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丰余城2(*)

“你觉得晚香苑的老板娘精明吗?”低沉的声音略带笑意的反问道。

随从不懂公子为什么会这么问,但他答的很流利:“当然精明,那就是一人精。”

“那你觉得她会被骗吗?”他的公子又问。

“这……”随从一愣,但很快说道,“人有失足马有失蹄,老板娘虽然精明也会有被骗的时候嘛?”

“她见过的人可比你吃过的盐都多。”男人冷冷一笑,“也许她确实是落魄了,但她的身份应该不是假的,有些东西装不出来的,比如贵气。”

随从恍然大悟,挠着头道:“公子!原来是这样啊……”

他也觉得那样气度的女人,他长这么大只见过这一个呢。

“不妨先看看她能教出什么样的美人。”男人抿唇一笑。

第二天凌晨,雀女还没有来晚香苑的时候,晚香苑的老板娘已经叉着腰站在晚香苑的大院里了。

穿戴整齐的一众姑娘站成排。

“虽然上面说只要五个,但燕娘我给你们机会,全都跟着沈夫子学习,半个月后能不能被选上就看你们自个儿的造化了,燕娘我可没你们这么好命能去皇城见识一番,多的话不说了,对自己前路有想法的就认真跟着沈夫子学吧。”燕娘说完了也累了,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挥了挥手,“先去吃早膳,一会儿沈夫子也该到了。”

雀女是天大亮的时候抵达的,墨安和西页跟在她的身后,进了晚香苑后两人被婢女领去厨房吃东西,雀女则去了晚香苑后院的阁楼,这里是燕娘让人收拾出来专供她教学的地方。

燕娘让家养的两个裁缝上前来,先学制衣,当然姑娘们带着各自的婢女旁听学习。

燕娘是精明人,她让裁缝学也是为了日后能靠这些礼服赚钱,赚丰余城那些夫人小姐的钱也是长久之计。

雀女的这个表妹,年纪小时在宫里住过两年,后来便开始了她的敛财之路,将从朱雀王宫里学来的东西带到其他各个妖族小国,以教妖神族子民制衣识字及礼仪来赚钱。

她表妹有句名言:舍得教人怎么赚钱才能赚到钱。无论是妖神族还是人类大多的挣钱途径都是互利互惠。

所以表妹在外漂泊七八年,混得富可敌国。

只可惜雀决叛变之前,她一直未能联系到远在善水国的表妹。

她猜想她派出去给表妹送信的心腹恐怕已经死在路上了。

半天时间,雀女教了几遍,裁缝们学会了裁剪,晌午吃过午膳后雀女教她们缝衣。

西页被雀女叫去了阁楼,他虽说是男孩但容貌显小,女人们不会太在意,高兴起来还会逗他玩。

人类的身体用久了,雀女会有疲累感。她能做到吃东西只喝水,却无法做到不休息不睡觉。

西页知道她应该是累了,他看向一旁站着的一个婢女,小竹起初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但没停片刻忙端了一杯水给雀女。

次日,雀女让每一位姑娘选自己喜欢的布匹,按照昨日她教授的方法为自己制衣。

一天忙下来将一整套衣裳做好的人寥寥无几,因此雀女又将安排往后推迟了一天。

等雀女授课的第三日,姑娘们终于穿上了各自缝好的礼服。

整个楼阁因五彩缤纷的礼服显得鲜活起来。

这一刻雀女有些恍惚,她仿佛有一刹那回到了朱雀王宫的时候,她的女官们在她的面前展示着精美的衣物,而不远处站着的人是正官雀决,他的脸上始终挂着柔和的笑。

她的眼前,雀决那张脸,逐渐从温恭变成伪善……

雀女皱了一下眉,大概是变成人了,才隐约知道所谓人类的七情六欲。

才隐约开始明白,厌恨二字是什么意思。

雀女放下茶杯,淡然无味的开口:“礼衣已制成,接下来我要教你们礼仪。”

她教制衣的时候有人不感兴趣,但是她教礼仪的时候,所有人都学的很认真。

西页是一直在等她教礼仪,因为……

因为礼仪能透露一个人的来历,他是伶人,他了解这一点,他相信墨安也是一样的想法,只是姑娘们嫌弃墨安长得太凶了不让他进阁楼。

只是西页失算了,他分辨不出来,但他隐约知道这种礼仪和宫廷礼仪更接近。

如果她来自皇宫,他不可能见过她。

半个月很快过去,丰余城城主派人来晚香苑挑人了。

来的人是一个年轻男人,肤色偏黄容貌算得上英俊,他身后跟着几个随从,清一色的青色衣袍。

因为这一日下着雨,每人手中都撑着一把素白的伞。

雀女没见过这种伞,多看了一眼。

她没有走上前去,因为授课以外的事都与她没关系,她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大概半个时辰后年轻男人才从阁楼里出来。

他问随从:“宝珠,你现在说她教的怎样?”

宝珠胀红着脸,竖了一下拇指:“公子,这次是宝珠看走眼了,这女人不是骗子。”

聂大公子笑了笑,目光却逐渐转凉:“是不是骗子,只是现在她的身份也许比骗子……”

更可怕。

宝珠似懂非懂,看向公子。

很快聂宇吩咐道:“你盯紧她,若是她要离开丰余城立刻来向我汇报。”

聂宇说着快步离开晚香苑。

至马车上,宝珠突然想起一事来:“公子,那医童怎么处置了?他整日大闹问他师父去哪了也不好啊,怕有心人的怀疑不如杀了干净吧。”

“无妨,一个小孩而已不足为惧,等他师父的药起作用了,送他师徒团聚。”聂宇好似全然不在意这些。

宝珠问道:“您说的团聚……是地下团聚?”

他话音刚落便被聂宇猛踹一脚:“学混账了?嗯?前几天怎么说的?不是你说我娘现在病着让我行善积德?”

“这……”宝珠一时无言以对。

聂宇害了那神医但又没将神医放在眼里,无外乎是因为那神医没背景不足为惧。

之所以派人反给神医下药,还是因为他救了不该救的人。

“对了,你放了那小东西的时候,告诉他,他师父救了不该救的人才被人下毒的。”

宝珠点点头,如果那老燕王能病死在丰余城里,那可是大功一件,大公子巴不得那老燕王快点死,哪知半路杀出个不明神医。

丰余城内河里的毒就是宝珠派人下的,这毒也是计划着在等老燕王死了再给百姓解的,只是被这师徒二人坏大事了。

城主公子的马车走了,西页仍旧盯着那个方向。

这个人他见过,是一年前在晋国国师府上,晋国国师的寿宴上这个人有出现献礼。

一个城主家的公子出现在国师的寿宴上看似平常却又不那么平常,西页还想不明白这些,他只是觉得不平常。

西页刚回神,墨安出现在他面前,他的手里捏着什么东西。

西页恍然间明白了什么,问道:“小姐呢?她走了?”

墨安晃了晃手中的那包金子:“是,她将这个给我,并嘱咐我与你平分,然后她走后门离开了,无情的女人!”

西页明显有些失落,当习惯一个人的时候,离别总是有些感伤的,这应该是很寻常的情绪,可是他不是也不该是,他是没有感情的伶人啊。

“走得真痛快呢。”他低头呢喃。

“可不是吗?”墨安冷哼,很快他拍了拍西页的肩膀,“行了,我去皇城你去哪,你要是没地方去就跟我一起吧有个照应。”

“嗯……”西页点头。

看似他是随波逐流,其实他是别无选择。

除了皇城他还能去哪里。

无论他去哪里,兜兜转转还是会回到皇城去,去找他的主子……

雀女离开丰余城后选择往东走,她之所以走的这么匆忙,是因为那个燕娘在付清学费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她的印章,说了一句这印章和东田城城主的印章有些相似,还问她是不是和东田城城主认识。

随即燕娘说起了东田城城主这个人,她说起这个男人的时候眼里都带着笑意,还说她年轻时曾伺候过这个男人几日。

这印章是藏在原主的发髻里的,是和墨安一行赶路途中她才发现她的发髻里藏了一方金印。

这是能解开原主身世的东西,她很在意,所以她想立刻赶往东田城。

燕娘简短的描述里东田城并不远,可当雀女买了一辆车雇了车夫后,一打听才知道东田城和丰余城相隔八千多里路,至少得走上一个多月。

车夫甚至还盯着她看了一眼,复问:“您真的要去吗?”

“嗯。”雀女说着坐上马车。

丰余城外十余里有一个驿站,车夫拿着路引去找驿站的人盖印,回来的时候却看到他们的马车边围了人。

车夫吓坏了,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一时间也不敢回马车,躲在不远处看情况。

雀女是在等车夫回来的时候偶然看到路边有小贩卖一种她不认得的食物。

她走下车,问小贩这是什么,小贩刚要回答,只见一个孩童冲了过来。

那孩子一把抓住雀女,目光凶狠:“是你,你这坏女人,你把我师虎弄到哪里去了!你还我师虎还我师虎……”

孩童的双手捶打着她,似乎是使出他全部的力气,但很快他已泪流满面,哭的浑身发抖。

当这个孩子冲过来的时候雀女就想奋力推开他的,可当她看到这孩子满脸的泪水,双手突然停住了,她疑惑了。

人类的情感如此复杂,连一个孩子都是如此。