舞台的上面还挂着长长的横幅,除了欢迎的话还有五个字——海阔凭鱼跃。
余清音很喜欢这句话,总觉得有种摸不到尽头的感觉。
虽然她是个重生的人,但未来已经和从前完全偏离,她自己都猜测不到走向,打心里期待着天高海阔。
她可以徜徉其中,也算没辜负这一遭奇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