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池鱼思故渊

她还没有资格。

沈池鱼跟在他被灯光拉长又拉短的影子后,一路沉默不语。

回到楼上,她刚想回房间就被他叫住,顾渊从厨房盛了一碗海鲜粥,端到桌上:“吃完自己刷了。”

“我吃过了。”她怯懦地嘟囔着。

“你现在倒不挑了,什么都能吃得下。”他阴阳怪气说完这句话就回房间关上了门。

之前沈池鱼吃东西很挑,不止因为胃口不好,舌头也挑食,味道稍微咸点淡点她都不吃,只有顾爸做的才能让她吃一整碗饭,很多时候中午要是没有他的监督,沈池鱼都只吃一口就全倒了。

刚升高中的时候,好不容易适应了初中午餐的沈池鱼一连几天都没吃午饭。

当时没分班还是别的班的顾渊知道了,瞒着顾爸凌晨四点就起来做饭,还顺手偷了顾爸的保温盒。

沈池鱼坐在食堂里拿筷子戳着土豆块,撑着下巴毫无食欲,任柳熙熙怎么劝说也只是吃了一口就没再张嘴。

“给。”

面前是一个都啦a梦保温盒,打开盒盖,由蔬菜虾肉摆成的少女油画出现在眼前,她惊讶地看着,少年坐在她对面歪着头:“尝尝看?”

“这是顾爸爸做的?”沈池鱼夹了一大口塞进嘴里,酸甜可口,但味道尝着不像是顾爸爸做的。

“好好吃!”

看见她眼中的惊艳,少年才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好吃就行,看来我还挺适合下厨房的。”

听到他这么说沈池鱼更加惊讶了,“这是你做的?顾渊你也太厉害了吧!”

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顾渊明媚的目光中是溢出来的宠溺:“你喜欢就好。”

“池鱼,这是谁啊?”柳熙熙开学在图书馆还见到过这个男生,当时就想去要联系方式来着。

“他?”沈池鱼咽下饭想了想,“好朋友!”

“好朋友?沈池鱼我们是好朋友?”顾渊的笑容消失,他两个手交叉撑着下巴,盯着沈池鱼对柳熙熙说道,“我和沈池鱼是青梅竹马。”

“咦,你好肉麻啊顾渊!”沈池鱼不满地抱怨,可眼中的笑意更甚。

是的,她和顾渊可是青梅竹马。

沈池鱼不明所以地走到那碗粥前,和刚刚方留存端给她的那碗完全不一样,像是新做的。

突然想起顾渊吃到一半离席,难不成他是去做粥了?

方留存是做饭的新手,她做的那碗粥盐加的太多堪比直接吃菜,而且火候没有掌握好,米和海鲜没煮到一起,底下是米,上面飘着材料,很是灾难。

可眼前这碗粥冒着热气,煮的软烂,米香伴着清淡的海鲜碎末,味道可口。

沈池鱼觉得自己肯定是又病了,不然怎么只是因为一口粥就那么想哭,鼻子酸涩的要命,眼前雾蒙蒙的分不清是热气还是眼泪。

有的时候她觉得要是顾渊一直对她不好就好了,这样也不会让她现在这么难受,他施舍的一点点温暖就足够她照亮那处冰封好久的地方,让她在泥潭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一个月的埋头苦干终于取得了一些结果,大家决定今晚好好吃一顿玩一次。

沈池鱼赶过去的时候大家已经吃的差不多正围在桌子旁玩,瞧见她来了大家赶紧招呼:“池鱼,你这来的也太晚了吧!”

沈池鱼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啊,有组数据的表格出了点问题。”

“池鱼,快坐过来!”吴箐桐拍拍自己身边特地给她留好的位置,冲她眨眨眼,“你来的也不晚,我们正玩真心话大冒险呢!”

她坐好,对面正是顾渊,他身边倒是轻快,大家仿佛刻意空出来他身边的位置,桌子上是一个喝空的酒瓶,一旁还摆着好几瓶酒。

一个喝的稍微有些上头的男生红着脸说道:“既然人齐了,那我可转了?”

说完他两个手一用力,瓶子快速转动起来,渐渐地放缓直到停下来,瓶子口恰好对上她。

“那我选真心话吧。”沈池鱼浅笑道。

“提问!”那个男生从卡牌中抽了一张,看清问题后发出暧昧的声音,“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

听到这个问题大家目光瞬间集中到她身上,谁不知道a大最难追的就是她沈池鱼,这些年a大那些男生追她都能追出一本书的秘籍来,还是没能拿下这位。

“有。”她说的很轻,但丝毫没有犹豫。

这下大家吃瓜的心思更重了。

诚然,沈池鱼有喜欢的人。

但是,沈池鱼是单身。

那么结论——沈池鱼喜欢的人不喜欢她。

这肯定勾的人心痒痒,都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能够拒绝沈池鱼这样的女人。

顾渊抬眼看着坐在对面的女人,昏暗的光线把她的轮廓模糊掉,她低着头承认时,嘴角带着一点苦涩的笑意,垂下的乌睫遮盖了少女的心事。

她喜欢的人,会是谁?

连他也好奇。

这次瓶子很巧的停到他面前,顾渊淡淡道:“真心话。”

“提问!说出十八岁那年最讨厌的人!”

“哎呀不要这么问,说缩写吧,不然多不好。”一旁的人赶快说道。

沈池鱼握着杯子的手泛青,他开口的同时她也在心中默默念着。

“S.”

“沈。”

“C.”

“池。”

“Y.”

“鱼。”

十八岁那年,沈池鱼成为顾渊最讨厌的人。

她坐在顾渊车上,这是她第一次坐顾渊的车,两个人明明挨得这么近却什么话都没有,她看着外面的光景不知道在想什么。

红灯停下来,他突然开口:“沈池鱼,你喜欢谁?”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沈池鱼转过头来,看着他的侧脸,这几年在国外他似乎比原来消瘦了不少。

他们都没有说话,开到小区里停车位停好,车子熄了火,他靠在车椅上,另一只手遮背住眼睛,“沈池鱼,你凭什么有喜欢的人。”

她揪着自己的衣服不知道怎么回复他。

“沈池鱼,只要我还讨厌你一天,你就不允许喜欢其他人,懂吗。”

他转过头盯着她,压抑的情绪突如其来地爆发。

四年来,除了她,他没有想过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

为什么他放不下的,她这么容易就放下了。

为什么每次她看他的眼中只有恐惧和躲闪,明明她对别人笑得那么灿烂。

“顾渊,你还想要我怎样。”沈池鱼感觉很累,她就像是溺水的鸟儿,越是挣扎越是飞不出,她抬起头,强忍着泪水,她不能明白明明是他不打招呼离开了她的世界,也是他突然又闯入她的世界,她已经尽量避免出现在他眼前,可他就是不满意。

“沈池鱼。”他直起身子压过来,咬牙强忍道,“我他妈没说原谅你之前,你要和我一起痛苦!”

他有多痛苦,她就要有多痛苦。

“凭什么!顾渊凭什么!”她用力想要把他推开,委屈如潮水般袭来,“痛苦?你知道什么是痛苦吗!”

“我怎么不知道!”他抓住她的手腕抬到头上,泛红的眼角死死盯着她,“我到现在也没找到爸爸,四年来每个夜晚我都反反复复梦见你,沈池鱼,我恨不得把心掏出来撕碎,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来没见过你!”

他恨她,可他同样没办法放下她。

这两种情感要把他几乎扯断,无数个崩溃的夜晚和数不清的医院诊断都在清清楚楚告诉他,沈池鱼是他一辈子的锁链,永远不可能摆脱。

她哭的厉害,整个人像是破碎的娃娃,四年了,她除了比当初高了一些,漂亮了一些外,眼中却常是疲惫,他无力地垂下头搭在她胸口,哽咽地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沈池鱼,我……该怎么办啊……”

“顾渊。”她抬起头看着黑色的车顶眼神空洞,无助的泪水顺着脸颊滴落,“我们不可能回去了……对不对?”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