羸弱的少女跪在正中央,身上是点点血迹,就连匆匆绑头发的发带都残缺了一部分。
落在众人眼中格外怜惜。
有一人心中枉然,他忍不住开口。
“我倒是想起一件事,百年前有一魔头险些灭世,当时的邬氏家主与人同归于尽才算了了结了祸端。
“当时邬氏还救过当时的三合宗宗主。竟不曾想,唯一剩下的邬姓人,过得如此模样。”
这句话就像是导火索,议论逐渐蔓延至全场。
“是啊,谁能想得到,想起我曾在秘境遇险,我的同门都抛弃了我,我们其中唯一的邬家人义无反顾前来相救,我才能活在现在。
“就算邬阳只是外族人,也不该是如此待遇。”
“我也是想起了曾经我在外被人坑了钱财,也是邬家人好心替我补齐。这些小恩小惠不知道邬家人做了多少。”
“是啊。我也有……”
……
邬家是真正的好人。
陶长老被气的面色铁青,宗主没有说话,他也不敢多说。
只死死的盯着跪着的邬阳,恨不得啖其血肉扒其筋骨。
一句一句入了邬阳的耳里,她像是终于有了人支持,眼眶中的泪水一点点盈满,一滴一滴滑落脸颊。
她眼周微红,极小声的抽泣,惹得众人无不为之动容。
毕开霁扫下视线,看着下首乌泱泱的这群人,脑中不断回放方才得到的消息。
怎么会这么巧?无方秘境一事毕,他便要动身前去寻找邬氏家主令。为何是此时邬氏有秘宝的消息传遍修仙界。
邬氏神秘,族人的修为远超同龄人,其中的资源谁不垂涎。
而且,还正好是他决定要彻底解决这个邬氏外族人的时候,太巧了。
他又一次将视线凝在场下很是羸弱的少女身上。
如果没有察觉错,方才应是对视了一眼。
一个筑基期,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吗?那日邬家灭门,邬家家主拼到最后用最后的力量将家主令四分五裂分散大陆各地的场景仍在眼前。
此事除了在场的人,无人知晓。
她一个当时在外历练的外族人,能知晓此事吗?
莫不是那日在场的其他人放出的消息?
场下的议论声进一步增大,他眸色一暗。
原本以为此女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隐患除去便是了,侥幸多活了六年,也该回到她应有的结局。
现如今,怕是不行了。宗门可以养一个闲人,多派人盯着,便可避免差池。
思索片刻,他正打算开口,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
“毕开霁,我不过离宗半年,你怎么就把我的阿阳变成了这副模样?”
是一名身着天青色长袍的少年,生得很高,五官精致,很白,是几乎透明的白。
他眉头紧紧蹙着,眼里只有邬阳一人。
只是这少年好似身体不太好的模样,神色恹恹,身形也很是消瘦,便是如此也掩盖不住他独特的气质,只一种很干净,不似人间人的美。
那一声熟悉的阿阳冲击太大了些,入了邬阳的耳里,她的心跳陡然加快。
怎么会是这个人?他不是走了吗?不是让他再也不要回三合宗吗?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了。
她来到这里一直步步为营,就算走在危险边缘的时刻也少有翻车的时候。
只有在这个人身上,她狠狠翻车了,若说是别的也还好。
偏偏是情债,她邬阳最怕的就是情债。
若是能说得清也还好,偏偏说不清,毕竟是她当时鬼迷心窍先出的手。
脑中的与此人相关的术法随着少年的靠近逐渐发热,无不在提醒她的罪过。
直到少年缓缓蹲下,骨节分明的手伸到眼前。
邬阳看着眼前白净的指尖一直高速运转的大脑在此刻有些发愣。
她撑着跪了这么久,没有一人想着要将她扶起。
轻轻浅浅的声音在耳边荡开:“阿阳?”
她猛地回神,避开了少年的手。
“见过小师叔。”
众人正疑惑来人是谁,如此嚣张竟直呼三合宗宗主大名,不曾想是三合宗上上任宗主之子在外的私生子华琚。
据说华琚先天不足,领回来时便险些死了,为了增强命理拜入上任宗主门下,成为了三合宗身份仅次于宗主,修为最低的小师叔,如今已经25岁才将将练气期。
众人面面相觑,怪不得面色如此苍白,原是身体不好的缘故。
华琚看着自己被避开的手,心中一滞。
“阿阳?怎么了?你从前——”
邬阳将这张单纯面容看在眼里,心里又是一番愧疚,她别过脸,声音疏远:“小师叔唤弟子邬阳便好。”
这不是叙旧的时候,更何况他们要续的也不是这种旧。
华琚将停滞在空中的手一点点收回。
没关系,一定是因为人太多,阿阳不愿他们的关系暴露,只是因为这个而已。
这句话在心里过了三遍,华琚面上才缓和一点血色。
华琚又注意到邬阳的侧脸,上面的伤口经过处理仍有些泛红。
一定很疼,阿阳曾说过的,这样的伤口是会疼的,而自己疼了就应该让造成这个伤口的人比自己更疼。
这是阿阳教的,阿阳自己怎么还不会?
邬阳心中焦急,等了又等,仍没有另一个人出声。
怎么回事?方叔是怎么回事,说好的人呢?
戏演到一半,搭戏的人怎么没了?
邬阳又看着眼前的天青色衣袍。
只能先这样了。
她最终运转心法,识海里的与少年相关的术法进一步灼热,华琚似有所感看向邬阳仍低垂着的脑袋。
此术法名为誓海,乃邬氏一族独有,可在识海中互相交流,无论相隔多远。更进一步地说,这是未婚夫妻结缔的术法。
一次失误,竟将两人绑成了如此亲密的关系。
她邬阳其他感情她都能演,唯独这个不行。
原本做了一番筹谋将人支走了三合宗,甚至叮嘱了一番一定不要回来。
谁承想人不知为何食言回来了,现在还不得不用他。
邬阳闭了闭眼,有些债一时还不了,后面就会越欠越多,越欠越多。
华琚看邬阳没有反应,还以为是错觉,直到识海的再一次波动。他神色一喜,努力压抑住嘴角想要上扬的幅度。
阿阳果然是因为人太多才冷落了他,邬阳什么都记得。
邬阳交代的事他向来完成的很好。
他正了正神色,照着识海里的传来的话一板一眼地出声。
“如今邬氏秘宝现世的消息在外传得人尽皆知,唯一的苦主怎么还在这被狠狠蹉跎?”
邬阳很快接过这句话,面上的表情被诧异所替代。
她不可置信地抬头:“邬氏秘宝现世?”停顿了一瞬,声音又逐渐颤抖,“邬氏竟还有留下了东西,还请宗主容许邬阳下山寻宝,留下最后的东西!”
周围众人中不少面露晦涩。
邬氏想来神秘,能称得上秘宝的宝物……
毕开霁面上终于出现了一点变化。
“邬阳,邬氏秘宝你当真知晓吗?”
邬阳像是被这话里的责问吓到,她微微瑟缩:“邬阳只是外族人,确实是不知晓。”
华琚又紧接着话头:“你怎会不知晓?你可是现在可能唯一知晓的人。”
邬阳面上又是一惊:“小师叔何出此言?”
华琚专注地看着邬阳的眼眸:“外面已经说了,邬氏秘宝的线索就在唯一的邬氏人身上,阿阳,就是你呀。”
阿阳装得真像,阿阳真是厉害,好喜欢阿阳。
邬阳被这眼眸中的情绪灼得愣了一瞬,一时间竟移不开眼。
周围是前来参加无方秘境的人,还有三合宗前来解决的此一事的人,总之有很多很多人。
此刻不是发愣的时候。
华琚却在此刻缓缓笑开,这一笑像是将缠绕在他周围的病气都驱散,乍然间很是一番景色。
邬阳想继续的话停在咽喉,她倏地想起一开始注意到华琚单单是因为美色,没有其他。
此时脑中闪现了系统的声音:“嗯?嗯???发生了什么?怎么我一醒来就听见什么邬氏秘宝,什么东西?”
不知为何,它心中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掌控。
这一声猛地让邬阳回过神,她仓促地避开视线,没有理会识海里系统的声音。
这短短一瞬没有让众人察觉两人端倪,却让邬阳险些失了冷静。
她急急回过头,很是尽责地继续演:“竟然在我身上……莫不是师尊最后给我的……”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停住了话头。
话音未落,她又仓皇看向四周,最终面色一白,慌乱地低下头。
就像是差点说出了什么秘密。
59号仍在脑中不断询问。
“什么玩意?我只是休眠了一会,怎么世界都不一样了,什么师尊给你的东西?”
这句话分量太重,下一瞬毕开霁落在了邬阳身前。
邬阳被冰凉的剑鞘逼的抬头,顺着剑鞘看向了毕开霁的脸。
那张始终保持着威严没有表情的面容上有了一丝变化。
“邬家人给了你什么?”
她面上仍是慌乱,极浅的眼眸静静地与毕开霁对上。
“那宗主,会为邬阳做主吗?会让邬阳,下山去寻邬氏秘宝吗?”
59号终于忍不住在邬阳识海里炸开:“啊啊啊,发生了什么,什么做主?你怎么跟原书男主直接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