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P.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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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明相凡下楼,在附近买了洗漱用品。——宾馆的物品看似干净,但是她仍旧没办法走过心里的坎。

老板不知去向,前台只有一个年轻的男生窝在椅子上打游戏。

明相凡先是给手机充电,浏览了一圈消息,将几个重要的事情先处理了。

导师这个时候来了电话,问她在哪。她如实说,她被排在后天下午,导师电话打来,是要让她修改论文格式。

“先前不是已经定稿打印了吗?”小组的论文应该已经全部打印出来分发到答辩小组老师手里了。

导师又黏糊两句:“尽早改。”

明相凡还没详细问,电话就被挂断。

“……”

导师让她在今天晚上八点之前改好。明相凡叫苦不迭。忙在群里叫小伙伴。

-论文格式咱们不是统一订好了?怎么突然又要改?

-我室友她们也是,后天答辩,导师刚发消息说要改。

-改哪啊?

-不知道啊,光说改,电话挂得那叫一个快。

明相凡坐在宾馆的小厅里。

小镇安静,来往人数不多。宾馆竟然还辟出一个小小的休息区。明相凡懒得上楼,握着手机仰头坐在沙发上回消息。

老板娘叫容珍,她外出一趟回来,就见着在沙发上唉声叹气的明相凡。

“怎么,遇到什么难事了?”容珍瞧她神色,接了杯水放在她面前。

明相凡见她善聊,也不藏着掖着:“导师突然来消息,让我们改论文。”

“今年毕业?”容珍问。

“是。”

明相凡和她聊起才知,容珍以前也是青荷大学毕业的,学的也是新媒体,是她直系师姐。聊熟了,容珍问起修改细则,两方对比,才发现时光如梭,各种表述已经是过去时。

明相凡手机上虽也有WPS,但字体没有电脑上全,排版也看不清楚全貌。

她问容珍姐附近有没有网吧,容珍摇头,不过表示可以让她去用前台的电脑。

前台电脑是陈旧机型,台式,屏幕后面还跟着一个大块头。往常登记住户信息倒还能正常顺滑运行,一旦碰上加载论文,下载新字体后,电脑先是反应迟钝,后来直接死机、黑屏。

明相凡万分抱歉,容珍也是同样。

容珍问她:“你刚同步修改内容了没?这死机死的也太不是时候了。”

明相凡忙说没有,“只是简单加载了几项字体。”

两人正一筹莫展,见到门口人影晃过,一抬头,周爱桥推开玻璃门走进来,手上正拎着两袋子矿泉水。

“怎么了?”周爱桥询问。

容珍直言:“小凡要改论文,我这电脑百八十年没换过了,这不,死机了。”

周爱桥将水放在前台,走过来看。

闷热的夏季,周爱桥出去一趟,在炙烤的阳光下竟然没有出汗。绕过前台的木挡时,身上竟然散发着淡淡奶香味。

两人距离不过一臂,明相凡头皮都要炸起来了。正低头琢磨着他用得究竟是什么沐浴露,还有奶香时——他的手撑在桌面上,身型下压,查看电脑系统,救助失败后,微微偏头,轻声问她:“着急么?”

明相凡被对方那张欺骗性巨强的脸蛊惑住,脑袋闷闷的,第一个浮出的念头竟然是:她一个Alpha竟然会被另一个ALpha诱惑住。

不愧是老天爷赏饭吃啊,不仅男女通吃,AO也通吃啊!

见她怔住,他也没催促。

容珍胳膊肘戳她,她才回神说:“八点要交。”

周爱桥看腕表,现在是下午五点二十。

“我房间有电脑,稍等,我去取。”他说得很认真,板正到说出口的话都要去军训。没有过多情绪,就同走在路上,看见蚂蚁搬家,故而绕到马路对面那样。

引人想入非非的机会都没有。

怪不得才二十出头就被封为禁欲系天花板。脸负责欲,私生活负责禁,分工很明确。

那卓成然怎么信誓旦旦说周爱桥有女朋友?

“要不我和你一起上……”刚说出口明相凡就觉得不对劲,人还没熟呢,嘴先熟了。

周爱桥立在原地,少顷,竟点头。

明相凡:“?”

周爱桥说:“刚巧我们是对门。”

他说完,将一袋矿泉水交给容珍,从另一袋中取出一瓶递给她。

他的腕上除了一块表,还有一串珠子,绕了六圈,有小巧流苏坠子,将腕上皮肤掩盖。

明相凡接过:“谢谢。”

“不客气。”

周爱桥拎着剩下的水上楼,明相凡跟在他身后。

两人都在四楼,一个是402一个是403。

周爱桥打开门,不多久拿着笔电出来,递到她手中:“用完放在容姐那就好。”

明相凡顿了下:“你要出门么?”

周爱桥罕见地定在原地,“我准备休息。”

“这么早?”明相凡跟了他一路,路上没停过,更没见到他吃饭,身上也没有饭香,“你不吃饭吗?”

周爱桥垂下眼,看着走廊上凹凸不平的水泥地。

“八点敲门,我会醒。”

一个不算约定的约定,明相凡点头:“好。”

等到明相凡对里挑错,对上加错修改了数十次后,才改到导师满意。最后要改掉的,竟然是二级标题的字体种类和字号,以及参考文献的地址以及标点——这还是隔壁答辩组改完之后得出来的结论。

明明一句话解决的事情,仍旧要浪费几个小时,美名其曰锻炼她们自查能力。

明相凡仰头倒在床上,已经没有力气去嚎了。

再一转头,看见时间,还差几分钟八点。又立马翻身起来,将自己改过的文档统统删除。恢复成最初的样子。

八点整,她敲响对面的门。

她只敲了三下,门就被打开。周爱桥又换了一身衣服,雾霾蓝的短袖,黑色运动裤。可能是刚洗完澡,屋内和他的头发上还有水汽。

牛奶汽水。

明相凡突然想到这个从未被开发过的饮品种类。就像是牛奶中加入一枚泡腾片,撞在玻璃壁上。起初牛奶不会有反应,后来加上汽水,汽水混着牛奶,染成一片海洋,咕噜咕噜翻涌,最终变成汪洋,将她卷进去。

她没有进去,中规中矩将电脑递还,道谢。

“没事。”周爱桥清了清嗓子,将电脑放回房间,旋即转身问她,“要去吃饭么?”

小镇人少,外卖也不怎么盛行,多数都是小贩摆摊。

明相凡一直忙着改论文,后来拿了包里剩下的面包充饥,今天也没怎么吃。听他一说,肚子好像也开始抗议了。

“好啊。”

两人一起关门下楼。

明相凡挑话题:“你和容珍姐是亲戚么?”

周爱桥一步一步,走得踏实。

“不是。”

或许周爱桥也察觉到话题结束得太快,又慢慢补了一句:“常在这里住,碰见了会聊上几句。”

“这样啊。”明相凡恍然大悟,似有若无编谎话,“你还在上大学么?”

周爱桥似乎轻笑了一声:“怎么这么问?”

明相凡知傻装傻:“看你很眼熟,像是我们学校体院的。”

“你在哪上学?”他问。

“青荷。”

周爱桥提醒她台阶,脚下的步子放慢了许多:“下次高考会报青荷的。”

明相凡噗得笑出声,接他的话:“欢迎你来。”

容珍又不知道去哪了,前台小男生也不见人影。

周爱桥推开玻璃门,让她先出。

两人沿着路边慢悠悠走着,就像是暌违多年的故人,重返故地。

小镇的全名叫做小窝镇,高空全景地图上,这里像是一处被流星被砸出来的小盆地,更似鸟筑的巢,后来传着传着就变成小窝。

小窝镇很多东西都是以‘小’字来命名。

街道上的灯长久未曾维护,泛着灰蒙蒙的光,细小蚊虫在灯下盘旋,周爱桥开口:“你来这里旅游?”

明相凡:“怎么不猜我是本地人?”

“本地人不在家里住反而住宾馆?”

明相凡忍不住笑出声:“看来是你的逻辑正确。”

她的话半真半假:“来这里玩,算是毕业逃亡。”

“毕业逃亡?”周爱桥不解。

“即将进入职场,告别学生身份,出来玩两天,算作犒劳。”

明相凡随着他的脚步,停在了一处小巷口。

巷子名为勒马巷。

“悬崖勒马?”明相凡自言自语,对这名字格外好奇,在嘴里过了一遍就记住了。

“那你要停下么。”周爱桥问她。

夜幕深沉,他的所有情绪都被黑暗裹挟住,藏在不能被剥离的阴暗处。

“为什么要停下?”明相凡坦然道,“停下就没饭吃了。”

周爱桥抿嘴淡淡笑。

他带她来到一处私房菜小馆子。

“小盏。”明相凡抬着头,看着亮光牌匾上的字说,“这名字起得好听。”

周爱桥瞧她脸,眼神坠落在她右侧太阳穴上。那里,悄无声息地藏着一颗针尖大小的痣。

他一贯平稳的呼吸错乱了瞬息。

小盏里的座椅很少,这个点也非饭点,因此还是有座位的。

两人选了窗边的位置。老板见着两人落座,便拿来一本厚厚的老式册子,里面是拍成照片的菜谱,色泽鲜亮,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虽然最后的结果百分之九十九和图片都是不符的,但这丝毫不影响明相凡点菜。

两人点了三菜一汤。

松仁玉米、香菇青菜、鲜椒羊排、紫菜蛋花汤。

明相凡对吃的东西一概不挑,反观之周爱桥。要不是她提前知道他的身份,此刻估计也认为对方是个长得帅的普通人。

他对吃食也不挑剔,明相凡点的菜他都认为可以。考虑到周爱桥演员身份,最终决定两素一荤。

松仁玉米出锅前加了一片芝士,端上桌面的时候,热气腾腾还拉丝。

吃到一半,周爱桥手机响,他离座。

“抱歉,接个电话。”

“喂……我在小窝。”他的声音变得温润,一如这沉静的夜晚。

明相凡趁热吃饭,她的耳朵如果可以捏造形态,或许已经竖得老高。

等周爱桥回来时,她似好奇问道:“女朋友?”周爱桥并未说话,眼神沉甸甸落在她脸上。

明相凡摸摸脸:“我饭吃脸上了?”

“没有。”他摇头。

随后的饭,吃得稀奇古怪。

两人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勒马巷出去后,闯进了烟雾缭绕的街。烤馍、炒河粉、臭豆腐、糖葫芦等等小吃展开画卷,印在明相凡眼底。

她突然在这烟熏火燎中找到点归属感。周爱桥走在道路外侧,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直到看见宾馆的灯牌,明相凡才开口。

“谢谢你今天的饭。周爱桥先生。”

周爱桥有些讶异:“你知道我名字?”

“你不是也知道我来这儿的原因。”明相凡目不转睛盯着他看,笑着说道,“周爱桥可不能这么笨。”

周爱桥失笑:“这是在夸我?”

“不是吗?”明相凡歪头笑着,手背在身后,脚尖随意踢着地面的小石子,仰着头望向天空上的星星。

周爱桥也跟着看。

苍穹之大,星子浩渺。

万物都在更迭变换,昨日非今日,今日亦非明日。

“你不问我点八卦?”周爱桥说,“回去好交差。”

“就算你告诉我,最后能发出去?”明相凡笑,眼神亮晶晶的。

“告诉你一些别人的。”周爱桥挑了一下眉,眯着眼睛看她。

明相凡:“这算是内部爆料?第一口瓜?”

“嗯。”周爱桥应她。

明相凡往前走,向后摆摆手,“还是算了吧,万一瓜主顺藤摸瓜知道是你爆料,你就惨喽。”

“他们不会知道是我。”

明相凡头一次好奇周爱桥脑袋里的构造。她扭头看他眉目。

“找不到你,那他们止步于我,我就完咯。”明相凡耸肩,“你的瓜都有点大。一般人吃不下。”

周爱桥皱起眉头,似乎也在思考怎么才能两全。

两人回到宾馆,告别前,周爱桥握着门把手问她:“明早走?”

“后天。”明相凡补充说明:“临时决定的毕业逃亡,再怎么样都要发挥最大价值。”

周爱桥唇角的弧度失控一瞬,眼底似乎有些期许:“那么,明天见?”

明相凡对他笑笑,意有所指:“希望你今天能睡个好觉,明天见。”

周爱桥应:“好。”

权当作今日为露水,朝阳起,水燃烧。

然而,然而。

洗漱后,明相凡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小时后,拍灯坐起身。

手机电量早已充满,打开视频软件,指尖犹豫片刻,还是搜索点击一部影片。

《小山》

点开《小山》前,眼神划到一句评论——

“方小山是被锁住的幼兽,周爱桥是被困住的野狼。两者的唯一区别就是,方小山没能走出来,而周爱桥,妥协了。”

作者有话要说:哼哧哼哧挖坑中…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