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奈被铃声闹醒,睁开眼,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
熟悉的味道,是拉尔夫。
还没等她疑惑,昨夜的记忆排山倒海涌来。
林奈的手指忽然间不受控地颤抖。
她迅速把他推开,奔向浴室。
没控制好力道,这一推就把拉尔夫推醒。
拉尔夫轻蹙眉头,淡淡不满地睁开眼。昨天他照顾了林奈一夜,才睡了没一会儿,思绪都没有转过来时就看见林奈逃跑的背影。
思维停滞一秒,他想起林奈昨夜的痛苦与拒绝,开始迷茫。
——他的一味追求到底是对是错。
林奈奔躲进浴室,急匆匆关上门,看见黄色灯光下,镜中苍白脆弱的人。
很陌生,她不由靠近,抚上镜子,指尖颤抖。
她的心中有一种沉闷压抑的浊气,在胸口处毫无头绪地横冲直撞。
她用头抵着镜子,冰凉的镜面让她头脑降温,但暗涌的情绪难以消解,她的呼吸越变越急促,小山锥般的肩膀耸起下落,如破风箱般颤抖。
不行,不行!!
林奈在心中呐喊,抖着鸡爪一样的嶙峋手指,拙乱得取出一片药咽下。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调整自己,鼻头和眼眶却狼狈得酸涩。
不能哭,她命令自己。
你要完美,你不能哭。想想,今天是你第一天实习,你要完美,要完美......
她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对自己催眠。
把一切能让她忘记昨晚的事情都当作灵丹妙药。
她强迫自己排练今日的流程。
先是到摩盛大厅,再是见执行总经理、项目经理,然后领取工牌,开始工作。
她会工作得很顺利,很顺利……
她安慰自己,打开水龙头,突如其来的水流声把她吓一跳。
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心跳,又开始如野马狂奔。
林奈用力按着自己的心脏,用力再用力。会顺利的,会顺利的,她在心中焦急地怒吼,掬起一捧冷水就往脸上扑,甚至把脸浸在水里,直到肺部最后一丝氧气耗尽才大口呼吸。在濒死的绝望中,她找到了一丝宁静。
林奈飞速地出门,从衣柜中拿了套Chanel的春季小香风套装,又慌乱地奔回浴室。
全程没看拉尔夫一眼,也没呼吸一次,只有心脏,跳得如擂鼓,震耳欲聋。
她抱着衣服,喘着气,靠着浴室的门板,缓缓蹲下。
晶莹昏黄的光折碎了视线。
她现在是不是像个疯子。
疯子……
她把脸埋进衣服里、脑海里癫狂地幻想出拉尔夫或鄙夷,或同情的目光,茫然无措。
直到闹钟的再一次响起,她才惊醒。瞳孔竖起如蛇,如消施了咒的凡人,痴愣的表情,让她意识到自己又陷入到情绪的旋涡!
该死!
真该死!
她连忙爬起身抓药,在摸到柜子的那刻,手却鬼使神差地抓起了旁边的修眉刀。
修眉刀的锯齿状边缘,并不锋利,但在晶莹的灯光下,有种魔幻的力量,吸引林奈缓缓拿起。
无声的,林奈的手腕破出一道极细的伤口,鲜红的鲜血洇出,颗颗饱满的血珠汇聚成线,滴落在水池,林奈怔怔看着。
痛吗?
好像一点都不痛。
她不由用力,血管终于痛得破开迷障,回到扭曲而失真的现实世界。
“叮啷”,她把刀片丢下,害怕后退。
刀的寒光浸泡在血池里,冷冷地躺着。
她惊愣地看着,不敢接受这个现实,捂着脸,情绪再也抑制不住,崩溃哭泣。
林奈的颈脖很长,苍白萎靡的肌肤下是淡蓝若落基山脉的血管,绵延脆弱。
一颗颗晶莹的泪水顺着薄白的细颈仓促滑落,一滴滴血水沿着细柴的手腕蜿蜒。
脆弱而压抑,宁静而崩溃。
‘姐姐,不痛的。’林稚忽然出现在镜子里面。
林奈像畏惧寒冷一样,恐惧得环住自己,癫痫似得颤抖起来。
‘不痛的姐姐,真的不痛。’林稚可怜地蹙眉靠近,“我不会让姐姐痛苦的。”
‘对不起,对不起......’林奈咬着自己的手臂,在心里呐喊。
林稚却瞬间变脸,扭曲尖叫: ‘对不起?!!!你有什么对不起!!!你明明就该高兴,你不是不喜欢我吗!你不是讨厌我吗!我死了你不该高兴吗!你真虚假得令人作呕!!!’
“唔。”林奈也泛起干呕,再也受不住,拉开浴室的门,想跑出去,就意识到拉尔夫还在她的房间。
她的脚步停顿,捂着嘴,蹲坐下来,崩溃而小声得,哭到不能呼吸。
‘对不起,对不起......’
她额头的青筋暴起,还想着自救,如一只癞皮狗一般,爬回洗手台。她艰难地拿起在洗手台上放的药罐,死死捏住药瓶,一口气吞了三粒。
就痛苦吧,痛苦吧。
她该痛苦的。
她要活着就该痛苦。
左腕的伤口被冰冷的水流冲刷得泛白,皮肉外翻。
或许是药效起了作用,林奈终于如傀儡般停下,双眼深黑,却没有一丝神采。
精神类药物一般都有副作用。而她这款药物的副作用便是会阻断所有的情绪。从此,她进入了一个玄妙的领域,不会开心,也不会伤心,对周遭的一切麻木木讷。
她拿出ok绷,冷静地给自己包扎,看来又需要给佩恩医生打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